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兔儿年的三月二十四日,速浑察气呼呼地走出营帐,对浅蓝色天空上飘曳的粉红色朝霞扫了一眼,原本憋闷的心情间在这一眼看过去后马上就平复了。他对这样的美景很有感情,这令他想起了以前,与那位现在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两年前还是相好的姑娘在一起时候的情景。他们经常在日落的余晖里,让吃饱了的羊群自己在头羊的带领下回家,而两个人则背靠背的坐在草地上,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然看着太阳往地面沉下,直至连晚霞也将要消失的时候才手拉手的站起来……啊,那样的日子真好!
唉!那样的日子现在不可能再有了,都是过去三四年的事情喽。
速浑察还清楚的记得,鼠儿年(1228年)五月父亲勃鲁死了后,才十八岁就承袭了国王爵位的长兄塔思因为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就指导刚,刚十六岁还没成年的自己召到中原来帮忙。兄弟两人都实在是太年轻了,许多祖父木华黎和父亲勃鲁的部下骄兵悍将并不认同这两个蒙古娃娃成为自己的国王统帅。塔思和速浑察为了立威,一方面在人前人后都做出一副极为严厉面孔,另一方面也着实下大力气整肃军队的纪纲,赏罚明信,并还因此而杀了不少人。
三年来,速浑察基本上养成了一副威容凛然的面孔,所有的令行禁止十分严厉,他任主帅时部下再不敢玩忽军令了。
现在,速浑察虽然很愿意随着自己的性子快快乐乐的观赏这天上朝霞的美景,但身侧周围都是各族的军兵,他只好拼命忍住心里的**,摆出一副大将军的样子。为了使自己更像一军统帅,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地心事。速浑察故意对变幻无方的云彩撇了下嘴角,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确定没人对自己有任何一点不同的神色了,速浑察才暗暗松了口气,大步朝前走了百余丈,来到堆了五六十具尸体的营地一角。
很辛苦的板着脸举手挥退跟上来的亲兵,从一个汉军兵卒的手上夺来一根长枪,用枪柄的木棍拨动尸体,速浑察蹲下身,仔细翻看这些被昨夜那几阵可怕爆炸打死地人与马。
“这就是传说中被‘天雷’杀死的样子?”速浑察眼光从一个被炸得缺了一条手臂、面目全非地老蒙古兵尸体上离开,抬起头轻声自语:“果然是厉害无比,连我青狼军中最厉害的蒙古勇士也被杀死了。”
从这位死去蒙古老战士脖子上挂的皮护符。速浑察认识此人是位兀鲁兀族的勇士,父亲说他是最早从其族内选到探马赤青狼军中来的兵。
十五年前的牛儿年起。这位叫不出名字地勇敢士兵先后跟随自己的祖父、父亲和哥哥转战整个中原大地,立下了很多战功,已经做到了百夫长。此人一直以来总是得到长生天的特别眷顾,运气好得令人羡慕,他自己也极会保护自己,杀死的金兵和中原的各族男女不下三四百人。而他自己别说是受伤了,根本连条毛也没被敌人刮掉过。令人惋惜的是,昨天夜里,也许是杀掉的人太多了吧,长生天不再庇佑这位勇士,他的好运气和其他的死人一样结束了,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天雷炸死。可怕地是,他身上十多处撕裂至内腑的伤口,还有这张揭掉了一大片皮肉,露出森森白骨又涂满了血迹的脸……
蒙古战士在战斗的时候哪有不受伤、不死亡的呢。只是。断了一只手、一只脚,甚至双手被砍掉都还说得过去。战场上又有什么人被战刀砍中后不是断手折脚,有时甚至连头也会被人砍掉地呢,可……连脸面都给人炸烂看不出是谁,那就真是太令人害怕了。
难怪六天前刚到此地时。派去冲杀金人营寨没成,见势不妙逃回来的一百多青狼军战士,他们那么勇敢的人也大部分会被吓得只能用手朝天上指连话都讲不清楚,而且还天天晚上作噩梦,惊叫惨号的怪声让同营帐的人都没法睡觉。
可是,没听那位回来禀报战斗经过的百夫长说起。这里的女真人有“天雷”啊。那个进夫长只是述说了被冲击的金人在其守寨时。使出了一种像弓箭一样能够远击,并且会发出“砰砰啪啪”声响、会冒烟的兵器。探马赤军地勇士们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掉下马了。
前几天是会响、会冒烟,不清楚怎么样将人打下马的新兵器,昨天傍晚派往北边去探路的斥候接近不了女真人防守的路口,当夜又有女真人带了传说中的“天雷”来袭营……
速浑察紧握双拳,小声的发问:“从去年七月又开始对金国开战以来,只有东边的卫州,那个该死的、反复无常的汉儿武仙才几次使用过‘天雷’杀伤了我不少蒙古勇士,其他的方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天雷’这个东西。现在,这种让人谈雷色变的物事倒是在邓州这里被自己遇上了,为什么会这样?”
