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一十五,六三一十八,七三二十一,八三二十四……”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芶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带着稚气但朗朗入耳的读书声,从各个学堂中传出,让人听得心神动荡。几位上了几岁年纪的人在没事的时候,总要聚集到村中那间由祠堂借出两间屋的学堂外,一边听着这样的悦耳声音,一边凑近到一起交头接耳地互相谈论。
今天是三月十四日,高密县西郊古坊村几个家有孩子在学堂上学的人,又到祠堂里来听他们的子弟读书。坐了一会,有人开口说话了。
“古四,你也曾跟人学过几个月怠,给我们讲讲这些孩子读的书是什么。”
“咳,古四懂得什么,他过去可从来没读过这种新书。哪里会懂讲的是什么意思呐。告诉你吧,我听里面教习的夫子说,现在学堂里开蒙的叫‘三宇经’,是一个姓王的大儒,人称‘深宁居士’的人写的,共有一千零二十四字,也有人称它为‘蒙千’。所以么,现时官府发下来的蒙学书就是‘二千一算’了。”
“耶,大狗子,什么叫‘二千一算’呀,是二千钱么,那叫小孩儿们如何读……”
“看你老小子笨头笨脑的,连‘二千一算’也不懂,告诉你,‘一算’是这边那些孩子们在念的‘九二一十八,九三二十七,九四三十六’等等乘法表之类的东西,叫做《算学》。‘二千’么,就是现时右边那屋里面孩子们读的这个‘人之初’,叫做《三字经》和另外一本叫做《千子文》的书……”
“笃!你这厮不学无术。什么‘千子文’,那书名叫《千字文》,是一千个字写成的文章。”
“好好好。是我错了,让你占些便宜,就算叫《千字文》好了。大家知道么,官府发下来地这两种书和那本蒙学《算学》书一样,都是不收钱的,白送给我们的孩儿们用……”
“这可好,‘村学’先生地未脩免了。上学的孩子又有一餐饭食吃,学成能考得进官学去的孩子。不但有吃有住,还发衣衫‘四宝’。官学出来后,学得好的去官府里当差不用回家作田,有轻松的事做可以吃皇粮。就是当不成官府的差。也能到各家作坊、商铺里去做事,每年赚的钱尽够一家大小吃用地。这样的官府真个是古来难寻地好官府呀,就不知这样的好日子能过得了多久。”
众人一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各自低下头想着自己的心思。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这时门外有人边念前车之鉴走入祠堂门,看到在前院蹲着的几个人,不由得停住晃动地头,叫道:“哈,你们倒是早早就来了,我正想和大家商量。是否约几家合伙,也去城里找官府赊具那种叫做‘耩子’的物事来种麦呢。”
“哦,你去城里三天,快给我们讲讲是怎么会子事,这‘耩子’又是什么物事。”
“嘘……大家别那么大声,我们的孩子们要读书呢,别把他们吵坏了。走,我们到祠堂外面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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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时胶西的印刷作坊……不,应该说是印刷厂,已经搬到高密县东南十五里外的胶水边了。这个印刷厂沿胶水边一长溜建了数百间厂房,厂内又分成四个自成一体地小厂,各有自己的印刷任务。
最大一个印刷厂有五十多架印刷机,共用了二十多架大水车通过牛皮的传动带驱动,主要是印制佛经、《三字经》、《千字文》、《算学》、《增广贤文》等民间所用的书籍。这个厂原本只有三百多工人,但这时已经募到了一千五百多。按管事的人说,接下来可能还要多招工人,估计要达到二千人上下才敷应用。
进入十月中旬以来,这个印刷厂的所有人就忙得天昏地暗的,还是没法将客人所需的各种书籍印足交货。急得大管事天天跑到厂外没人处骂娘,回到厂内又求爷爷告奶奶地向各位师傅、各位工人们打躬作揖,许下多少好处。但厂里的师傅和各位工人并不是不努力,他们也是拼命地赶工,无奈客人需要的书实在是太多了,没法印出来呐。
