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华在为根据地打算如何抢占山东、河北地盘,挖空心思想如何解决粮食、人手不足的时候,蒙古军东路灭金元帅斡陈那颜也在为刚接获大汗的诏令而发愁。
今天是兔儿年(1231年)的二月十五,巳时左右传诏使臣带了两个百人队,高举着传诏金牌一路大叫冲进临时牙帐——济南府衙。
斡陈那颜叫来了本军中的“怯里马赤”(译史、翻译官),然后才收下查验汉人传诏使臣交来的金牌,要这传诏使大声背出大汗交代的命令,让怯里马赤用心记下。
每次要远途传诏或传信时,蒙古大汗就会派不懂畏吾儿语言文字的汉人或是契丹人,再或者是女真人作为传信使,让传信使背诵好畏吾儿文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到要传达命令的军中,将这道命令按原样说出,再由懂得畏吾儿语言文字的蒙古人转述给蒙古主将听。
这种传诏、传信的方法,是成吉思可汗铁木真定下的规矩,主要是出于对军事上保密的原因。
斡陈那颜出身于黄金氏族,本是听得懂一些畏吾儿话的,但所有传诏使只是能背诵出语音,不知道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且话声也又急又快,所以他照样是有很多地方听不明白,一定要经过怯里马赤翻译,才会知道窝阔台大汗的命令具体是说些什么。
传诏使出去后,怯里马赤把大汗的命令说了,斡陈那颜这才知道,窝阔台已准了李天翼所请,命令自己先全力征剿山东的叛逆,然后再整军南下借道宋境淮南路攻取金国的南京路。
斡陈那颜明白。这时的金国灭亡已经是不可避免。但他更清楚,金国并非西边那些国家般不堪一击。自从木华黎在羊儿年(1223年)三月去世以后,到现在为止的八年来,蒙古军打败仗已经有很多次了。仅比较出名地败仗就有:
木华黎死后地次月,失纷西;五月,失河中府、荣州、霍州、洪洞。
甲申年(金国正大元年,大宋嘉定十七年。1224年)九月。失泽州、潞州。
乙酉年(正大二年,宋宝庆元年1225年)二月失真定府(三月寻复真定);十月再失真定(次年秋又复)。
丙戌年(1226年)三月,失益都府(青州,次年四月复);八月。
失曲沃、晋安。
丁亥年(1227年)二月,失平阳(三月复)。
巳丑年(绍定二年。1229年)八月,又失潞州(十二月复)。
庚寅年(1230年)正月,蒙古名将、四骏之一的赤老温,其八千蒙古兵被金朝的完颜陈和尚率四百忠孝军打败。
正是由于赤老温在去年初被完颜陈和尚打败,更由于金朝仅用四百忠孝军都能打败八千蒙古骑兵。这个结果不但使蒙古军出于无奈从庆阳城外撤兵,解了金国的庆阳之围,也令得大汗窝阔台认为,以区区一个“陈和尚”,竟然以四百人便战胜老将赤老温的八千人,可见金朝不是无人。留下这个金朝,迟早必为蒙古大患。所以,大汗才会下定决心全力灭金,以汉人的话说,就是御驾亲亲征。去年七月,大汗亲自率领中路军,皇弟拖雷率右手军,自己统率右手军分三路南征。别看自己这一路只有二万五千本族兵马,这些人可全都是来自草原上的勇士,全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地蒙古精骑,足可抵得上金国二十五万人马。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二万五千新招来地色目军助战,有了色目人的回回炮协助攻城,自己所率军队的战力就更为强大了,无论是野外还是要进入城池,金国的那些兵马全都不在话下。这回的南征,势要将金国灭了方罢。
斡陈那颜是去年七月初率军出发,于八月下旬到达济南府地。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没有马上南下攻掠,主要是等待行动迟缓的二万五千色目军。
在西行征服数百国地战争经验中,斡陈那颜深知没有色目人的回回砲,对善守城池的金**队实是无可奈何。面对坚城高墙的各处大城,蒙古骑兵只能望城兴叹,无能为力。回回砲的威力,所有的蒙古将领和兵卒们都有目共睹,数百上千,以至数千上万架回回砲,它们所射出的石弹如雨、如雹,对于攻城战来说,那种摧山填海之势,实非人力所能相抗的。再坚固的城墙,被那数不清的石弹轰击下,不消多少时候就会像沙拍般地坍塌,任由附从军及蒙古铁骑冲进城去大肆砍杀。
大汗交代的灭金战略,这一路由汉、契丹、女真等族附从军和自己部下组成的左手军,应该再分为两路,由附从军南攻徐州、邳州。自己则率主力绕过山东两路的中部大山,由海州入宋境的淮东、淮西,从南向北吃掉泗州、宿州,会合附从军后出敌不意地西攻归德府、睢州,到汴京城下会同中、西两路的大汗和拖雷军一起合取金朝的南京——汴京。