亲兵们在十多步外不敢走近,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速浑察听到自己小声嘟囔,不禁有些心烦地苦笑了一下。他感觉到天际的红光越来越亮,抬头看去时,只见才跃出地面、粉嘟嘟的太阳好像吸足了奶水的娃儿脸般笑嘻嘻,那张圆脸带着对失败者讥讽的嘲笑。
盯住太阳看了一会,速浑察举起拳头挥动,对慢慢变得让人讨厌、不愿意再看它的太阳示威。他心里觉得有点无奈,又有点担心。自己的兵死了多少,就算是探马赤青狼军死掉一些,他并不放在心上,只要能把四王爷交办的事做好,回去后随时可以从蒙、汉及契丹、女真军中找些勇士来补充。感到无奈的是女真人有了这些新兵器,自己此行的事情有点难办;担心么,当然有那么一点点,万一……这只是心里想的万一啊,事情没办好的话,自己会很没有面子的。
二月下,四王爷将速浑察叫去。专门对他下令,要其率所部一千五百探马赤青狼军和六千步卒随速不台过蓝关,从商州或是虢州寻路赶到邓州,去接回一个被细作抓到手,已经怀孕的大肚子回回女人。临走之前四王爷很慈和地对速浑察说:“你,是我们蒙古英雄木华黎的孙子,是苍狼的后代,也是草原上高飞的雄鹰,打仗的事情难不倒你们,这……本王是放心的。”
速浑察正感到得意之时。拖雷的话风转为严厉:“但是,此次你们到邓州去不仅仅是打仗那么简单。不能像以前一样,遇上敌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然后在敌人的周围游击,找到机会再给敌人狠狠地来一下,直至消灭他们为止。你们这次去邓州,而是要将那个回回女人平平安安的带回本王牙帐。并且一定要保证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完好无损。速浑察,你知道吗,那个细作抓住地回回女人,是双木商行东主所有妻子中唯一怀孕的女人,她对我们太重要了,可以说……这件事关到我蒙古族人的生死安危啊……”
双木商行东主?他是什么人,能让四王爷都用这种带着尊敬语气来提到他,这个人一定很不简单。商行东主所有妻子中唯一怀了孕的女人?哪又怎么了,为什么会关系到蒙古族人的生死安危?
四王爷的话速浑察想不明白,走出王帐遇上大王子。探问之下,蒙哥一脸神秘的吩咐速浑察,一定要按他父亲——四王爷的话去做,如果实在不能将回回女人保护好并安全地带回来地话,切记。切记,宁可将这个女人交还给双木商行的人,也万万不可伤害她分毫。
速浑察回营后特地去问大他两岁的哥哥,塔思也没有把具体的原因告诉这个弟弟,只是苦笑了一下,说出了他至今还未知道的消息:舅舅赤那颜·合勒扎与他们的两个弟弟霸都鲁、伯亦难都失陷在山东双木商行的手里。自己已经请全真教的道士出面去与双木商行的人商谈。准备赎回三个亲人。
速浑察回头看了一眼营地,心中暗忖道:“现在。那个肌肤细白得耀眼、有一头卷曲而色泽金黄的长发,虽然是大着肚子,但看了便令人心动的回女在我的营地里。
她被吴四英那个汉儿用了一种药饼放在头顶上,迷成了像个傻子一样,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呆在那个小帐篷内。自己要怎么才能将她安全地送到千里之外的凤翔府去呢?”
