脚下还是一片冰封雪掩,但在冰谷尽头靠近山崖处却向里凹进去一个大穴,凹穴里与穴外炯然不同,到处是一片绿意昂然,鲜草遍地,藤萝叠障,殊一派春色满园。
凹穴里还站着几位少男少女……呃,是一位少男,和好几位少女,这几位少女个个容貌俏丽,雪肤娇颜,身姿婀娜,其中一个面色稚媚的少女正靠在那个容貌俊实的少年耳边朝着林德志指指点点,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位和她眉目之间极为相似但面色大方老成些的少女,正用手拉扯那个说话的少女。
旁边还站着两位容貌各异的美貌少女,一位面容娇憨,另一位面色冷清。
在凹穴正中有一块丈余高的大青石,石上端坐这一位全身披着黑袍的……女子,要说林德志之所以能确定那位是位女子只是因为他猜到那就该是在这小长白山玄冰谷里的……只应该是那位女殃神邓八姑了。
这位女殃神如今的外貌……实在是不敢恭讳,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就象是一根快要腐朽的枯木雕刻出来的一具骷髅,只是在外面裹了一层薄皮,那形象……要是半夜里出现在林德志面前,他肯定会大喊着“鬼啊!”然后迅速掏出自己刚学会的驱灵符一把撒过去……
林德志实在没想到过这世上居然还会有如此瘦的皮包骨头的人……就算他前世里从记忆里的那些非洲难民,也比这位更象“人”,……最起码脑袋也比这位女剑仙大的多。
不知要是放在后世被那些整天嚷着减肥,一心要做到“骨感”的女士们看到这位女神仙是会羡慕的直流口水……还是会吓的拼命加餐,从此摇身一变立志要向“肉感”进军……
林德志一边心里对这位女殃神评头论足,一边面带微笑走上去朝着她立掌一揖,那位女殃神连脸上的皮肤也不动一下,只是张开那张其薄如纸的嘴皮,发出了一阵干枯晦涩的声音:“恕我不能起身迎客,只不知道友到我这蜗居来有何事?”
林德志微微一笑:“特为解道友之厄而来。”
“哦?”女殃神邓八姑连眼色也没稍变一下:“不知道友有何妙法能解我之厄?”
林德志神秘地一笑,摇摇头道:“时候未到,还请道友多忍耐几日。”
邓八姑也不追问,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垂眉闭目再也一声不发,好似林德志是来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来一般。
林德志倒也没生气,——他也实在是很难对着一个不带半丝生气的人形塑像发火,再说了,能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的荒芜世界里一动不动死坐上一百多年的人……你很难想象她的心性会是如何,也许她的性情也早已和她的外表一样枯槁死寂……
要是自己将来也会象她这样一动不动坐上个百把年死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林德志心里突然浮出这个问题……
林德志忙定了定神,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再看向那位端坐不动的邓八姑时,林德志倒不觉得她的形象如何刺眼了。
他扭过身来向周围几个少年男女微微作势打了个招呼,那几个峨眉弟子也都或大方或平淡地朝着他点头示意,只有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家伙齐金蝉蹦跳着靠了过来,笑道:“你那个小子弟弟还在峨眉山凝碧崖等你去看他呢,你怎么却到这儿来了?”
这小家伙倒是人来熟……,林德志还没回答,旁边那位容貌端庄、仪态大方的少女忙扯了齐金蝉一把,抬头朝着林德志作了个道家的见面礼,开口道:“我这弟弟年少幼稚,只是在山上时和令弟一见如故,常听令弟讲起……他的兄长,今天一见面就纠缠不停,倒叫人好笑了。”
林德志含笑还了一礼:“令弟天真活泼,叫人一见生爱,倒是我那小弟生性顽皮,恐怕在山上搅扰诸位不少。”
“想必姑娘就是峨眉妙一真人千金了,你我平辈相称就是,我此来是受了家师之命,前来完我早几年留下的一桩是非,只是还需先见过一位前辈,不知他可曾来过了?”