这个灭金计划的制订,是由于先前并不知道**山东、楚州行省事李全已经把登、莱、海宁三州割让给了南人。此后又有得了三州地面的南人强夺潍、密、莒等州,完全把绕道宋境的通路堵死。
到了济南府后,斡陈那颜发现此计完全行不通,只能另想办法进攻。正好那个课税征收使、汉儿李天翼又提出“先固根本,再灭金国”
的方略,请求左手军于南征前将占了山东数州地面的南人剿灭。这也是斡陈那颜为什么能放任让李天翼这个汉人官儿向大汗发去奏事扎子,自己停军于济南府不动的最大原因。
其实,斡陈那颜非常清楚李天翼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个汉儿是怕这里的蒙古大军南下后,山东就再无任何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了,他的所谓课税便很可能会没法征收。微收不到课税。不但对那个保举这十路“微收课税使”耶律楚材没法交代。直接影响到此人在大汗心目中地地位,还让这些由耶律楚材保举地十路征收使、副使丢掉官职。更可能会令得这个契丹狗子向大汗提出十八件事,并有十七件得到颁行的事完全改回,恢复到从前的老样子。
设地方文官与万户们实行军民分治,这样分掉了自己的管民权力,不再有对所属封地的下民任所欲为,是所有蒙古贵族都不愿意的。但大汗已经下诏了。此时却也没法不服从。
蒙古人与回回人种田而不纳税的,就要处以死刑,更是引起广大蒙古人地不满,这样地命令贫下下去,不就是把高贵的蒙古人与次等的回回人同样看待了么。那还分得出蒙古族的高人一等呀。
至于下级官吏非奉上级批准不许擅自增加赋税、劳役,判处的死罪必须于申报获得批准后方能执行。动用了公家财物用于私人经商地必须酌量治罪,监守自盗者要处以死刑……等等,等等。这些都不是斡陈那颜一时半会间能够弄得明白,也不知道这些条文规矩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他也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管它。
另外,斡陈那颜有点搞不清楚,到这里地课税征收使是田木西应该这个汉儿才是主官啊,怎么事事——包括向大汗奏事——出面的都是李天翼这个副使呢?
“契丹狗子和汉儿都不是什么好人,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官位。”
斡陈那颜咕噜了一句后,又回到自己应该怎样打仗的事上来。
昨天。两路派出去到济阳、章丘探查的游骑,已经回来了济阳的一路,还有到章丘的那一路没回报。
斡陈那颜自己定了个规矩,无论有否打仗,他都必得要时不时派出游骑哨探,每路哨探只是一两个百人队。这样做他认为很有必要,一则部下的骑兵们有就食于各地的机会,让普通兵士们可以去找女人放松心情提高士气;二则这样做能让他这个领兵的元帅得到不少各处地形地正确消息,以便在有紧急事故时可以因应想出对策。
至于真正在开战前的侦骑哨探,那就是派去敌方境内的了,人数基本也就是一个百人队,但批量却最少也会有四五队,有时甚至达到十余队,整整要用掉一个千人队来作为侦骑方能让自己放心。
这些天,二万色目人和他们的五千回回砲匠师全都到达山东,现时驻于府城北面十五里外大河边的上洛口镇。这些色目人低了伟大的蒙古人一等,自是不能让他们到济南府城内搅乱了高贵的蒙古人行乐,也不必去管他们是否有什么需求。
此时,斡陈那颜得到大汗的诏令,马上派出传令官到附近的几个州府,要各地征集起来的附从军做好准备,三日内出发,往南由东平府、济州开赴进攻徐州。一旦自己所部征剿完山东的叛逆,借道宋朝的海州到达邳州后,会合到一起渡过大河,从东往西横扫南京路,到汴京与大汗的中路军会合,一战底定灭金大计。
斡陈那颜同时也向所部各千夫长、色目军官们下令,色目军即时拔营去益都,先行伐木制砲、搜集石弹以备攻战;随军的驱奴在色目军出发后跟在其后开拔,蒙古骑兵大军则后日起程,目标为扫平叛军所占的潍、密、莒、莱、登、海宁诸州。
吃午餐时,坐在大厅狼皮垫上吃喝的斡陈那颜偏起头,向其他地上坐的几个千夫长说:“嘿呀,色目人确实是比其他人种听话,赶路的速度虽然没有我们黄金帐下的勇士们一样来去如风,但现在看起来也是相当快。你们听听,我的传令兵才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已经走到城外了。哈哈!”