这里,是南阳盆地的西北部,离上张村只有不到七里的路程,一个成三角形地平地的尖部是两山夹峙的一个山口,可行走马车的大路像是三角形的中线,把这个山谷一分为二。要去自己几天前强渡淅水,并藏有数百个木筏的淅川废城,此去是最近地一条路。只要过了前面两里山口上地那个关垒,只需半天左右的时间就能到达。若是没有行动缓慢地步兵拖累,自己的青狼军只要一个时辰便到。
“关垒!那样用木头、树枝加上些泥土,只有不到一人高的路障也能叫做是关垒?”速浑察想想有点好笑,但他却实在是笑不出来,昨天傍晚派去探路的两队斥候只逃回了二十多个人。据斥候的五十人长报告说,他们是从箭雨中逃得性命的,山口那边只能看到用树干、树枝填以泥土堆起来的关垒。有人注意到,枝干后面的泥土不住外漏出,可能女真人只在枝干间填了没夯的泥沙吧。但是,那个关垒后面似乎只有几十个人,可他们的弓弩十分厉害,不但每次能射出数百支箭,而且射击的速度也很快,大约只隔四五息的时间就能发射一波箭矢。
“哼,女真人的弓弩有什么,四五息才能射出一次,比起我们蒙古勇士的弓箭来,他们差得太差远了。”英勇善战的蒙古人在四五息的时间里,足足可以射出六七支箭了,速浑察很看不起这些由汉人组成的金国各地守军。从自己懂得记事的时候起,他就不断地听说了祖父和父亲征战中原大地的英雄事迹。十多年来,每年每月都有从金国掳来的大量财富和数不清的奴隶被送到大草原上,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蒙古军队打了败仗的事。
就是前天,自己的步军全部到达渚阳村,在休息了两天之后,斥候来报告说那个倚松堡下立寨的女真军营空了。里面的敌人已经逃得一干二净,除了留下一圈外围的木栅外,军营里面什么也没有。
“被中原花花世界消磨变得怯懦了的女真人,知道我的大军到达就逃命去了。”速浑察嘴角俘起一丝残忍的微笑,使得他年轻英俊的面孔看来说不出的诡异。抬起头往东北那三个大石头砌筑的堡寨方向扫了一眼,速浑察暗道:“愚蠢的汉人,他们不肯向我们投降效忠也还罢了,我们的大军没时间在这个看不到多少人烟地山里与其纠缠不休。这些盗贼……哼!竟然会傻得向我们这样伟大的蒙古勇士索要三百匹战马,说是吴四英已经讲过用马匹作为收留、保护他们这几十个细作和回回女人的报酬。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啊!这不,自己仅施了一个小计。四个山贼的头儿一下子就被捉住,大军占了他们的三个石堡后。不但将所有人杀得一个不剩,连里面几代盗贼经过上百年抢掠积累的大批财物,和几百石粮食都全部成了我的战利品。哈哈,刚好免去了我们在回头路上的麻烦,不必去其他的方搜找粮食了。”
“传令,派出汉军的一个千人队试探进攻山口。我们好尽快回到大汗的身边去。”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前面和左右两边的远山起伏的身影似乎也在向他提醒:是时候该动身回去了。
经过昨夜被袭击死了数十个兵和百多匹马后,速浑察总算见识到“天雷”的威力,他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错,一定要派出小股步卒先试探。若是守军用出了会爆炸的“天雷”,就让汉军、糺军的步卒一直进攻,这些人消耗掉敌人的厉害兵器。只要女真人的“天雷”一旦用完,自己将亲自率领青狼军上阵,到了那时候。就是峡谷顶上那些女真人的末日到了。
在进攻的号角响起一刻时辰之后,速浑察向身后的亲卫下达命令,要大营的探马赤军整队,准备随自己进攻;并派人去通知负责运送那个女人的吴四英,要他们准备好。随时与大军一起出发北行。
这里,中间是大片的平地,两旁群山重重,峰峦起伏,正北方向有一条峡谷通向丘陵深处。一条足有五六丈宽的道路笔直地从这块平地上直插峡谷,过了谷口后便蜿蜒通向群山深处。这正是通往内乡县。也可以到达废置了的淅川县的大官道。附近数十里方圆。要去内乡和废县淅川,除非往南后退十多里回到上张村。再西行绕道顺阳沿淅水而上可以走之外,仅此一条又近又宽大的道路,别无他途了。
蒙古汉军三个千人队连连冲锋,但每次都是丢下十来二十具尸体便退了下来,契丹糺军地悍卒也连续冲击了几次,战果并不比先前进攻地汉军好多少。他们除了丢下更多的伤兵和尸体外,同样是前进到距那道以树木枝干加泥土做地矮墙四十多丈,便开始要承受一**间歇射来的箭雨,冲到女真人防线十丈左右就再无法前进一步,全被弩箭给射了回来。