这个印刷厂印得最多、卖得最好的书并不是上面所说的那些,而是由“无忧书院”里几位会绘画的文士弄出来的一种被东主称为“连环画”的图书。这种每一页都有一幅图画,侧边又有几行字说明图中故事,只有普通书一半大小的“连环画”书本,一印制出来就让所有的大人小孩喜欢。一万本一百多页《李陵碑杨令公死节》的“连环画”送到胶西的书铺内,先是根据地内的人争相购买,后来到此地般贩的商人见了,也数十本、数百本的购去,不到十天功夫就被人抢购一空。
普通的书籍,除了作为官府出钱付印的蒙学用书,比如《三字经》、《千字文》、《算学》是一万本一次,连着印刷四五次外,其他的书每次印刷最多也就是三五千本,送到书铺去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才能卖掉,没想到这种“连环画”会这么好卖。本身印书就是个赚钱的买卖,按每本书印三千本的本钱,再比大宋境内别的作坊稍便宜半成的价钱来算,每本百页左右的书可赚到三十文钱的净利。
这一万本“连环画”,是因为林东主觉得去年请来的那些雕版师傅有一部分没事做,去无忧书院让人画出了一百多张图画,叫这些师傅用木头刻成版,再配些故事的文字后印的。而且东主还交代说,一定要印一万本出来,价钱也只能算到每本赚十文净利。利钱用一半度支给画了这些图之人的工钱。大管事当时也是抱着姑且试试的心态交代人印出去,谁都想不到这等有图有字地书会卖得这般火爆。
这种情况让大管事高兴得合不拢嘴,立马再将原来雕成的木版、铅字又再排好。把五十多架印刷机全部用上,赶印了一万本让工人们装订好,差人送到书铺内去。
大管事想不高兴都做不到呐,原本认为没钱赚的物事,多印一万本能卖掉地话,就有一百缗钱的净利了。虽然没有像别的书般赚得多,但似这样只几天的时间就能将本利都收回来的生意。可比别的生意合算多了,光是以钱赚钱来说。这是多出好几倍的利钱呐。
没成想不到数日地时间,第二个一万本“连环画”又卖光了。而且,这次没等大管事派人去看,书铺的管事自己就巴巴地跑来。说是有几家书商在胶西等着要三万本,再留些在书铺内零卖给小书商和本地客人,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印五万本,印好后立刻送到书铺里去。
五万本书,全部印刷机一天可以印完。装订成书用五天,总共七天可得五百缗利钱——折成会子是三千零三十多贯。若是多请些装订的工人,只须四五天的时间就能赚到,这样算地话一个月会有近二万贯的净利,一年下来光是印这种“连环画”就能赚到二十三四万贯银钱净利。
“我的天,只须印这种‘连环画’我就能分得二千多贯的红利,这比做什么生意还好!”这位大管事想到这里,恨不得自己多长出几双手。去帮那些工人做事。他也是精细的人,高兴之余也想到了这样受欢迎地书,被客商们带回去后必定是会马上卖掉的,回头时肯定还会再来买的,便让人将这一百多个木版加铅字的印版保管起来,留等以后再用。他还打定主意,还在雕版的另外两本杨家将故事中的《瓜州营七郎遭射》、《杨郡马镇守三关》,一开印就要印出十万本来,好好的赚上一笔再说。
程禾生现在已经是印刷厂里铸字厂的管事了,他管地地方连仓库在一起只有三十多间房屋,嫌小了些儿。虽说与其他三个印刷厂比,无论是人数也好,地方也好都小得太多,根本没法相比,但他的手下不多不少也管着一百多个人。其中有专管修刻薄铜板的、制作大小方形钢模的、浇铸铅字的、修刻铅字的。
程禾生自己这些时日也和师弟崔大财一起,亲自动手刻制修磨了三十块纯铜的印版。
这些印版可不比那些什么人都能动手的物事,不但难刻得紧,除了自己师兄弟俩外还不能假手他人。是什么物事这么要紧?不知道了吧,这是师祖所开“金行”要印楮币用的纸钞印版呐。为什么要这么多?咳,这有什么好问的,每张纸钞须得三块印版,十种面值的纸钞不就要用三十块版了么。还问为什么,这都不明白么,是防止坏人们做假呀。这些印版中既有用于沾水印出看不见的印模的水印版,又有同一种纸钞中用于不一样颜色的版子。你说,一张纸钞就须得三个印版印上三四次,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做出假的楮币来呀?