千夫长们停下吃喝,也隐隐听到北方有“轰隆轰隆”的声音发出,确乎有点像大队骑兵行进的样子,但比自己这些听惯了的骑兵冲击声可大得多了。
一个千夫长听了半晌,忽然叫道:“奇怪呀,这不像色目人的大车运送砲石之声。也不像大批马匹走动的声音。除了草原上远处地打雷和这些声音有些相似外。我可从来没听过这种怪声响。”
另几个千夫长喊道:“现在已经是春天来了,会打雷却是再正常不过。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吃饱喝足了,回去找个汉家女人暖暖身子吧。”
事情地发展并没有让斡陈那颜和他的千夫长们安心吃完这餐饭,就在他们兴高采烈地谈论,接下来到南方金国最后属地,要如何攻战、如何纵兵抢掠时。派去上洛口镇的传令官。面无人色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报!”传令官衣衫零落,上气不接下气地按大汗的新规矩趴伏于地上,大声禀告:“河上开来三条大船,向出到镇外准备开拔的色目人打出一种会冒火发烟的雷,不但炸死了许多色目士兵。还抓去好几百个色目工匠。”
“色目人死了多少,工匠被抓去多少?”几位千夫长和斡陈那颜一样。对这些色目兵并不看好,但却对能造出回回砲的那些工匠却是看得很重,所以不约而同地问出这句话。
“被打死地有两三千人……,传令官吞了一下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官长们手里地酒碗,希望能分到一点酒来润润喉咙。令他失望的是,万无长和千无长们几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快渴昏过去,只管一迭连声催促他快说。
“船上到岸上的南兵,抓去四五百个砲匠。”
斡陈那颜和这些千夫长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正是这种他们认为是雷声的东西,将蒙古军倚为干城的色目人杀得魂飞魄散。不但死掉两三千之多,还被掳走了四五百个高手回回砲匠。
不过两刻时辰,匆匆集合起三个千人队地蒙古骑兵冲出济南府,朝上洛口镇压驰去。等这批蒙古骑兵到达目的地时,三条会发雷地大船已经朝北清河的上、下游分头扬长而去,走得再看不到它们的身影了。蒙古兵们看到的,只是留于镇外一地四分五裂的死尸,和惊魂未定,逃散后又回到原地救治伤口,收拾器材的色目兵将。
“仅一刻时间就造成这样大的死伤,会是什么古怪的兵器?”斡陈那颜对完好或是毁坏的小型回回砲并不关心,色目军中制作砲架的动物熟筋还多得很,完全不必要对此着急。他也不是心痛色目人在这次突然袭击中死掉多少,这些低人一等地会说话工具还多的是,只要一个命令下去,不久之后色目人就会像听话的狗一般,乖乖地从西方各属地源源而至。
现在,按色目军的人禀报,河上来向他们攻击的船虽然大得离谱,但仅是三条就能给站在陆地上的人造成如此大的损失,说明南人已经有了不可知的厉害兵器,自己应该小心些了。
即使在心有疑惑之下,决定了的作战方略还是必须按时进行,不管色目人如何申诉他们的困难,斡陈那颜还是强令色目军处理完伤亡的人员和损坏的器械后,今天要立即动身开拔。
但斡陈那颜方离开上洛口镇不到一个时辰,色目军正准备出发之时,两艘一大一小的战船又从上游回头,再次对整好队还没起步的色目军伍进行了一次炮击,又轰掉了数百人,把色目军打散,使得这批色目军到第二天才能离开这个镇子。
曾震炎的海舶与两艘五千斛战舰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无风的天气里一个时辰走上三十余里,两千多里水程七天时间就走完,除了水流相帮外,越做越好的深鼎、精钢铸成的大螺旋桨当然也是功不可没。就是北清河逆流而上的这四百多里水路,也仅花去了他们三艘大船两天多不到三天的时间。
