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齐牧扬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看着自己下意识一次次用力捏紧,又一次次缓缓放松的双手,刚才听了院长一堂行为心理课的齐牧扬知道,他现在的情绪真的已经到了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说不出来的郁闷,就像是一团火闷在他的胸口,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齐牧扬两年时间内积累出来的骄傲,却让他无法通过流泪,把这种难受到极点的感觉发泄出去。
齐牧扬知道现在他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而他在这两年占山为王,更是闯出了不小的万儿,要不然路上迎面走过来的其他学员,纵然是比他年龄要大上很多的学长,甚至是一些文职教官,看到他咬牙切齿两眼通红的模样,都会不由自主的侧开身体,为他让开了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
直到一份传单举到齐牧扬面前,转动了半天眼球子,齐牧扬才知道有人挡住了他的路。
迎着齐牧扬那一双几乎没有焦距,明明面对他们,注意力却不知道在哪里,这样却愈发显得危险而诡异的眼睛,举起传单拦在齐牧扬面前的两名学员,不自由主,齐齐倒咽了一口口水,但是他们其中一个仍然鼓足了勇气,道:“这是我们和平协会的传单,这位同学,嗯,你应该是齐牧扬吧,我们希望你能够加入我们和平协会,一起为促进停止战争,和从遥远星际赶来的朋友,一起联手创造一个没有谎言。没有压迫,没有阶级和特权,人人平等的全新美好人类社会。”
齐牧扬瞪着那一份就举在他面前地传单。传单上面那只展翅飞翔,还带一脸拟人化笑意的和平鸽,还有那“揭穿人类历史上最大谎言,要求严惩战争要犯”的标语,在瞬间就刺痛了齐牧扬地双眼。
“嘶啦……”
在纸片漫天飞舞中,齐牧扬劈手抓住了那两名和平协会的学员,放声狂喝道:“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加四海军事院校?”
齐牧扬这两年获得的。绝对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和指挥能力,他更在两年的不间断磨练中,拥有了一个强健的身体。虽然远远还比不上莲加,甚至连米切尔也有所不如,但是被他的双手死死扣住胸前的衣襟。那两位一看就是官吏子弟地学员,却只觉得身体一轻。不由自主的就被他拎得掂起了脚尖,而齐牧扬那犹如受伤野兽般充满暴戾的气息,更压得他们呼吸紧张。
“和平协会?”
齐牧扬用放肆到极点地目光,盯着这两名学员衣领上,那醒目的和平会徽,他一字一顿的道:“在你们这些不是军人地军人心里,难道投降式的和平就真地那么美好,美好得值得你们用捍卫家园的英雄的血与泪。用我们最可贵的自由。甚至是我们整个种族的未来与尊严去换取吗?”
说到这里,齐牧扬突然松开两个学员的衣襟。把他们学员服上的肩牌用最野蛮的动作,全部撕扯下来,“加入四海军事学院,就等于加入了军队。军人不是政治家,更不是随心所欲地民间团体,当我们穿上了军装,打开了一条坦荡仕途地时候,我们更同时背负起保家卫国,纵然战死沙场,也要无怨无悔的天职与使命!”
看着面前这两个敢怒不敢言地学员,齐牧扬沉声道:“你们这两根遇到压力就想到投降,就要抓住和平这根救命稻草的软皮带,根本没有资格穿上四海军事学院的学员装,更没有资格成为职业军人,滚出四海军事学院,去另找升官发财的捷径吧!”
“你,你,你……”
伸出颤抖的手指,点了半天,一名和平协会的学员,才终于壮着胆子,叫道:“现在全校二十七万在校学员,已经有三分之一加入我们和平协会,或者签署了支持和平的万人联名倡议书,你这样不知轻重的叫嚣,就是在和全校三分之一的学员为敌,就是把自己放到了将近九万名和平爱好者的对立面!”
直到这个时候,齐牧扬才知道,事态变得究竟有多严重。就连为军队培养高级优秀人才的四海军事学院,也有三分之一人支持和平,站到了反战的立场上,那么普通的公众,支持和平,反对战争的人,比例应该更远远超过了三分之一!
“九万人,就能说明,你们是神,是上帝,是圣旨,是无可辩驳的正义与是唯一的真理?”
齐牧扬瞪着眼睛,道:“妈个逼的,老子养条狗,有贼爬进家里,它胆子小也会叫上几声,胆子大就能直接扑上去咬对方呢。你们这些穿着军装,理直气壮的领着津贴,面对危险却直接选择了投降,接受外星人改造的九万条杂鱼,养活你们,纯粹是浪费军队的粮食!”
