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只有个别人不由自主地发出几声惊呼,然后就是一片寂静,人们被这种会把妖人打得肢体爆裂、血肉飞溅的“阴雷”惊呆了。
即使是林强云这个把开花子(弹)做出来的制造者,也没想到这种子弹头会有这么厉害。但是,林强云对自己做出的四颗子弹只打出了三颗,而且还有一颗没自己想象般的炸开很不满意。他拿出那粒连击三次都没打响哑弹,一边检查一面自语道:“这颗子弹连击了几下都没发火,是底火发令药的燧石末、细铁屑和横硝没按定规的量配准,还是没混合均匀?唔,看来,我们各个作坊应该要进行整顿一番才行,否则生产出来的产品废品、次品率太高,只有七成多合格,将来会出大事的。”
林强云说到这里,心下又想:“耶,奇怪了,刚才还有一颗打出去的子弹怎么会不开花没炸呢,是堵前后口的铜钉铅封没做好么,还是装进去的水银太多或太少,具体原因又在哪里?不行,我得去那家伙的尸身处看看,最好是找到那个没炸开的子弹头,弄清原因才好改进……”
“强云,竹台上的‘锁神柱’是否要收了,改用‘烛天灯’给大家照亮如何?”天松子在耳边轻声提醒。
林强云:“对对,对。这收起撤……法宝、启动汽……哦,启动‘烛天灯’的事就由你这个护法长老去做好了。”
老道走至“烛天灯”边,拍了一下守在灯旁孩儿兵的肩膀吩咐了几句,孩儿兵会意地点点头。
天松子进入场中,脚踩天罡步、手舞松纹剑装模作样地做作了一回,两道从竹架上射下的光柱倏然间开始移动。缓缓向围成圈的人群照去。强烈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光线,使所有被光柱照到地人都觉得心神大震,不是慌不迭的以手掩眼,就是眯缝起眼睛强自镇定地默默与刺眼的光线相抗。
但听得天松子吐出一个,“疾”字。各转了小半圈的光柱出人意料地突然间消失了,天地间也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天松子又是一咋,“疾”字暴喝出口,烛天灯由一簇昏暗的黄色转变为白亮,瞬息间大放光明,照得空场上纤毫毕现。
场上的人们经过一段时间已经有些适应,刚刚可从锁神柱散射出的余光中,能够分辨光柱外的景物。但光柱一失。还没从黑暗里把眼睛调整好,又出现了烛天灯的大面积照明。
遇上这样一明一灭再又亮如白昼的情况,即使是内功再好。应变能力再强。心神再怎么坚凝之士,也不能让眼睛和心理跟上节奏。所能采取的应对措施么,那就只有立在原地不动,静观其变了。
在林强云布阵、施法、祭宝,以至到诛妖完成地这一段时间内,几批有心人将此一幕幕的画面深深地篆刻在脑海里。
小天师张可大从林强云进入场中后,马上就被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竖起耳朵极力想听清谈话内容的正一道长老张守明接了回去。问明了他们交往地情况。张守明默然无语,心中急速权衡此中地利害得失。
到了此时,见识过烛天灯、锁神柱。再有阴雷的威力震慑,张守明低头对张可大叹道:“可大,你可知我们有多么大的运气?嘿,说了只怕你也还不懂。万幸呐万幸!唉,是我们这些老人见事不明,被别人挑唆来临安与金丹宗为难……总算还好,此前没开罪止止庵一系,还有转圈的余地。更难得‘上人’与你投缘,说不定能从他那儿得些好处。”
“阿叔,我要拜林大哥为师!”
小天师根本没注意到张守明说什么,倒是他这样突如其来冒出的一句话,让叔叔和其他正一道长老们吃了一惊:“拜……拜……林飞川为师?!”