这样快的速度,让看到他们三艘战舰的所有船只上的人都目瞪口呆,露出既敬又畏、如同看到天神般的神色。也让战舰土的水战队员们感到十分骄傲,凡有其他船出现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高高挺起胸膛,行动更为迅捷利落,神情更加傲然。
自从水战队对这一带海域进行清剿过后,这几个海域内就很安全了。高丽、倭国、和其他各族的海盗们都远避他方。极少有敢到黑水洋、东海、渤海来捋虎须行抢的。因此之故,高丽、倭国、东真国及蒙古人占领的中都、河北诸路地商船往来于根据地般贩地极多,一路行来遇上的大小船只还真是不少。
对于船速,曾震炎也是颇为满意的,原本估计到济南府是十天左右的时间,那知仅用去八天就到达了。这不,问过引路的硬探队员。前面不到五里的那大片房屋形成的市镇。就是上洛口镇了。
起先,曾震炎还以为这个上洛口镇也和路上所见地其他城镇一样,根本没有多少贼兵盘踞。没想到此时用千里眼一看,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市镇内有多少人不知道,但从镇子外黑鸦鸦大片涌动地人群来看。
这里起码,最少也有万把人上下。
一个镇了会有这么多人集中在这里。那就绝不是简单的事了。
那位引路的硬探也从自己的千里眼中看清了镇外的情况,向曾震炎叫道:“曾将军,是色目人,全都是高鼻子地色目人,上次小的到这里探查时还没有这些色目人地,他们肯定是要和蒙古鞑子一起准备向我们根据地进攻的色目军队。”
曾震炎暗骂了一声“该死的色目人,想要进攻我们的根据地,那就先给点厉害你们尝尝。”沉下脸向旗台上的旗语兵大声喝叫:“命令,瞄准镇外的色目人集中地,三艘船舰上左舷的大雷神各发一炮。将他们打散后。放下小船派人去捉一批色目俘虏回来。”
◇◇
济南府城东北九十里的老僧口镇,东行去邹平县城是九十五里,位于斡陈那颜大军东进的必经之路。
二月十八日,定下出发日期的蒙古大军于午后不久离开济南府城,斡陈那颜自率一个千人队,在天色近晚时到达镇内安营。其后续部队则过镇不留,直出镇外十多里方停住,籍以拱卫镇里地主将。
眼看着蒙古军的前锋已经在镇东十多里外开始搭建帐篷,大批的蒙古军在其前锋的左、右、后三方下马整顿,看来也是要安营扎寨了,军队的洪流源源不绝的注入这一片平原地带。数里外的远处,尘土飞扬升上半天高,显见得还有大军在后面赶来。
伏身在一里外一片疏林边的一个人,朝身边的大胡子小声地说道:“我在这里多察看一会,袁胡子,请你去告诉纪哨长,我们最好等夜里才动手。”
和这人一样是什长的袁胡子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已经传来纪积厚的声音:“为什么?方什长说个道理给我听听,有道理就听你的。”
纪积厚回到根据地后,陈君华将其因功升任为硬探哨长,这次派他带两什人远出济南府境内查察蒙古鞑子的动静,以便相机调整作战。陈君华和林强云在他们临行前曾交代过,探察敌情时,也可以视具体情况对敌人进行骚扰性的打击。
这次,林强云共运到前线七十五颗拌发、拉发地雷,和五百余个用引线点火的手榴弹,全部发到相对来说善于藏身匿迹的硬探营中,叫他们试试这种新式的兵器会对鞑子的骑兵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纪积厚他们每人都带了一个十多斤重的“地雷”、三个手榴弹,也是出于林强云的这种考虑。而纪积厚看到只有一斤来重的手榴弹,对它十分喜欢,忍不住比别人多带了两个在身上。
方什长说:“哨长,局主说过的,要我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叫我们来邬平城时不是特别交代过,游击就是要到处游走袭击,还必须多打夜战,敢打夜战。现在才是下午,贸然打了鞑子兵后,如同捣动了马蜂窝,让他们发现了我们可就跑不掉,不如等晚上再打。再说,我们只有二十来个人,鞑子兵一窝蜂冲过来,我们也挡不住。若是夜里我们尽管挡不住,也还可以跑得掉。