齐牧扬的这话说得实在是够狠,更一竿子就打翻了一船人。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停下了脚步,用怪异到极点的目光,瞪着齐牧扬这样一个放肆到极点的家伙,估计这些人,都是加入了和平协会,或者是支持和平解决战争的附议者。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脆的声音,突然在齐牧扬的身后响起:“说得好!我真没有想到,齐牧扬你这样一个军人谋反论的宣扬者,在面临战争,面临危险时,却能以大丈夫的姿态挺身而出!老师曾经告诉我,生死考验,是一个男人的试金石,这句话诚不欺我!”
齐牧扬霍然回头,那个两年不见,胸部的双峰,挺拔得欲加惊人,身上却隐隐有了一种重剑无锋内敛气质,眼睛中更带着欣赏与排斥矛盾情绪的女孩子,不是那个和齐牧扬堪称冤家死对头。从一开始相识相逢,就争斗不休的隐娜是谁?
齐牧扬瞪着眼睛走过去,就在隐娜明白他想干什么之前。齐牧扬突然一把搂住她地腰,狠狠把隐娜带进了自己的怀里。隐娜身体失去平衡,就在她下意识的张开嘴想要失声惊呼地时候,齐牧扬已经低下头,把他的嘴唇直接印在了隐娜的嘴唇上,然后就是一阵即生涩,又带着抵死缠绵的热吻。
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受到这种绝对意外袭击的隐娜。猛然瞪大了双眼,当齐牧扬舌尖探进她的口腔里,迅速捕捉到她的舌尖。而他的大手更用近乎粗暴地动作,直接落到了她纵然是军装,也根本无法遮掩的挺拔上时。一种说不出来的刺激与荒唐到极点地感觉,让隐娜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呻吟。
但是隐娜毕竟是指挥系地高才生。她略一凝神,已经从齐牧扬的突然袭击中清醒过来,伸出双手狠狠一撑,把齐牧扬推得倒退了两步远。
伸手轻抚着自己被齐牧扬吸吮得有点微微发肿地嘴唇,望着眼前这个坏得离谱,流氓得夸张的家伙,隐娜冷然道:“这算是什么,对我的反报复?看不惯我的趾高气扬。用这种行为来证明你和我已经处于同一个层次。趁机修补你过于脆弱的自尊心?发现我长得不错,色心突起。想吃吃豆腐占占便宜?比赛结束后才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虽然还是一脸坚强,内心深处却有着近乎恐惧的迷茫,必须做点出格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者说,这些原因都有,就连你自己都分辨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你最接近本质地想法?!”
齐牧扬必须承认,隐娜能被誉为天之骄子,成为四海军事学院特殊培养地种子学员,的确有她地过人之处。她的目光之敏锐,对人性的把握程度之深,都远非齐牧扬这样一个半调子学员所能比。
“我让你在游戏比赛和学员考核中,成了众矢之的,你当众调戏非礼我,算扯平了吧?”说到这里,隐娜突然呸了一声,道:“喂,你多久没刷牙了,口水这么臭?”
齐牧扬张开嘴还没有说话,隐娜已经从身上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金属盒,从里面倒出两粒口香糖,并把它们丢进了嘴里。只嚼了几下,隐娜就将口香糖吐进了街边的垃圾筒里,然后又往嘴里丢了两颗,如此反复了四五回,她才终于停止了这种用口香糖漱口的动作。
迎着齐牧扬有些恼怒的眼神,仔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隐娜突然笑了。
“你是不是在心里想,我被你亲一下,都要吃上十几块口香糖,如果我被你抱上床,做过爱做的事情后,我又得洗上几回澡,又要往身上喷多少香水,来驱除你的味道?”
说到这里,隐娜收起了笑脸,她眼睛眨也不眨的回瞪着齐牧扬道:“虽然你这两年的表现,还有刚才说的话,让我对你已经有所改观,你长得也马马虎虎,算是有了点男人的样子,但是距离我心目中能够要走我第一次的性伴侣,还有相当的距离。如果没有我点头同意,你真的敢那么做,就算你的技巧,真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拥有种马的天赋,能从身体上征服我,让我觉得快乐,事情一结束,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直接一枪把你打成本世纪最后一个太监。”
齐牧扬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别说这个隐娜实在是够厉害,竟然可以一眼看穿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虽然他这一辈子打定主意只喜欢安妮蒂娅一个女人,但是说句实话,男人好色的本性,并不会因为有了心爱的女人,就被直接消灭干净,面对隐娜这种级数的美女,又有哪个男人,不会暗中意淫一下?