张可大一点也没有犹豫,圆乎乎的脸上带着一种父叔兄弟辈们从未见过的决然:“我一定要拜林大哥做师傅,我要做像他一样修炼成地行仙之体的‘上人’,长大了要凭着跟师傅学会地本事,由皇上封我为三山符箓的提举……”
名位最高的天师拜林强云为师,那就无异于公开承认止止庵一系也属正一道地正统,甚至还高了符箓派龙虎宗一头。符箓派与金丹派有争执,龙虎宗与止止庵为争天师道谁为张陵亲传直系,于明暗间斗了不知多少年,一旦林强云成了张可大的师傅,龙虎山上清宫这不就明摆着向止止庵低头了么。
张守明让其他兄弟看住侄儿,自己则与另几位道士匆匆去与正一道年纪最大的长老张继宗商量了。
李生春看了林强云今晚布法阵、祭法宝、锁神、诛妖的全过程,他心中的震撼比其弟李生云更为强烈。
去年初,由制武军都统陈君华为道的大宋宣抚使,率五百大宋兵到升龙城,仅用了一天时间,就以强悍的武力助他们将王位夺回。据说,大宋军使用的兵器,就有一部分是这位飞川大侠加了道法的“雷火箭”。“雷火箭”的威力他们兄弟俩没见过,但听协同参战的几位本国将军说,是种厉害得不得了的杀人利器,“雷火箭”一发,对面的敌人便死伤一大片,数轮雷火箭就打败了好几千的叛军。兄弟俩当时心里半信半疑的,想破了脑袋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他们亲眼所见,连妖怪都能被道术仙法所困用不出半点妖法,在锁神柱的光罩里左冲右突逃无可逃;还有那叫什么“阴雷”的法术还是法宝,就这么无影无形中突然诛灭了妖怪……
“哥哥,明天一定要到林府去请见了。”李生春的耳边传来了李生云激动的声音:“如果得到林大人的允准,只需购得一万刀枪、两千强弓与几万箭矢,再加上数百以至上千枚‘雷火箭’我国就肯定能将入侵的占城军打回去。”
李生春看了弟弟一眼,悠悠地小声警告道:“云弟。购兵器地事须得双木商行肯收我们的香料和米粮后方可提出,买了兵器后还得请陈大帅派教头到我国去授以使用之法方成。”
李生云不解地问:“咦,运来的香料不是用于进贡给朝庭,我们用朝庭的恩赏度支双木商行购兵器地花销么。怎么……”
李生春:“此事回去后再谈,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吩咐我方各人潜至东面戒备,我看右边那些喇嘛会有不利于林大人的异动,若有需要时必须为林大人尽些心力方显我等的诚心。”
空场的北向,有四五十人聚成一个圈,紧紧护着四个中年人。四人中有一个是两截褐衣打扮的农人,另两个一胖一瘦者则穿了破旧长衫,似是前年未中的落第文士。还有一个三十多岁像是为头般的武士。
胖文士摇了一下头,用刚好四个人都能听到的语声说:“魔……张兄,以今日夜此地发生地事来看。陈三枪所说不会假的了。与林飞川为敌于本教大业绝无一丝好处,我们还是收手吧……”
武士张兄望向瘦文士,问道:“许军师怎么看?”
身形瘦高,脸长方额的许姓军师眼睛盯着场内作法地天松子,嘴里吐出地声音沙沙的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张兄,右军师巩兄的话不错,与林飞川为敌有害无利,甚至还有可能导致本教大军如李铁枪的红袄军般身死败亡。但是。
若能使计将天师道门下及这位名震天下的‘上人’收为本教所用,将会一改我弱敌强之势。试想,若是有了法阵道术加入军伍之中。辅以诸般法宝诛杀官兵将帅,那会是怎么一个情势?到时候,我赣南松棹山不但对来进剿的官兵毫无所惧,更可东去取福建、两浙,南下夺广南两路,西向进荆湖,北征收江西全境以致两淮。将来,扩大自己的根基……与赵宋分庭抗礼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还大有可能……总之,有天师众道和‘上人’入我光明神教,便不愁本教大业不成!”
被称为张兄的武士方脸络腮胡,大环眼射出兴奋地闪闪厉光,问道:“军师计将安出?”