那位容貌端庄的少女正是峨眉妙一真人之女齐灵云,她也是不知该如何与林德志相称,要说平辈相待吧?连自己的父母亲也是称极乐真人为前辈师叔的,可要说自己也随着叫林德志一声师叔吧,还有林守志本来就是自己同门同辈,就说自己的弟弟齐金蝉恐怕也不愿凭空矮了一辈,要是到时姐弟俩各叫各的……那可有的乱了。
林德志倒是对自己的辈份无所谓,这也是他的师父极乐真人一向以来的做法,不管见了谁都是平辈相称,最多对着比自己小太多的也只是称一声“小友”,而林德志则是见了年岁比较大……不对,是特别大的便以前辈相称,此外一律称一声“道友”。
既然林德志不在自己辈份上纠缠,齐灵云自然也只是谦逊了几句,便也以“师兄”相称了,按说就是叫一声“师弟”,林德志也只有答应的份儿。
问过齐灵云,得知那位穷神凌浑还没见来过这玄冰谷,林德志倒是有些疑惑,按他自己的想法,极乐真人是应该等到青螺谷斗剑就快要结束时,才会让自己前来将九天元阳尺送还于凌浑,好让他用这把尺子相救面前这位邓八姑,可现在连峨眉派这几个青年弟子都是刚到不久,自己师父现在就把自己打发来却是什么意思?
自己那位师父口口声声要自己尽量少出头露面沾惹是非,可现在就把自己派过来……难道是要我在一旁欣赏这些峨眉弟子如何大破群魔不成?总不会是一边说要我少沾是非因果,一边撺掇着叫我也去插上一手吧?
林德志心里不解极乐真人之意,但如今来也来了,难道还能从青海这么远掉头再返回云南去?但是……
这地方实在是有点那个……阴盛阳衰,林德志看看身周四面,除了齐金蝉一个还不能算“男人”的小鬼头,就只有那边一看就是同胞姐妹俩身边那个少年男子,可就那一个少年“同类”,自从林德志来了以后,只是和他相对一礼外便一直被那个脸带娇媚的少女拉着在那里窃窃私语,丝毫没有过来和林德志组成“统一战线”的意思。
那就应该是一娶就娶了一对姐妹花的司徒平那个苦孩儿了,一看就知道:虽然外表上艳福不浅,但是一则其实是只享受了一次,还贴上了自己的终身前途;二则一看以后肯定是个“气管炎”……这种倒霉蛋自己还是躲远点吧!
林德志只觉得浑身发闷,心说自己在这儿算那回事?
他干脆向齐灵云拱手告辞,打算出去找个清静地方打坐一晚,等明天再过来看看那位穷神是否会前来。
齐灵云口称“师兄”,极力挽留林德志,说自己一帮年少新人,正需要林德志照顾看护。
林德志哪里肯信?这帮峨眉少年弟子哪个不是心比天高的?这不过是人家的谦词罢了,难道自己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当下也极力谦逊了几句,便回身走到山凹外,正打算御剑而起,忽地又停了下来。
只听背后一个娇里娇气的声音小声道:“不过就是有把好飞剑而已,你看那人的那副傲慢样子,齐师姐还用那么留他,还叫他‘师兄’……也不知他才修了几年,听说还是从峨眉山偷跑掉的……”
语音一停,想必是被人劝住了。
林德志倏地回身,在一群少年少女目光中径直走到了那名靠在少年身边的娇媚少女面前。
那个娇媚少女面带惊异地看着林德志,脸上却也毫无惧色,倒是眼里充斥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倒是她旁边的那位老成些的少女与那名少年忙挡在了她身前。
那位稍大些的少女开口道了声“道友……”刚要说几句抱歉的话,林德志已一摆手打断了她:“在这里的其他几位都能和我平辈相称,惟独你们姐妹两个不行。”
林德志皱起眉头看看面前两个相貌之间极是相似的少女:“你们俩是那位天狐宝相夫人的女儿,秦紫玲、秦寒萼罢?……那就是了,这里的其他人都是和我的弟弟同班共辈,和我平辈相待那是理所应当,但你们两个却是和我有同门之亲,你父亲虽然现在不在,但也和我乃是同属一位师父门下,我若见了你们的父亲,是要叫他一声师兄的,……所以你们两个记住:从今往后见了我要先行礼,然后叫一声‘师叔’,明白吗?”
看看面前两个少女脸都红的要着火了一般,僵在那里不知所措,林德志冷笑一声:“当然,你们若不承认我那位师兄,或者说是你们那位父亲,以后你我自然也不必如此称呼,若是还认我师父极乐真人是你们的师祖,那你们以后见了我最好还是以长辈之礼相待的好。听到了吗?”
山谷里寂静无声。
林德志长呼了一口气,冷眼看了看两个两眼含泪的少女,那名大些的少女首先低头伏拜,口称“师叔”,再伸手拽了那名稍小些的少女一把,那年少的一个虽说满脸满眼都是不甘不愿,但也只好勉勉强强地给林德志弯下了腰,嘴里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师叔。”语音未落,眼泪先流。
山凹里的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两个本要站出来帮姐妹俩道句不平,但立马便又被另外几个稍稍知道些林德志和秦家姐妹来历的摇着头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