好好好,就算有人能做得出,他们也没法弄清楚这里面还有其他的诀窍。这些诀窍不仅是印出来的花纹多得让人头昏眼花,精细得要用师祖拿来的“放大镜”才看得清楚,即便这些字——比如这种弯弯曲曲的“1、2、3、4……”和“Ⅰ、Ⅱ、Ⅲ、Ⅳ……”——不是随便的人能认得出来。更不用说现时印制纸钞所用,是由油墨作坊内专门按师祖传授的,没人学得去的秘法,数十个孩儿兵各司其职做出,护卫队专派人送到此地的彩墨了。另外,将楮纸先印出照光时才能看到的水印,然后再用铜版印上彩墨制成纸币,只怕是除了师祖外没人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了。
如何能印出照光时才能看到的水印?我怎么知道,这是纸钞厂的人才懂的事……哦,不对,纸钞厂的人也仅有一两个人才懂。听说将楮纸放入师祖加了道法地水内浸湿,放入印刷机中印一下就成。具体怎么样做法,那是绝对没有人会知道的。知道了也没用,师祖加的道法,随便地人如何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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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胶西安抚使衙门后头的一个大院子里。有三百名护卫队的人分成五个班,各自在五个大房间改成的课堂内静静地听先生讲课。
每个课堂内的先生听来年纪都不大,他们的声音显得极为稚嫩:“大家别小看了仅只这么五十六个字,配起来的话能拼出算也算不清多少地字出来。打个比方,就拿我们所念的‘玻坡摸佛’这二十一个叫做‘声母’地字来说吧,配上那三十五个叫‘韵母’的字中任何一个,就能读出其他的字来。大家注意听、注意看。‘玻’应该写成这样。”
一个课堂内的先生在挂于墙上地黑板上写了个“ㄅ”字,然后再其后面接着写出一个“ㄚ”字。嘴里说道:“‘玻’加上‘啊’,就可以读成‘八’了,读八是第一声,叫做‘阴平’。以前我也给你们讲过了。其他的‘阳平’,‘上声’、‘去声’就可以读成‘拔’、‘把’,‘罢’四个字,连同声字一起,那就有数十个字在内了。光是以一个声母配上一个韵母可以读出的字就有七百三十五个音,数千个字。再加上另外还有其他的拼读方法。把这五十六个字母用在一起读出数万个字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想想看,这是多么有用的一门学问呐。”
底下有个护卫队员提出了疑问:“请问小先生,我们已经会认会写字了,再去学这种字母有什么用呢,不是白白地浪费我们地时间么?”
小先生:“这个当然是有大用了,局主大哥教过我们,也和我们说过了的,背熟、学会这些拼音字母。能按组合的宇母正确地读出来是第一步。学会了这些拼音后,就要学会用两面红蓝双色小旗的使用。”
小先生从桌下取出两面旗子,一下跳到桌上摆出一个旗语的姿势,停了一下后又摆出另一个姿势,再停一下换了个姿势,嘴里配合动作大声说:“看好了,这是‘玻’的样子,这个呢就是‘啊’,这是‘阴平’发声。你们看到字母记下来,看到发声的姿势后就是一个字完成,这三个动作的意思就是一个‘八’字。大家想一想,这种方法对我们地护卫队训练、打仗的时候会有什么用呢?”