许军师附耳说了几句,张兄将双手手指压得“咔吧咔吧”直响,轻笑道:“回客舍后准备好礼物,寻机到林府求见飞川大侠,先用语言试探这位道门‘上人’,若能请其入教便万事好商量。倘若……嘿嘿,本魔王自有妙法……”
还有人没出声对道门“上人”的法阵、宝物和诛妖过程进行任何评论,只是分别来去匆匆的四下乱钻,也有个别地挤出人丛,似是对此不大感兴趣,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自行出外离开此地而去。
林强云脱去了博袍恢复一身利索的武士装束,来到无声无息仰躺着的武奕铭身前。初看这具肢体基本完好的尸体正面,林强云还没什么感觉。只是在伸手将尸体翻转,快成了空壳的后脑入目,饶是有过指挥两场大战的经验,林强云也觉得极为恶心,几乎要当场表现连苦胆也呕出的懦弱无用的凡夫俗子像。
蹲在地上久久不动,连续嚼食了三块姜糖,好不容易才把腹内的翻腾压下。林强云正仔细检查尸体背部有否弹孔,小天师张可大已经来到他的身边“通”一声跪下,五体投地的趴伏在地大叫:“林大哥,我要跟你学无上道法仙术……”
“耶!你说什么,跟……跟我学……道法仙术?”林强云的嘴张得好大好大,许久都合不上来,直到六十多岁的张继宗老道来了,他才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回应道:“这个……学道法仙术么,倒也不是不可以,但……”
张可大一下跳将起来,扑到张继宗身上搂住他的脖子,欢叫道:“老叔,林大哥答应收我为徒了,这下大家该没话说了吧?”
林强云大叫:“等等,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收你天师小兄弟为徒了。”
“阿也,时才林大哥不是说过学道术仙法可以么,这不是答应收我为徒是什么?你是大人,可不许欺骗小孩子。”
“哈!哪有这样理解的。”林强云笑了,伸手抚上被张继宗放下地走到面前的张可大头顶。嘻开嘴问道:“学道术仙法不可以是朋友切磋,不可以是兄弟互学,不可以是同道间交流互通有无?谁说学某样东西一定要徒弟跟在师傅后面规规矩矩地按部就班学了?”
张继宗奇道:“上人之意,是说我家天师可与上人朋友论交。互相教有学无?!”
林强云:“正是。”
张可大高兴得叫起来:“林大哥,我要学能够穿心裂脑的‘阴雷’**。”
“呵呵,这容易……”
张可大雀跃:“啊,太好了,快祭出‘阴雷’让我看看这法宝是如何穿心裂脑的好不好?”
总共才做出四颗开花子,打出三颗后只剩下一个臭弹,叫他用什么让小天师看,林强云心念一转就有了主意。笑道:“嘿,那可不成,你这小毛头以为‘阴雷’是那么好祭出地么。林大哥修行日浅道行不足。最多一日也仅能拼尽全力二发即竭,还得静修七七四十九天后方能再发一次。若是想看阴雷的穿心裂脑之技,那就只有等五十天后才能让你再开一次眼了。”
东边,大力法王看到林强云就这么走入场去查看地上的妖尸,顿觉机会来了。不过他没敢在林强云出场时马上动手,倒不是大名鼎鼎的大力法王没把握将林强云生擒,而是顾忌那种会碎肉穿心裂脑,自己又弄不明白是何种物事、应该怎样应付打击地“阴雷”。
正一道的小天师出场和林强云说话。让大力法王起了疑心,提足功力凝神细听。此时听得林强云所说修炼的道行不足,已经二发阴雷后再发就要等四十九天后才能使用。不由大喜。估量了一下距离和带来的高手死士,大力法王觉得擒下“上人”有五六成的把握。向身后的弟子做了个手势,悄无声息地纵身跃出,猛扑与张继宗说话的林强云。
已经潜到南北两个方向,时刻注意着喇嘛僧一伙人动静的丁老兄、应老弟,发现大力法王身形甫动,也立即先后跃起向场中冲出。应老弟赫然就是应俊豪,他在拔剑拦截地同时,还情急的大叫:“强云小心有人暗算……”