纪积厚说:“好,说得有理。我们就等半夜时分再打。现时先在撤退的路上先挖一些机关。让鞑子们尝尝厉害。方什长你带六个人去路上挖坑。叫大家记得了,开始前半里的陷蹄坑在路左,后半里的应该挖在路右。”
众人悄悄退出这片数十亩的疏林,方什长带人开始在疏林二、三十丈外的驿道上挖陷蹄坑。这种陷蹄坑大仅六、七寸,深尺许,挖好后盖上枝叶撒上浮土。速度快地马踩进去马腿就折断,对付快跑地骑兵最为有效。
纪积厚将余下的人分为两组。到远出里外。在距离驿道半里处各挖一组陷蹄坑,分布于四、五十丈的范围内,并在坑阵前二三十丈的路上埋了两个踩上就炸的地雷。
这一切全部做完,天色已暗,二十个人聚集在那片疏林边。吃完干粮后已入夜。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向鞑子兵攻击,大家都在闭目养神。
二十一个人身上全都插着树枝、杂草。一有动静就住路傍一伏,远看就像是灌木、草丛。
这片疏林也真是疏,树与树间最靠近的也有近丈,五、六十亩的地面上长着不到千棵树。
纪积厚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将大伙叫到一起,悄声说:“现在将我们地人分成三组,我带一组人从中间摸进鞑子兵营里去,方什长带一组人左隔五十丈,袁什长带一组人去右边隔五十丈。在兵营外地通道上埋几个地雷。然后进入鞑子兵营,若是找得到鞑子的粮草或马群的话。就将剩下的地雷都给鞑子留下。找不到也不要紧,地雷总不要带回来,寻个地方埋下就是,完事后到这片林中会合。大家记住了,全都给我留着命,局主和帮平县城还要我们去帮忙防守呢!没有其他事的话,大家走吧。”
方什长道:“哨长,我们偷几匹马好不好,逃起来也快些。反正大家都会骑马。”
纪积厚点点头说:“只要不惊动鞑子,能偷得到就偷。差点忘了,长铳都在放在这里,留三个人守着。短铳也尽量不要打,每个人可只有三十个子弹。好,走。”
十八个人这时把身上碍事地树枝、杂草全拿掉,小心地抱着十来斤重的地雷,向蒙古军兵营摸过去。到了无遮无拦地鞑子兵营内,三组人各自在自己找到合适的地方,埋下第一个地雷。
蒙古兵营内静悄悄的,间或有马匹的嘶叫声响起。想来蒙古兵赶得累了,间或有个把人到帐外小解,连个守卫的人也没有。除了隔着数十丈点了个火把照亮周围三丈左右外,黑暗中几个人如入无人之境。方什长带着五个人蛇行蛙跳而进,他的运气真好,最靠外的营帐边就有数十匹光背马,喷着鼻息在吃草,有一匹甚至慢慢地走了过来,在他的身上闻了闻,伸出舌头抵了他的手一下,又转身走了。
再深入三、四十丈,就看到四、五十辆车子排在一起,方什长爬过去往车上摸了一下,将手一挥,几个人影在车阵周围分散开来。
不多久,六个人回来聚在一起,悄悄地退到那些马傍。方什长朝众人做个手势,大家又散了开来。
纪积厚拉着三匹马的缰绳,拔刀割断马腿上地拌带,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牵着四匹马,小心翼翼地溜到帐篷区四、五十丈外,这才松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其他五个人也是有惊无险地各牵了几匹马,聚集到了一起,六个人轻手轻脚地向右边行去。
在鞑子兵营外等了一刻时辰左右,其他两组也悄然到了。
纪积厚清点了一下人数,掏出局主交给他的‘自来火’,叫大家把带着的粗棒香取来,围在身边挡住火光,趴下地划拉了两下着火后,好一会功夫方把二十一支棒香全部点燃。
纪积厚吩咐:“所有人骑上光背马,接近鞑子兵营投出一个炸弹,然后向疏林那里退。准备,向前冲!”