堂下的学生静了好一会没人出声,许久后,有一个人突然叫道:“我明白了,如果距离远,听不到声音但又还没有远到看不清人的时候,这种方法就有大用了。可以将远处的消息用这种拼音的方法传到另一个地方,不用派人骑马或是跑出很远的路传递消息……”
“哇,我也明白了,原来这种方法是有大用耶……”
“对呀,传递命令,通报消息只要想说的话都可以用这种法子讲给别人听了。”
“不对,应该是做给别人看……”
“哎呀,真好,一里外你要说什么我都能看得出来……”
“去,一里算个什么,拿上一具局主做的千里眼,两三里外看到你打出的话也算不了什么难事。”
“哎,你倒是讲说一下,白天用这样的方法是极好的了,若是晚上看不到物事的时候怎么办,我们不就没戏唱了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须得问小先生才能明白呐。”
在一片嘈杂声中,小先生笑着点头跳下桌子,把小旗放入桌下,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五十来个护卫队的人安静下来,他对这些大学生严肃地说道:“这种方法不光陆地上用,在海上我们的水战队也是一样的用法。这样的话,白天用旗语来对很远的地方或是战船讲话、传消息。刚才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看不到人的夜间怎么办?其实,这不是什么难事,在夜里也可以用灯光的组合,用这种方法将要说的话不必出声就传出给懂得讯号的自己人。具体要如何做,以后我会给大家讲的,现在还是按我们的进程一步一步地学下去吧。以上所讲的这些,这就是局主大哥要持这种方法教给我们的道理所在。大家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我们一定尽快将这种好办法学会,将来可以在护卫队、水战队上使用。”
护卫队地这些队员。心里也不知是怎么想,只见他们对小先生都是一副心服口服的神态,再没有初来时的嘻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了。
这些小先生都是孩儿兵中的人,全是林强云在根据地的时候,将自己所会的注音字母教给他们地,并将自己的想法交由他们去弄出一套旗语和灯光讯号。作为今后传递各种信息地手段。
其实,这种注音字母的使用。早就在四海的特务营中实行了。他们传递的各种公开、秘密地信件,全都是由注音符号写成,到达目的地后才另外翻译写成文字交给林强云他们。在林强云和特务营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经过一年的大力整合。山东根据地地军、民各事都进行得井井有条,张国明和沈念宗这两位名义上的朝庭安抚使,实际上的根据地政治主官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最得民心的德政,那就是整个山东根据地将全部土地都收为官府,然后再以租赁的形式佃给农民。赋税、田租和借出的银钱本息捆绑在一起收取,而且这几项总算起来也不过只占田地里收获的三成至四成。这个德政使根据地几近八成的细民得益,而且在当年就见了效。到第二茬粮食收获后,所有地细民百姓除交缴赋税、田租、借款的本息后都有数量不等的存粮。按各家自己计算的结果,除了一家大小一年所食外,最少也会有三五石的余粮可用于出粜,今后一年的油、盐钱是绝对不愁了。若是稍省着些的话,还可以挤出几文钱买些肉食。一家大小开开荤,再给家里的女人、孩子扯上几尺布做件新衣。令人高兴的是,夏秋两季收获季节,市面上的粮价还是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下跌,官府的收购价也保持在八百文一石谷,七百文一石麦的水平不变。
以往每丁每年要出五十天的无偿劳役,现在也变了,改成去服役者按出力的多少每日度支工钱三十至五十文不等,并由官府提供吃食和宿处。当然罗,去做募役的人铺盖还是要自己带的,不然的话,官府哪有那么多的铺盖让你使用啊。
