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亮看着一只山鸡鸣叫着逃向森林深处。随口问道：“县里的那位领导难道这点本事都没有？完全可以将那个退役的人安置到其他派出所、警务室什么的地方。为什么非得安置在这里？”

“还不是人多位置太少，每年都有人从部队退下来，他又是农村人，很难刚从部队回来就上班。……，呵呵，也有可能是那个领导做事还要注意影响。”

“你不认识他？当什么官？”

“不认识。好像是县局人事劳资科的科长什么的。不知道，黎主任也不想让我们知道。”

二人转到下午三点多才出山，因为洪杰有意带着他走接近自己家的路，所以下山之后就看到了他家的房子。他说道：“今天请你到我家吃饭，可能没什么好菜，还有临时做。你没意见吧？”

“有吃的就行。我还不好意思打扰你家呢。”

“你太客气了。黎主任、朱柏良经常在这里吃中饭。大家都习惯了。”

当郭亮和洪杰走到洪杰家的房子面前时，洪杰发现堂屋里坐着好几个从没见过的客人，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样子，身上自然而然体现了一种优越感，不用仔细看就知道这些人是久处上位之人，通俗一点讲这些人不是官就是吏。在他们周围还坐着好几个的邻居，有点拘谨地和那些人谈着什么。

奇怪的洪杰正要询问这些客人是谁时，郭亮发现里面有一个人他竟然认识，他就是那天晚上和柯柳在街上散步，后来一起到紫微星大酒店吃饭的郑峰，来自省政府办公厅政策研究室。

郭亮招呼道：“郑峰，你好，什么时候来的？”

郑峰一脸的惊讶，脸上表情丰富极了。过了好一会才问道：“郭亮，你怎么在这里？”

郭亮说道：“我就在这里上班，是这里的联防队员。刚从山上巡逻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郑峰的自信心一下爆棚：操！你才是一个联防队员？他说道：“我陪我们领导来这里调研，切实了解当地农民对撤乡并镇的感受。”

郑峰旁边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抬头看了郭亮一眼，又低下头，对郑峰道：“你同学？”

“不是。在双清县县城认识的。”郑峰回答道，见领导的神态，他又对郭亮道，“你忙你的去吧，我们现在正在工作。”

洪杰带着郭亮到了厨房，想不到厨房里也有不少人，其中又有二个郭亮和洪杰都认识的：梅山镇治安室的祝有为、张云盛。

因为没有省里、市里的人在这里，他们谈话随意得多。郭亮对祝有为问道：“祝警官，你们怎么来这里？”

祝有为嘴巴朝堂屋的方向努了一下，说道：“保护他们的。我的乖乖，听说这些人都是省里、市里的高官。可不能出事。”

“那他们今晚住哪里？这么晚了来得及回到镇上吗？”洪杰看了看门外的太阳。

祝有为说道：“不知道。看他们的意思了，他们如果借宿在村民家，我们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我还真不信现在有省里的官员会住村民家。你们来干什么？”

“巡山回来，还没吃中饭呢。准备请郭大学来我家吃一餐饭，谁知道来了这么多人。”说着，他朝郭亮歉意地一笑，“有省里的干部在，喝酒是不成了。”

因为有人在，洪亮的老婆只好随便炒了一点剩饭热了一点剩菜，就给他们吃。看到菜太少，过意不去的她又加快速地煎了四个鸡蛋，从坛子里掏出一碗辣椒萝卜和一碗泡菜给他们。

肚子饿了的郭亮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他最喜欢吃的是那些红旺旺的辣椒萝卜和晶莹青翠的泡菜，其他菜基本不吃，筷子就对准这两个菜下手，一个人几乎给承包了。惹得旁边的祝有为、张云盛也拿起筷子吃了好几块，一致认为这二个菜好吃。洪杰的老婆高兴地对郭亮道：“大学生，明天我让他给你提一坛子去。吃完了我再给你做。真想不到城里人喜欢吃这个。”

饭没吃完，一个瘦高个子走了进来。郭亮仔细一看，很快认出这人是梅山镇的副镇长江连喜，他正要招呼，对方马上压低声音：“嘘——，不要说话。”

洪杰显然也认出了他，他不解地看着江连喜，又看看郭亮。郭亮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江连喜不让自己说话，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江连喜说道：“等下如果那些调研的人问你们，你们一定要说撤乡并镇好。理由是减轻农民负担，提高机关工作效率，减少重复投资。说一个二个理由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说缺点，听见了没有？”

郭亮和洪杰都笑了起来，只是声音有意地压低了。江连喜皱着眉头，问道：“明白了没有？”

二人都点了点头。洪杰道：“你放心吧，江……”

“镇长”二字还没有说出口，江连喜连忙说道：“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是镇长。喊我老江就行了。”

郭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江，我马上就回单位。你放心吧。”他估计那些被采访的村民也已经经过了彩排，如果不是听到江连喜这么安排，郭亮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种看似深入的调查实际上是无用的，是不真实的。

他也实在不明白江连喜为什么冒着风险做这种勾当，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已的事，难道这次有村民反对撤乡并镇，上级就不搞撤乡并镇了？就把以前的文件、命令、规划全部作废？显然不可能。他担心上级领导收到调研组递交的调研报告后会因为这个报告而发出错误的指令、产生错误的决策。

联想起前几天自己因为想了解农村情况而到村民中间进行的调查，郭亮心里蠢蠢欲动。

听了郭亮称呼他为老江，江连喜脸有点发绿，虽然是他自己吩咐郭亮这么喊的，但年轻的郭亮真的当着他面喊他老江时，心里很不舒服，心道：“你这小家伙真是不机灵。老江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喊吗？你乱喊什么。”

江连喜的一番心血确实白费了，郭亮和洪杰吃完饭之后就走了。临走的时候，郭亮还跟郑峰打了一个招呼。他旁边那个领导听说郭亮他们到现在才吃中饭，眼里倒有一丝敬佩而同情的神色。但他没有说，只对郭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郭亮对他微笑着招呼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