有了泉州和临安两次受人暗算的教训,林强云也跟天松子等老道学了几手闪避地身**夫,在警告地叫声入耳时,眼角没看到左右的地上有影子,估计危险不是来自前面就是后方。时间紧急,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林强云头也不抬便下意识地蹲身,闪避危险时还怕眼前的孩子受到伤害,百忙中顺手将小天师朝怀中一搂,抱着张可大奋身倒地就朝斜后方急滚。
大力法王武功确实是高极,只见他的身形第一个起落就是两丈上下,双足脚尖在草地上一沾即起,双手大张扬动一对大袖有如一个大蝙蝠往前飞行。第二次落地方起,已经赶来的丁老兄——丁家良借前冲之力,一声轻笑间双掌前按。
大力法王两眼盯着连续滚动的林强云,左手大袖抖出向后一甩,“噗”一下掌、袖相接,大力法王借丁家良的掌力加速。北边的应俊豪也于此时剑前人后到了,大力法王右袖扬起,如刀如轮似地回切,初看袖刀是击向剑后应俊豪的脸,临了大袖却又向下一卷,在触上长剑时朝后下方甩出。
丁、应两人的及时冲出,非仅没能将大力法王拦截下,反是加快了他往林强云扑去地速度。
张继宗是个五十多岁且久混江湖的老泥鳅,听到“有人暗算”的叫声时,本待旁观看看年轻的道门“上人”如何应付突发危机,矮身抬头扫视的同时,张继宗右手护胸左手向前捞出,要拉住侄儿向后退。入目大力法王连过两个高手,并借力浮空像个大蝙蝠般地飞来,而探出十拿九稳的左手却是抓了个空。张继宗大惊之下方发现侄儿被上人抱着滚走,那大力法王的目标正是地上狼狈滚动的林强云和张可大。
张继宗心里暗暗叫苦,此时的情势却也由不得他不出手了,因为张继宗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可大在自己面前受到大力法王的攻击而放任不管。
“法王不可伤及无辜……”张继宗自忖武功相较那两个被大力法王甩开的高手甚远,万般无奈下也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地抽剑前扑,不管能否对大力法王起到拦截的作用。能争得一时是一时,多点时间好让林强云带侄儿离开远点。
在外人看来,大力法王于举手投足间就轻轻松松将将两个高手甩开,但他却是有苦自己知。丁家良地双掌已经让其内腑受震,应俊豪贯注了全身内力的长剑更是使这喇嘛受了轻伤。际此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再有一个看来功力不弱的老道堵路,大力法王自忖,想要毫无损伤地擒下林飞川看来难度相当大。
大力法王的心智高绝,武功也当真是强横得紧,在此电光石火间便立下决断,空中地身形一顿即落。站在地上纹丝不动,嘎嘎的声音有如金铁相擦:“老纳乃出家的佛门弟子,只是想履行刚才与‘上人’之约。在诛妖事了之后向其请益道术仙法罢了。何来伤及无辜之说,道长多虑了。”
应俊豪的轻功稍胜丁家良一筹,在大力法王说话间已落在张继宗身侧数尺之前,闻言嗔目喝道:“好个花言巧语的番僧,嘴说请益道术仙法,却在别人行法诛妖功力大减时突施暗算。哼,依我看,你这化外蛮夷只怕真个是修成了人形的邪魔妖物。妄图借此除掉能揭穿你们真面目之人,方好在日后为祸时无人可制……”
“胡说,老纳堂堂一佛门弟子。怎地是会邪魔妖物。喇嘛此来秉我佛普渡天下众生之心,承弘扬佛法之志,行入世见众生像之道,如何会有此等想法,也绝不会做此等龌龊之事。你们休得血口喷人。”
“哈哈,应老弟说得好,此乃一针见血之言,绝非胡说之辞。”丁家良大步行来,一改从前缩着肩膀笑嘻嘻的样子,怒目圆睁地亮声叫道:“不管这番和尚是否邪魔妖物,但其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据‘洞庭村夫’廖钧、廖勍和武休张家寨寨主张仲群地几个儿子说,妖僧就是宝庆三年春为蒙古兵打头阵攻破武休关,尽屠两当、河池诸县及张家寨等八十余砦堡村寨,残杀、劫掳了十数万大宋军民的主要凶手之一。此时不声不响的出来向道门上人猛扑,必定是不安好心,又想使出阴谋诡计害人。贼喇嘛,此地是我大宋行在,如想在此兴风作浪,管叫你这妖僧来得去不得。”