刚开始时,人们也还有些担心,虽然租佃的田地在白纸上写了字,并有官府红红的大印盖着。但有人将那文书拿去请识字的夫子讲解,说是这份契约上什么都是好的,只有一样不太妥当,那就是没把田地的租期写实,怕种不了多少年就被官府收回。
不过,官府在听了有人说起这事的时候,立即就在夏收时发了榜文,让所有佃了田的农户将租约拿去官府内,补上租期为五十年的条款,让提心吊胆的老实民户们无不喜笑颜开的全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年多来,张国明和沈念宗两人既分工又合作,将根据地里的一应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根据地的人口,包括李蜂头让郑衍德送来的那十多万人,还有从福建路、周边各州县、远至大宋、金国等地自己迁入这里的人,蒙古鞑子带来丢下的驱口,以及原住于本地各乡村的农户,按各地佃田的登记来算,估计大约达到一百六十余万。现在张国明和沈念宗正准备按林强云的要求,进行一次户籍登记,清点出一个准确的人口数量。他们都想到,可能又有什么关乎根据地国计民生的大事要做了。
农为立国之本,这是任何一个当家主政之人所绝不能丢的大事。
到了京东东路后,通过以强大的武力为主,充足的银钱为辅,整个双木商行所属的三州,包括后来收取到的潍州、密州、莒州共六个州地面,将所有的山林土地全部收归官府。再按丁口分租,赊借出口粮、农具、牛、种子,发佃给这里的所有愿意务农的民户,进行得一帆风顺。从已经收获的两季稻麦来看,虽然一亩的单季产量大多在二百斤上下。但因为每个人耕种地面积都较大,这里所产的粮食不但自给自足可以保证,就是再有一二十万人移民到此地也还绰绰有余。现时。包括从南方大宋境内运来、陈君华从越李朝发回的稻谷一起,整个根据地已经有三年地粮食库存了。
仅这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农家用于下田的耕牛骡驴不算,肉牛、猪、羊等大牲畜,连同蒙古鞑子丢下的那些牛羊一起算上,也足有数十万头。加上附近海上已经被水战队清剿过几次,渔民下海捕鱼的也多了。这就基本解决了根据地过去肉食的问题。
至于用在搬运的马骡驴等,没人知道有多少。仅从通向各县大马路上来往不绝地流动量来看,怕也不是一个怎么小的数目罢。
说起大马路,也真是苦了那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地鞑子了。去年那一战被俘的一千七百多人中,有九百余是受了轻伤治好后押到一起的。除掉一百余五十人长以上的被送去几个坑冶外。这些鞑子全都成了只吃死饭不用花钱地苦役。这些人和李璮的四千多贼兵混编在一起,分成五十哨,主要的工作就是配合一万余高丽来的民夫和本地募役,修筑通往各县的大马路。
经过一年地苦工做下来,他们和几千贼兵一样。对这样的生活都已经习惯了。干的活虽然很累,但能吃得大半肚子的饭食,穿得不暖却也没人因天冷而冻死,生病了还有郎中为他们治,若是没有缺少女人放泄欲火、缺少肉食、没有奶茶不太习惯的话,这样的劳役生活倒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去年十一月间,虽然有数十个人不满而暴动逃离此地,后来也被捉回送去坑冶挖矿冶炼后。就再没有什么人想到要反抗了。
进入十一月,山东根据地的情势有点紧张了,据消息灵通地人说,这些天从安抚使衙门传出的一星半点话语中,得知蒙古鞑子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对这六州地面进行一次剿杀。
这话有人相信,因为这十一月开始,从北方南下的商贩越来越少见到,只有上月从中都来的一个商贩,带着三十多随从还在胶西赖着不走,似是想做什么大生意。而且,身穿白袍蓝背子的护卫队到城内来的少了很多,就是每天会到城内采买物事的军需官,所买的油盐酱醋等也只是一点点,似乎没剩下了几个人,好像他们已经离开这里走了一般。