二十一个人策马朝蒙古军营帐冲,到了蒙古军帐篷前十丈以内就勒停,全都取出腰间挂的手榴弹,挑出引线将棒香火头凑过去。引线一被点燃,众人便用力甩扔出去,那个冒出一溜火星的物事还没落地。人们掉转马头就走。
速度最快的人方奔出五六丈。只见火光连闪,跟着是“轰轰轰”一串巨响爆开,蒙古军营帐中升起了一团团的火光。随后,混乱嘈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时,蒙古军营中一下、一下间断地响起了更大地爆炸声,前片刻这里升起一团火光,一会那里又是一团火光。每次火光一闪。跟着就是一声爆炸。
二十个人骑马立在半里外,静静地看着,爆炸地闪光中,每个人都是笑容满脸。
这样过了将近一刻,突然。一阵更大爆炸声传了出来,蒙古军营中的一处地方。几乎同时闪现数团火光,跟着烧起了一片大火。
方什长高兴地叫了起来:“这是我们在鞑子的粮车旁埋的地雷,那些粮食炸着了!”
纪积厚接着说:“干得好!方什长,你先带他们到树林中安拌马索,我将鞑子们引过来。现在我们再分一下,按刚才分的三伙人,方什长安好拌马索后,带人在你们挖的陷坑处,鞑子兵追到时,打完便绕道跑回去。不要回来与我会合。袁什长带人埋伏在你们挖的陷坑后,鞑子兵来后也是要打了就跑,直接回邹平城将这里地情况向局主、陈都统报告。原来跟我地五个人和留在林中的三个人,一起到我们挖坑的那个小山上等我前去会合,把我的长铳也一并带去。”
方什长问:“哨长,你自己呢?”
纪积厚说:“你们先去,我还是去引他们来追,多杀几个鞑子兵为各地的百姓出出气。好了,你们快走吧!”
蒙古军兵营内地喧哗声渐渐沉静了下来,人影的晃动也渐渐稀落,只是不时还有人在呼号,还有人营内高声吆喝叱骂。
纪积厚静静地立马在军营外五十丈处,神色平静地盯着军营,暗夜中看去就像一个无形无质地幽灵。这幽灵正在等待着收买人命,收买蒙古军兵的性命。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使蒙古兵营内的火还没被完全扑灭,在那些一闪一闪的火光下,视线也仅可以模模糊糊的达到一二十丈不能及远。一个蒙古军的十人队策马出了军营,终于发现了前面的一人一马,蒙古兵停下了。一个头目大声吆喝着发问,但这一人一马理也不理,照样伫立着一动不动。
片刻,又片刻。一人一马动了,缓缓迎向前。近到二十多步时,只见马上的人一扬手,一溜火星向蒙古兵飞来”,轰”地一声爆开。这爆炸的响声、火光在沉寂地黑暗中显得分外艳丽灿烂,也十分惊人。
蒙古兵座下的战马惊得直立起来,立时有三、四个蒙古兵边同他们的马摔倒在地。其他几个蒙古兵又惊又怒,哇哇大叫着纵马冲过来。
那一人一马掉转头朝远处驰去。
几个蒙古兵在十多丈后紧追不舍。一时间蹄声不绝。
这一下声响马上惊动出了军营的蒙古兵,很快就有上百骑冲来,朝着蹄声处追了过去。
六个蒙古兵见那一人一骑穿林而去,紧随其后而入。
忽然,冲在最前面的二匹马被脚下的东西拌倒了,马上的骑士摔出了寻丈。后面的四匹马一时收缰不住,还是冲了上去,又倒了三匹。
只有一个蒙古兵口中呼喝着,双手死死地扯着马缰,在那拌马索傍边绕圈子。
那一人一骑鬼魅似地出现在旁边,弯下身体一刀一个将前面二个最先摔下马的蒙古兵杀了,又急冲过来。
后摔下马的三个蒙古兵已经有二个站了起来,挥动他们的刀子凶狠地朝那人扑了过去。
只见那人举手一扬”,啪”地一下甩鞭似的清脆声响,当先一个蒙古兵惨叫一声,丢了马刀,双手掩面,倒在地上翻滚。