宝庆三年蒙古兵灭西夏之前,另遣一军南下入宋境侵掠,四川制置使郑损丢弃大散、仙人、武休等三关,致使两当、河池诸县及张家寨等八十余砦堡村寨被蒙古兵攻破,近二十万西北边境地大宋边地军民或被杀,或被掳去北方为奴。蒙古兵所过之处,掳掠一空,城垣、房屋、农田、水利及桑、枣肆加摧毁,尽被夷为平地。消息传到行在,天下大震,以至于朝庭由宝庆年号改元为绍定。这是大宋在被金国欺侮了一百多年之中,又在未好地伤口上加撒了一把盐的剧痛。
这才过去了四年时间,大宋军民 特别是消息比一般人灵通的江湖中人、练武之士,也还未曾把这种切肤的痛楚从记忆中淡去,四下里群情鼎沸,人们都大叫要诛杀这些喇嘛僧,为大宋冤死的边地军民报仇。
“今天的事看来不能善了,再试一次不能得手的话,就必须早离宋地才是。”大力法王从刚才林强云滚地逃避的身法上,看出林飞川确是不会什么武功,自己有把握沾身就把他擒下。当即“喝喝”一声长笑,不理会丁家良地说话,朝前迈步向挡住去路的应俊豪道:“这位先生,你又如何晓得老纳是个修成了人形的邪魔妖物,还要请说出个令人心服口地道道来……”
说话间,大力法王已经接近到应俊豪丈许处,足下轻踮上身前扑双掌击出的同时,大袖内各射出两个寸大的小轮。烛天灯的强光下,两个,旋转的轮子色呈金黄,一个无声无息迅疾地飞往张继宗,另一个速度稍慢,发出“呜呜”的响声成弧线射向应俊豪,大力法王自身则斜向林强云处跃出。这个番邦喇嘛再一次出其不意地突施袭击,他是有心捅动现场这个马蜂窝,以达到他此行的最大目的。
大力法王也是在突然发难的时候才想通,据得到地密报。这位不会武功的飞川大侠惯会炼制金丹,于宋朝的丞相史弥远的弱体残躯调养十分重要;林飞川更是精于驱邪捉鬼除魔,正为赵宋朝地皇室作法以保证子嗣。只须将此人擒到手中,要怎么处置还不是任由自己心里高兴。作为人质也好,或掳归北上也罢,此举不但能解开目下的危机,从容应付在场的南方武林人士,还能借此人在手在赵宋朝得到不少好处。另外,大力法王还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只有在这里搅浑了水,将这些大宋的武林中人拖在临安忙于对付自己。其他人就有可能办好别的要紧事情。何况,若是真能将林飞川捉到手,而后又安全地将人带归大斡耳朵。相对来说这就比其他的事情对蒙古更显有利。一旦立下这样的大功,自己的地位说不定还能超越另两位法王呢。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起自喇嘛僧所在地场地东边,一个人影在声音未完时“噗噜噜”地飞入场来,人在空中还继续将未完的话说出:“法王作得过分了。”
“番邦蛮夷中的化外野人,果然是前来祸乱大宋地妖魔鬼怪……”东南角也有人在怒骂声中跃出场。
“大哥……”西面神案后阴影里,四个被人看成小道童地孩儿兵尖叫了一声,端着他们装上了钢针的手弩。用肩膀撞开还没反应过来的几个天师道大小道士,不要命地往场内冲。
回到香案前的天松子一个倒翻,提着出了鞘的松纹剑纵跃而前。
人们哪会想得到身为佛门弟子的大力法王。刚刚还满嘴普渡众生、弘扬佛法,矢口否认会有为祸人间、谋害“上人”之心,一口咬定不会做出人所不齿的龌龊之事。大力法王的言犹在耳,他却在此众目睽睽之下无耻得食言而肥。
场外一下子炸了锅,叫骂声不绝于耳,就连数十个跟来相助地蒙古武士也摇头叹息,他们想不到被四王爷尊封为国师的喇嘛,竟然连这样无耻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只能小声地骂出“不要脸”三个字。
林强云好在年轻力壮,倒地翻滚虽然把自己地胯臀手肘硌得生痛,这一点点伤痛倒也没对他的行动产生什么影响。滚出几个翻身后起身单膝跪地,把张可大放到一边,眼睛盯着场中推了他一把急叫道:“好兄弟,快到你们的人那儿去,我要对付这个坏心眼的恶喇嘛。
张可大不情愿地跺脚道:“我不走,我要看林大哥……”