十月得知王晋、贾从在真定征收课税,张瑜、王锐在东平征收课税,严实的地盘恰恰又位于真定和东平之间的大名府这一带位置,这两路人都在向严实索要定出的课税钱。据严实报过来的数字说,由粮食、蚕丝和布帛等折合为银子的话,二府六州应交给蒙古人的总数约在十三万两白银之间。此外,因为蒙古人准备灭金的军事行动,还向严实那里征集五万民夫,并下了严令,民夫召集和课税的征收都要在明年夏五月前全部完结,交给鞑子的东路军与征收使。
十三万两白银倒是没什么,麻烦的是五万民夫。严实的地盘上总共才十多万户,丁口不足六十万人,一下子被括走五万壮丁,那可真像是塌了天一般的大事呀。
对比起后来接到的消息来说,这还不算是太过严重事情,张国明和沈念宗得到查实的密报说,已经到达济南府的一批蒙古鞑子约有两万五千余人,战马近十万匹,是由斡陈那颜为元帅的鞑子灭金东路军。斡陈那颜率领鞑子大军由济南府南下,扬言要过淮水假道大宋的淮南东路,渡过大江后由南向北进攻金国。蒙古鞑子们一到济南府,他们的元帅斡陈那颜就下令向各地州府征召汉军、女真军、契丹军和各族民壮,另组一军由北向南一路往攻徐州、归德二府。
细作报回来的消息说,李天翼手下有个叫涂振的谋士,对李天翼献策,要他立即向蒙古大汗窝阔台急报,请求由斡陈那颜率领进攻金国的东路军,并其所征召到的其他军队一起,先向山东根据地清剿,要“先固根本。再灭金国”。
幸亏两人在与高丽的李顺诚起了摩擦后,将那些民夫扣下不放他们回去,把往北面去的大马路都全部修好了。能很快地把铁甲车和护卫队调到洱水边境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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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绍定四年正月初三下午未时,山东根据地胶西安抚使衙门里,张国明和沈念宗两人匆匆由公事房赶到议事房,来见刚由临安回到此地的陈老拐。
三人都坐定后,陈老拐把这次带去地包裹解开,取出林强云的信件交与两位主官,一边述说林强云不便写于纸上。由他口传的要事:“局主对其他地问题都在信中有讲,只吩咐属下转告。我们印制的楮币不能只印单面,必须和这张一样双面都印上不同的花色。局主说,这样的印法虽然本钱大了不少,但别人要假冒也就极为不易。不但他们所用的油墨没法制出,连印制也须得我们专用的机器方能省工、省料、省时。”
张国明“嗬”的一声惊呼,叫出她声音令人感到他是受到什么惊吓:“天呐,这是如何印出来地,这又是什么纸啊!?”
沈念宗把头探过去。盯着那张不到五寸长宽有两寸余,印得花花绿绿纸上,嘴里把认得的字念了出来:“中国人民银行,叁圆……唔,花纹可真精致,只是色调稍嫌单一了些,没有我们印出来地这么好看……咦,这是何处的桥啊。底下和背面的这些字又是什么……”
张国明把这张纸钞交给沈念宗后,从包裹里取出一张新印一贯的楮币抖动了一下,沉思了一会说:“楮纸与公子拿来做样地纸钞差了很多,但却稍厚了些许,按说可以印出双面的图案,就不知我们的作坊是否印得出来,印好了后会否将墨透过另一面。”
沈念宗:“此事不用我们操心,尽管交与作坊去试一试。老拐兄弟,楮币的事强云还说了些什么?”
“局主吩咐了,我们的纸钞以朝庭乾道五年(1169年)地发行量为准,先印出一千万贯于根据地内流通,并可以让一些胆大的人试着将纸钞带到大宋境内我们的金行内兑换,逐渐让我们的纸钞成为能在各地流通的代币使用或成为钱引。若是不行的话,局主回来后也可让吴炎做出些钢模来,我们自己铸些金银质地的钱币,就可以解决目前铜钱奇缺的问题了。”
沈念宗:“对啊,强云这方法好。按现时根据地所存储地铜钱来算,我们大约也就只能印出一千万贯的纸钞,仅够根据地使用,若是另外铸出金银钱来的话,那立时就可多出数千万贯,一旦到此地般贩的人们习以为常后,铜钱紧缺的问题就解决了。张大人,你看如何?”