能将箭矢射至四十丈以上的距离,弩上的弓起码要达到一石半以上的力才行。即使以探马赤青狼军的战士参加战斗,想要将箭射到这么远,发出一手四五支箭是勉强可以办到的,再多就没那样的力气了。
速浑察没想到,峡谷上的守军是居高临下射击,射出的箭矢肯定会远出很多,并非那些弩弓真有一石多的力量。
带了两个亲兵悄悄混在进攻队伍里,走到敌人弩箭射程外就停下观战的速浑察,凭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总算看清了,守在那道设于峡谷坡顶上匆匆建起的关垒——路障内,以及两侧的山上,敌人的数量远不止数十人,按他的估算,可见的数目最少也在两百人以上。而且看路障内的敌人,也并非自己所知的任何一支金**队,他们的服饰全是灰白色的战袍和蓝色的无袖上衣。
速浑察想破了脑袋,就是记不起金国的女真人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支专用强弩的军队。
“对峡谷进行了**次的冲锋,守军都没使用‘天雷’,他们的古怪兵器一定是昨天夜里用光了。”速浑察想到不用担心既能发出巨响使战马受惊,还能飞出无数火点把人马伤毙的兵器。立时就决定让青狼军的骑兵和步卒同时出动,用一千骑兵将女真人的防线撕开,后面所有的步军再压上去。他就不信,这支只有几百人的女真军,难道还真能抵抗得住六千多兵马的冲锋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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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堵路的主事军官是项慕林,他与两什亲卫及一哨从泉州一直追到此地地福建兵,另配了两哨纪积厚带来,各配置有二十架小炮的护卫队阻击蒙古军。
他们早在三天前,鞑子地步军还没经过这里就到达了。在蒙古汉军、契丹糺军全都过去后,项慕林和另两位哨长立即下令将峡谷斜坡上的数十棵大小树砍倒。
搬到坡顶用来设置阻击阵地。
护卫队哨长卢老本,一个身高六尺二三的山东大汉天放亮时就起来了。他揉了揉眼角擦去目屎,一个纵身跳到一棵横放的木头上垫步,身形一挺跃上矮墙顶部,手举千里眼朝两里外的鞑子营地察看。
半晌后方跳下地,这才拍拍袍服上的草屑,走近四处巡视地项慕林笑嘻嘻地说:“项哨长。这个峡谷的地形很好啊,真是易守难攻。要我说,山坡下的鞑子也真个是蠢得很,经过昨夜上进支雷火箭的袭击,他们还是杵在原地不动。唉,若非我们有人质在其手里,昨夜就能杀灭他们几成的士卒。”
另一位姓宗的哨长听到卢老本的话,也拿着他的千里眼走过来,小心地提出建议:“项哨长,我们这次所带的小炮。全是局主让兵器作坊新制的,平地可射至百丈左右,放到两侧山壁顶部这样居高临下的地方,肯定能打到一百二十丈以外去。你看,鞑子所列战阵最近处距小炮的位置只有百丈上下。最远的也不过三百丈左右。我们的小炮正好能将子窠送到鞑子的前面战阵。只要数通子窠砸下去,怕是会将他们的兵马打掉好多,待到他们转道进入纪将军设下的包围圈时,将会省力……”
卢老本挥手打断这位哨长的话,板起脸喝道:“咄,宗老弟猪头啊你。我刚才方说起我们有人质在鞑子的手里。昨夜去袭营时只敢将雷火箭射到他们军营的边角上,没法放开手脚将雷火箭射到远一些。此刻你却想要用小炮去轰鞑子的战阵。子窠落在何处谁也说不准备。其爆开地火点乱飞,万一鞑子将局主夫人放到战阵前面,而我们的子窠爆炸开后伤着了局主夫人怎么办……”
“宗哨长,我也想立即下令用小炮给蒙古鞑子一顿狠的,先杀掉他们一二千人为被屠灭地渚阳村百姓报仇啊。但卢哨长说的也有理,我们此次是来救人的,不明夫人身在确切的位置时,绝不可随意动用雷火箭和小炮杀敌,一定要保证局主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安全。”作为局主亲卫的哨长,地位自是比护卫队的哨长高了一二级品序,纪积厚也明令指派由项慕林为阻击战的主事指挥官,他决定的事情两位哨长都没话说。
宗哨长倒没觉得难堪,神态平静地举起千里眼再注意山下,看到下面的一队蒙古兵已经开始出阵准备进攻,不由问道:“鞑子很快就要进攻了,我们应该怎么打才好?”