林强云变了脸色,双手一边迅快伸入背子内,一面厉声地叱道:“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留在这里会害死我的。”
张可大眼泪汪汪地一步一回头,带着哭声道:“嘴里知道叫我好兄弟,心里巴不得……好兄弟不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
那边厢,张继宗把金色光轮击打下地,他自己也被光轮夹带的大力撞得连退四五步才站住,惊得脸色发白的张继宗再没勇气挥剑上前。定睛看打落的金轮时,却原来那是一个做成“卍”字形,四条刀尾向上翘起的八面刃奇形暗器。
一直就提聚了全身功力戒备的应俊豪,眼见大力法王发出的金轮直奔身左三尺,高度也在三尺左右,其目的明显是要以这枚暗器阻断自己拦住,以便喇嘛僧能毫无阻隔地顺利扑向林强云。应俊豪身形微沉,足下用力一跃而起,收缩双脚升高六尺,准备越过金轮截住大力法王。
令应俊豪没想到的是,他的身体方才到达那个金轮的上方最高时,就要从脚下过去的金轮却是发出一声极尖锐的“呜”声,以更快的速度向上扬起直奔应俊豪的面门而来。这一下出其不意的变故,使应俊豪大吃一惊,右手的长剑一领便向那金轮斩了下去。
但听得“叮”的一声,那金轮被斩中旋速稍顿,在长剑上停了一下后不落反升,“嚓嚓嚓”地顺着长剑一路滚上,又沿手臂转了数圈,猛然一跳钉到应俊豪的右肩上。
已经现出原形的“卍”字暗器切开应俊豪的右手虎口,把他的前臂连衣带肉剐下十多块向外飞抛。应俊豪“哎”地一声痛叫,长剑失手掉落。
眼看大力法王就要从前面掠过,三丈外的林强云还跪在地上没进行应有的闪避,应俊豪心中大急,不顾手臂、肩头的伤痛。强提真力右脚猛踢,把掉下还没落地地长剑踢得旋成一个簸箕大的轮子,朝大力法王旋转飞去。
大力法王面露狞笑,左手大袖一卷将剑轮挡开,飞起左脚“砰”一声实实在在的跺在应俊豪的当胸。应俊豪张口喷出一蓬鲜血,“通”一下仰面朝天狠狠砸到地上。
“祖叔公……喂……呀。”林强云双手各握住一把仅手掌般大的双管手铳,看着大力法王双手箕张朝自己肩上抓来,啸声方出倏止。右手肘触地时掌中手铳朝大力法王射出一枪。看也不看结果如何就将头向下一钻,和身一个前滚翻。在仰过面来时大力法王的一只脚尖已经快到自己的腹部,林强云奋身向左侧又一个翻滚。右手再扣下第二个扳机后将手铳丢弃。边滚动身体边向腰间抽取手铳。
场内外的人们在这一刻中,眼睛里但见身在空中地大力法王踢中应俊豪后,扑向林强云时一顿落地,然后升起转向,行进中停顿一下再顿一下方才下落;地面上的林强云则在前滚的那一刹那“砰”一声喷出一团烟火,身体收缩成一个小团再喷出烟火,侧翻喷烟火,再侧翻再喷烟火。林强云滚动翻转地过程中。就这样不住有一团团地烟火从他的身上喷射而出,不一会就把两个人的身形笼罩在一片茫茫的白色烟雾中。大家耳朵中听到的是一连串“砰砰啪啪”的爆裂声,最后就是烟雾中林强云“啊!”一声痛极的厉叫。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力法王有如金铁摩擦般地鬼啸,伴随着一条快如闪电的人影从烟雾中冲出,一路飘飞片片血滴和蝴蝶般的游游荡荡地小布块,向东面的谷口方向逸去。
已经冲入场中的几个人和丁家良扭身就追,眨眼间也和大力法王一样走得无影无踪。
鬼啸声越去越远,不消片刻就远出数里外,余音袅袅在空际间徐徐降下,和场中的烟雾一样慢慢四散,渐渐地消逝于无形。
冲到林强云身边的四个孩儿兵围在他身边,一个孩儿兵站直身躯,噙着眼泪放开嗓子大吼:“盘将军,大哥有令,封锁山坑出口,全力拿下随那番僧同来的一众喇嘛,若有敢于拒捕的,格杀勿论。”
天松子走近林强云看了一下,转身扬剑大呼:“天师道门下听令,配合护法军捉拿来我大宋为非作歹的妖人,休要走了化外番僧……”
张继宗搂着张可大上下摸索了许久,发现天师侄儿毫发无损,不由得松了口气,此时也碍不过张可大的哭闹,长身而起大喝:“正一道龙虎山门下,速去谷口布设‘乾坤八方阵’为‘上人’的护法军锁拿妖孽助上一臂之力。小说整理发布于