张国明:“依本官之见,楮币印出后在根据地使用没什么问题,但还是需要一步步的慢慢来。不若这样,我们先将楮币用于属下的官吏、护卫队、及要官府度支的饷钱上。百姓和商贾所用的使费么,还是以纸钞和铜钱一同流通,让大家慢慢习惯以后再看情况,如此方不至于生出大乱。”
“好,明天就让作坊的人先将这楮币两面印制的事办好,一旦印成了楮币后,就以纸钞度支饷钱。”沈念宗是管钱的主官,以前又在买卖的过程中对如此沉重的铜钱深感不便,对商贾使用纸币是极有信心的。他深知只要币值稳定,能在大宋境地内各个金行随意兑换成*人们所需的铜钱、金银,这种纸币一定能在各地很快流通起来。
陈老拐看两位安抚使没其他的话说了,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下一大口,小声道:“还有,局主极为郑重的交代,正月——也就是这个月,将会有一批临安迁至我们这里的人户到达,他们以涂家为主,这些人大部分过去都当过缉捕都头、捕快,有些则是其他各业的好手。局主说,由先回来这里查案的一哨亲卫为主要的武力,以涂家兄弟带来的人为骨干,组建一个‘暗察院’。‘暗察院’必须在我们根据地的每县设一个小分院,按人丁的多少安排人手,重要的城市则设大分院。局主要属下转告,‘暗察院’与特务营、细作营不同,其职责为查察整个双木商行所属地面上危害大众安全,事关国计民生的一切重、特、大案件,有权取得安抚使衙门的令扎后,缉捕格杀各色巨奸大檗。务请两位大人用最好的兵器予以装备,派最精干的人员给他们办事,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办成。局主说了,现在可以将‘无忧书院’的那些无业士子们安置到‘暗察院’,让他们把所有必须记录的事情,比如说,我们各州县官府已判定有罪之人的案底,外地到根据地来贩运商品的商贩、做工的匠人以及根据地出外般贩者……总之,不论好人坏人,好事坏事,所有必须记录在案的,都全部归整记下来,并分类存放好。‘暗察院’组成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先保住我们的兵器作坊、火药作坊、化学道院等目前最机密的各个地方,至于何事应该先办,何事可以稍缓,请两位大人相机调度。局主说,值此外敌环伺的非常时期,此事务必先办。涂家的人和他们带来的各业好手到达后,任何衙门,包括特务营、细作营的人都不得对其留难,一定要按他们的要求全力配合。我们内部若有需要动用稍大的武力时,也必须以‘暗察院’提供的情报为优先。局主说了,这个‘暗察院’直属于安抚使衙门,直接对两位大人和局主负责,其他各部任何衙门及地位再高的人,都不得插手其中事务。若是两位大人实在忙不过来的话,可将此事委托给三菊,让她为主,以游瑾副之。”
也真是难为了陈老拐,竟然把林强云所交代的这一大通话,全都背下转述给张国明、沈念宗两个人听,而且连林强云说话时的顺序也基本没什么变。
“嗬,这下可好了,公子又给我们多找了一份差事,他想将我们两个老头累死不成。”张国明听陈老拐转述林强云的这些,特别是末了的几句话后,紧张的神情松了下来,向沈念宗打趣地笑道:“好在公子也还体谅我们年老体衰,让三菊和游瑾分了些担子去。沈大人,我看就这样办最好,你说呢?”
“唔,那就赶紧将游瑾从高密县调回来,让他协助三菊先做好能想到的准备工作罢。”沈念宗停了一下,又对陈老拐说:“老拐大哥,不如你也来,与游瑾一起相助三菊罢。”
陈老拐想了想,正容回答说:“老残废把飞熊山的老少带到此地后,所有的心愿已了,此身便是根据地所属,那里用得上便可到那里去,没什么不好的。不过,莱阳山里的工场还有一大堆事要做,怕是一时还走不开。”
张国明:“莱阳工场的事情倒是不怕,这段时间你的副手管得也还不错,没出什么大事,你尽可放心将全部事务都移交给他。这一两天你将强云所说的这些话,再去对三菊交代一遍,然后回莱阳把工场的事情全部交代安排给副手,回此地向三菊报到开始办事。你看怎么样?”
陈老拐二话没说,立即就应承了。宋末商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