项慕林想了一下,凑近两位哨长小声说:“我们这里除去小炮炮手外还有两哨人,其中刚好有一半的火铳兵和一半的弩兵,但是你们这次赴援的人,箭矢、子窠都没带足,也没将我们需要的火铳子弹带些来补充。因此,我们不如这样……”
护卫队好整以暇地打退了几次鞑子步兵有气无力的试探性进攻,鞑子兵一退,战士们就蹲下身缩到预先留出可避箭的内凹处谈笑。他们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阵地会被蒙古兵冲破,大家除了无羽箭外,每个人都还有五枚作为甩手雷的雷火箭镞没用上呢,等敌人冲近到十丈以内再用甩手雷炸他们也不迟。
所有的人都知道,只要将这条蒙古鞑子逃往内乡县,或者准确点说到淅川废县去的路挡住,让蒙古兵回头走顺阳就好。不必太浪费自己好不容易从数千里之外带到这里的杀人利器。再者说了,开战前三位哨长就告诫过,这次来这么远的地方,目的是要救出局主夫人和局主还没出世的孩子,此后回去的路上说不定还有许多仗要打,无羽箭和雷火箭都要省着点用,别到时候真与敌人拼命的时候没了箭矢,那才是要人老命的事。
前几次的战斗,蒙古汉军每次千余人的冲锋并不猛烈,钢弩射出的无羽箭伤毙十数人后。
他们就会回头逃跑。随后几次契丹糺军的攻击稍为像样一些,但在这只有二十余丈宽。却有百余丈长的山坡上,他们再怎么跑也就像平地上大步走一样,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只能在挨了几波箭雨之后便退下去了。
“蒙古人地骑兵来冲阵了,后面还有大队鞑子步军,大家快做好准备。”
突然间。了望兵高声叫喊的报警声显得异常急促。
战士们钻出凹入地窝棚站起身时,两则山上的小炮已经开始射出他们今天开战以来的第一轮子窠。
“长生天呐,他们还有无数个‘天雷’兵器!”速浑察一马当先冲到半山坡的时候,身后响起了猛烈的爆炸声,这种爆炸声比昨天夜里突袭的显得更响,想来必定是威力更大。射出右手指缝里夹着地五支箭后,速浑察在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惊得他手脚发软,差点就夹不住马腹摔下地来。
只见随在他身后冲锋的大队探马赤军队伍中,一团团黄白色的烟尘。带着人马的残断肢体冲空而起。受惊的马匹不听马上骑士的控制,不少战马人立而起,将它们背上的主人甩落在地,和其他的惊马一起前后左右乱冲乱撞,搅得整个冲锋的骑兵队伍挤成一团混乱不堪。
女真人地“天雷”不但对探马赤军狂轰滥炸。也有部分对着后面的步军集团进行打击,使得紧跟在骑兵后面的步军一下子就没了一点斗志,已经有很多士卒向后逃跑了。
“狡猾的女真人,看来他们把‘天雷’留住专门对着我最有战力的探马赤军来地,我们中计了。我的青狼军啊!”速浑察愤怒得差点把自己的一条小辫子给扯断,他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窝囊的仗。眼看自己麾下的汉军、糺军分批冲上去。楞是连前面那道只有数尺高的矮墙都摸不到。速浑察想不通:“为什么金国突然之间会在这个人烟稀少地邓州境内冒出一支只有几百人,却能使用听都没有听说过地天雷来杀死自己的探马赤军战士。他们的天雷一定只能远击。对付不了近前的人,哪……我就要冲上去,一定要冲上去将他们的阵地撕开,杀光这里的女真军,才能减少青狼军的损失,尽快将回回女人送到四王爷的大帐中去。”
数十丈的长坡,战马的速度越来越慢,再射出抽取在手上的五支箭,已经接近那道路障矮墙二十丈了。
也不知道是女真兵想要在战场上表现他们的射术准确,还是同样作为游牧民族的子孙对马匹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上面射下来的箭矢没多少是针对目标大此前的一段路上,身上那副祖父留下来,从昨夜营地受袭后就没脱下过的蹄筋翎根铠,为他挡掉了好几支射向胸腹部的箭矢,让速浑察暗暗感激那个叫“也可兀兰”的汉人大匠师。