另一个蒙古兵惊惶失措,正不知是逃好,还是挺刀而斗好时,那人马已到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
这蒙古兵只见马上的人右手伸前,将手上的一根短棍朝自己的脸上一指,又是“啪”地一声,一团火焰扑面而来,鼻中闻到一股怪味的同时,头脸上有数十个异物钻入,紧接着一阵又急又快的刺痛入脑,连声也没出就倒地死了。只是他在失去知觉前听到,自己最后那个同伴的马蹄声在十多步外响起。
纪积厚还是骑在马上静静地控马而立,在不时闪现一下的火光中,冷冷地看着剩下的那个蒙古兵迎着一队人马而去。
这个蒙古兵与大队人马会合后,稍一停顿,大队蒙古兵立即朝疏林奔积
纪积厚看着这队有百余人马的蒙古兵,直到最前面的已经到了二十丈,这才拉转马头起步向疏林另一边驰去。
百余人马跟在身后奋蹄狂追,纪积厚则在前面落荒而逃,箭矢不时从身边掠过。不知是夜里太黑射得不准呢,还是蒙古兵根本不想用箭射杀他,纪积厚一人一马没有当到一支箭。
看着只有十丈左右的距离了,最前面的蒙古兵摇动手中的刀,咬牙切齿地闷声急赶。座下马忽失前蹄,这蒙古兵悴不及防,一下子摔出丈五、六。只听短促的惨叫声落,落地的人被后面的几匹马踩破头,一缕阴魂飘回大草原去了。
接着,第二匹马倒了,又是一匹,接二连三地倒了六、七匹之多。
这下变故使队蒙古马队速度慢下来,前面逃的人马也跟着慢下,似乎马跑乏了,又似乎在等他们。
蒙古兵大队的左右两边都响起几下火铳声,两边各有两三个人被打下马。蒙古兵停下,但听得左右都有马蹄声远去。
一个蒙古兵头目模样的高声吼叫了几句,蒙古兵立时分成两股,一向左,一向右分头向蹄声处追去。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四周的景物依稀可辨,那引着他们的一人一骑,也转向右边与另外三骑会合在一起,向着一个小山包驰去。
纪积厚跳下马,伸手接过长铳说:“待鞑子兵冲过那片陷坑,来到我们前面八十步之内时,听我的号令放铳。火铳打出去后立即装霰弹,打完了什么事都不用管,立刻上马直奔邹平城。等一下我打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你们分别排着打。我们九个人最好是打掉九个,不要好几个人打一个。”
九个人齐声应:“遵令!”
天色大亮,远远的小山包上一个穿黑衣的人,骑着马孤零零地站着。和他一起逃走的三个人已经不知去向。这人看着渐渐近了的蒙古骑兵,举起右手挥动着。
带队的蒙古兵头目,越看越气,回头扫视了一下,自己还有近三十人,还怕了他一个?成吉思汗的子孙一个就可以打汉人三个,不对,可以打五个。他举起马刀,学着听人唱过的大汗的样子,口中大叫:“蒙古族的勇士们,杀!”把刀朝小山包方向一挥。他身后、左右的蒙古兵“嗷嗷“吼叫着冲向前去,蒙古兵头目满意地一提马缰冲向前去。
只是,事情还是像夜间一样,又有四匹马脚折断。不过再往前面就没有再折蹄的了,冲到小山包前百步时,山上的人跳下马扑倒在地上。
蒙古兵头目拍马冲到最前面,眼见得只有五、六十步就到了。好像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到耳中:“打!”随后就是“砰砰啪啪”十数声响成一片。宋末商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