山坑靠出口处乒乒乓乓的打斗并不怎么激烈,机灵而又手脚快的喇嘛,早在大力法王冲出去的时候就脚底抹油溜了,只有大力法王几个傻乎乎的徒弟和数十个徒子徒孙,在人们封锁完成的时候才想到要逃,这时又哪里来得及。不消多久就被盘国柱率亲卫,由一些江湖武林好手在天师道、正一道等道士和部分全真道的弟子帮助下,全都被制住上了绑。
林强云受了伤,而且还是算得上是重伤,右小腿被踢断,腿肚子开了一条三寸多长血肉模糊的大口子,右肋骨被踩断了三根,左肩上让大力法王撕开一块三指大的肉条,仅还有一丝肉筋挂在他的肩上。这时的林强云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嘴里不停地打着气嗝,每次打嗝都会有丝丝缕缕的血涌出。
四个孩儿兵知道,林强云身上带有四把双管小手铳,包扎好伤口后一检查,四把手铳都散落在地上,里面的子弹已经打出。估计是在大力法王向他飞扑过来时,林强云情急之下一古脑打光了装好的八颗子弹。
大宋皇帝赵昀在进入四月以来的这二十多天时间里,日子过得既舒心又憋闷。
让他觉得舒心的是,因为去年皇宫大内放出了一千多宫女,太后、太妃觉得宫里使唤的人手太少,有点过于冷清。因此,在新春元旦之前,杨太后与几位太妃商议后,就决定进行一次选秀,以充实天家后宫。
上月的选项秀结果,让赵官家有一个大收获,被他找到一个极品美女——前淮东制置使贾涉之女。
这位贾美人在第一次受宠幸之夜,就让赵官家享受到从未有过的乐趣,也让赵昀觉得自己在初晓人事后的十多年中有虚度光阴的感觉,更让赵昀知道了什么样的男女交媾才是极乐之源。
但是今天,赵官家享受后宫之乐的兴致被他的皇弟打断了。
“什么,皇弟是说报国寺起了骚乱,还延展到西湖边的城外一带?”匆匆走到偏殿的赵昀一听赵与芮说完情况后,马上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虽然并不清楚骚乱的起因是什么,为何细民百姓会对蒙古使团的人起了这么大的仇恨之心,但在此刚刚与蒙古初步达成联合灭金协议的关键时刻,大宋是万万不能和蒙古人交恶的。赵昀火烧火燎的吩咐:“快,皇弟立即派皇城司的人去,一定要保护好还留在临安未离开的蒙古使团。”
在赵与芮要离开的时候,赵昀又将他叫住,有些丧气的吩咐说:“朕……唉,还是先将此事告诉史相公罢,让他去做出决断好了。”
这一夜,临安城北右厢的林家大宅没有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主事人,整个大宅内乱成一团。
这一夜,临安西城外从报国寺到西湖北岸,再到西湖边的钱塘门、丰豫门、清波门、钱湖门一带,有近万手持刀剑兵器的江湖豪客巡游,自发地全力缉拿北地来的喇嘛妖僧。在一些人的大力宣传下,临安西城外的本地民户也在听说了喇嘛于道门论法大会上,肆意谋害大宋四品高官通议大夫的劣行,到子时前后又有数万人加入了搜杀喇嘛的行动之中。由于官府反应迟钝没有及时介入引导,群情激愤的民众不但打杀了十余个喇嘛,一些本地寺庙的和尚也遭受了池鱼之殃,最后连几个光头的秃子也差点被人活活打死。
当夜的亥时左右,临安城西北角的余杭水门守将商百年,在收到一个行商送来的一万五千贯会子,并于同时接获皇城司指挥使派人口传的放行指令后,悄悄启封开了水门让两艘大客船出城而去。子时初,裨将商百年被传去皇城司复命,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夜丑时过后,钱塘、仁和两县的所有马步捕快和役吏全部出动,配合皇城司探事司的逻卒在各主要街巷查察奸究。同一时间,数万在城外驻扎的禁军由内个兵营被勾抽入行在,分布到各城墙上严守,以确保行在临安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