“笃、笃、笃”,三支没有粘上羽毛的白色光杆箭钉在速浑察的胸腹和大腿上,尖细的金属箭头入肉大约有寸许深。总算还好,三支箭全都是细长的四棱形箭头,看上去打打得既光滑又锋利无比,虽然可以在近距离**穿蹄筋翎根铠,但对人体的伤害还不算太严重。速浑察很清楚,若是被女真人常用的那种带倒钩,且粗糙的扁平镞箭射中的话,别说入肉寸许深了,就是被扎入几分、半寸到身体上,虽然当时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那种粗糙的箭镞将会引发中毒,一个不好就会要了人的老命。
战马奔跑的震颤带动扎在身上的箭杆上下摇动,一股股的鲜血从四棱形箭矢的血槽中喷涌而出,一阵阵钻心地痛疼令速浑察暴怒如狂。
三两下拔掉三支无羽箭,收起粗短强弓的速浑察伏低身体抽出战刀摇着圈狂吼:“冲。冲上去杀光女真狗……”
离树木枝干堆成的矮墙只有不到二十丈了,守在关垒后的人反倒没再射出那种锋利的箭矢,射出拖着一股白烟的大头箭飞行慢得出奇。速浑察一刀拨开一支朝脸部射至的大头箭矢,猛踢马腹让越来越慢的战马跑快一些。
眼看只差十丈就能跃过那道矮墙路障了,身后近在咫尺的爆炸响起,从后面急冲而至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让速浑察再次回头察看。
“轰!”
马腹下地爆炸使速浑察嗅到烟中的原来是浓重地大蒜臭味,战马则在此时惨声嘶叫中前扑倒地。速浑察惊叫一声,在战马还未完全倒下之前迅快地从马镫中抽出双脚,挺腰奋力一跃离开马背,缩手缩脚步护住头抱成一团斜滚而出。
紧随身后一个马身的亲兵百夫长眼急手快。侧身右倒一把捞住速浑察将他提上自己的面前。
百夫长受惊的马不再前冲,而是偏离斜向跑开去。正好让百夫长和速浑察两人免去了被乱枪打死的危难。
一阵雷火箭的爆炸,再来一趟“砰砰啪啪”地火铳射击,速浑察的亲兵百人队一下子就被矮墙后的护卫队干掉了一多半,只余下三十多骑散乱地四下奔逃。
“撤退,命令全军转向顺阳。”速浑察坐稳了身体,再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与矮墙后的不知是女真人还是汉人的军队博彩了。高叫发出的绕道的命令。
卢老本眼看着越去越远的鞑子步骑军,不由叹道:“嘿,今天的这一仗打得真没劲,若非纪将军命令一定要等他通知才可以撤离阻击阵地,真想现在就带我们的战士追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宗哨长笑道:“得了吧,卢老本,纪将军在派我们来此之前不是已经讲得非常明白了么,他是怕我们一离开这个阻击阵地,会被鞑子兵钻空子。若是让蒙古鞑子将局主夫人从这里偷送出去,我们就是杀掉再多的鞑子又有什么用呢。”
……………………
金国知邓州军事呵不哈窝谋罕已经来邓州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当了六年的官了。现年五十五岁的呵不哈窝谋罕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多地不满,一直以来,他都照样很自在的将所有的州事都交给随他一起到邓州任上的幕僚罗养天去办,他所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罗养天送来的公文上盖了知州地印章就行了。不过,邓州这里女真人很少。契丹人也像女真人一样少得可怜。因此之故,这位州官地名字就成了汉人私下里的笑料之一。
呵不哈,是女真语,译成汉话就是田,州官老爷地姓即为田。而窝谋罕三字的女真语意是鸟卵、鸟蛋。故而把州官老爷的姓名连起来,呵不哈窝谋罕也即是“田里的鸟蛋”了。所以。州官老爷这六年来。一般遇到有文人士子的聚会相请,他为了不失脸面。总是能推就推,不能推脱的也想个由头尽量在聚会上少呆点时间,省得别人看自己的眼色怪怪的心里十分不好受。
三月二十日大早,师爷罗养天就匆匆走进州官老爷的官邸,一路大呼小叫的把呵不哈窝谋罕硬生生地从小妾的床上惊起来。
“什么事,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天塌下来了吗……”呵不哈窝谋罕一边忙乱的系着衣带,一面匆匆地朝客厅急走,嘴里发出的吼声并不比罗天养的叫声小。
“大……大大……人,不……不不……得了啦……朝庭建请来与蒙古军相抗的‘山东白云军’南路军帅纪积厚将军紧急军报……报……”高高瘦瘦的罗天养一副标准的文人模样,此时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拿在手里的一张灰白色的纸在不住地发抖:“蒙古人已经打到本州顺阳县境内,前……前天,也就是十八日……他们……他们……屠……屠掉了渚阳村……”
“蒙古兵打到了顺阳县境?”呵不哈窝谋罕一把夺过罗天养手上的那张纸,凑到眼前三寸处,前后移着纸张配合上下摆动的脑袋慌慌张张的好不容易将纸上的字看完,呆呆地站着好一会没出声说话。
半晌后,呵不哈窝谋罕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注视着罗天养说:“师爷勿须惊慌,有‘山东白云军’赶到我们这里,蒙古人是打不到邓州来的。不过么,既然人家纪将军派人送到紧急军报,要我们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这个攘城(邓州治所)和南阳两个城池自然是要下令整军备战守住根本。还有,须得按纪将军的吩咐,马上颁发征召令,征集民夫修缮城墙,并派急足通报唐州求救,请他们派兵过来支援。”
“是是,是,大人英明,在下这就按大人吩咐的去办。”罗天养对于行政倒是有一套,任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但他一听到有蒙古兵打过来时,马上就吓得乱了方寸,什么主意也惊没了。此时有上官做主拿出了决断,自然而然地松了一口气,立时精神抖擞地快步走了出去。
三月二十四日辰时,一百六十里外的唐州派出的三千援军,总算在呵不哈窝谋罕、罗天养等邓州官员的焦急等待中日夜兼程赶到了攘城。
援军统兵大将乌古伦合喜自负勇武,一听蒙古军还滞留在顺阳县,而且县城也还没被蒙古军攻破,大喜之下仅在攘城休息了两个时辰,就率军出城朝顺阳赶去。
纪积厚和徐子丹于二十二日到达野猪洼后,马上分派顺阳县吏员分头行事。让一个吏员带着应召来的部分民夫从大路到野猪洼开出一条新路,深入到野猪洼内部数里。另外派人夯实新路,并在其上撒了一层干燥的浮尘。
另一个吏员则领着部分民夫到北面里许外挖取草皮、灌木、小树等植物,将原来的大路伪装成野地,并在距离新开路的三十丈处挖出两条壕沟,铺盖得让人看去和一条长满了野草的土坎般不使鞑子起疑。准备蒙古鞑子发现新开的路是通往死地时用以拦截他们,也是用这两条壕沟隐藏堵口自己方面的兵力。
护卫队和其他剩余的民夫,则在当地猎户的帮助下,于野猪洼另三处能够出谷的山道上设置阻击阵地,在阵地前埋设这次费了好大的劲带到此地的数十枚地雷。
二十五日上午,通往内乡县的道路、藏兵阻击两用的壕沟全部伪装完成,通入野洼的临时道路也做成了,从外表上看去就像已经使用过百年的大道一样,乍到此地的人绝对不会起半点疑心。
纪积厚不放心另外几处的防御阵地,便与徐子丹父子、应君蕙等人进入野猪洼到担心的地方察看。宋末商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