“你仇也报了,礼也非了,现在跟我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抛下这几话,隐娜调头就走,发现齐牧扬没有跟上来,她扭头道:“在比赛场上南征北战,抢掠四方,手下小弟已经发展到一两千号人的齐牧扬大哥,该不会是担心被人设计埋伏,怕了我这样一个小女生吧?或者说。身边没有了华庚或者莲加这种超级保镖,你齐牧扬大哥的胆子,就会随之小上几分呢?毕竟。兵是将地胆嘛!”
“激将计?”齐牧扬也笑了,“两年前,我的确会受到你的挑衅,为了斗气跟在你地身后。而今天……”
齐牧扬和隐娜并肩走在一起,淡然道:“我跟上你,是因为我想知道,你这个骄傲得就像是一个公主,身边从来不缺护花使者的天之骄子。究竟有什么事情,让你要单独找到我,就算是被我当众非礼。仍然可以强行咽下一口,没有立刻回敬我两个响亮的耳光。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我在诺大的学院城里相遇。只是一次不经意的偶然。”
隐娜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脸上。已经清楚的写上了几个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喂!”齐牧扬低叹道:“就算你有事情,想要获得我的同意,或者是想请我帮忙,也不要运用这么夸张地表情和肢体语言,对我进行肉麻的称赞吧?”
隐娜突然道:“百分之五。”
面对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齐牧扬再聪明,再能举一反也不由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毫无实质意义地惊咦:“啊?!”
“聪明了,也成熟了。”隐娜淡然道:“以你现在的状态。纵然没有获得我事先同意,就把我抱到床上,你也有百分之五的机会,不用遭受我地事后追杀了。”
“你这算是和我这个超级土匪头子兼流氓玩暧昧流的游戏,还是在挑逗,甚至是暗示,或者仍然是在变相地夸讲我?”
齐牧扬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老老实实的道:“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百分之五的机率也太小了一点点吧,我相信,敢去拿终身性福,去搏这个机率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说到这里,齐牧扬再次轻叹了,“厉害,能在人才济济的四海军事学院,成为权倾一时,比普通教官更具有发言权学生会主席的人物,果然是厉害。你只用了一个百分之五的机率,稍稍向男女两性话题靠近了一点,就让我这个被你整得惨不可言,当了两年江洋大盗地家伙,对你地反感与排斥降到了最低点。在惊诧之下,更无可抗拒的对你地坦率与可爱,有了欣赏与喜欢的感觉。这份亲和力,这种举重若轻,迅速缩短人与人距离的能力,齐牧扬佩服,大大的佩服!”
“敏锐的触觉,优秀军人的警觉,刀锋般的坦率,能带领一批被淘汰的学员,强行支撑起另外一片天空的齐牧扬,更不是一个普通人物。”
带领齐牧扬走进一家咖啡店,找到一张僻静的半包围式餐台,并坐定后,隐娜盯着齐牧扬的双眼,道:“但是仅凭这些,你的机率也只可能是零。让我直接给了你百分之五机率的,是你面对那两名和平协会的会员时,说的话。说句实在话,以我的骄傲,纵然知道自己错了,在正常情况下,也绝不可能向你低头认错,更不可能主动和你接触。”
齐牧扬轻轻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些,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更清楚,能让隐娜不惜主动低头认错,甚至被他当众非礼,都没有当场翻脸,她提出来的请求,必然是麻烦到了极点,做起来更困难到了极点。
齐牧扬索性开门见山,“说吧,你想请我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隐娜点的咖啡送上来了。虽然她从来不在咖啡中放什么方糖或者鲜奶,但是她仍然习惯性的捏起一只纯银制成的小勺,在咖啡杯里轻轻搅动着,随着雾气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不断盘旋,咖啡的浓香随之在他们这个半封闭的环境中飘扬起来。
齐牧扬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齐牧扬必须承认,贵族气质这种听起来似乎很飘渺的东西,在隐娜看似随意的动作中,得到了最真实的体现。那种从小接受良好训练与教养,才可能拥有的优雅,那种经过数代人沉淀后,才慢慢用成功与礼仪培养出来,由内而外的从容淡定,都绝不是他这种靠机遇一夜暴富,本质上还是穷小子的家伙,加入演技速成班,就能掌握和表现出来的。
当隐娜举起咖啡杯,轻轻浅啜了一口的时候,在轻雾缭绕中,齐牧扬的眼前竟然有了瞬间的错觉……眼前这个叫隐娜的女孩,真的像极了年轻的安妮蒂娅。
“还有半个月,四海军事学院每年一次的学生会主席选择又要开始了。”
隐娜双手握着咖啡杯,感受着杯子透出的暖意,一点点传进了她的手心,听着咖啡馆里,那悠然而富有田园气息的轻音乐,她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我已经连续做了三界学生会主席,说实话,这个职务虽然看起来风光,但是每天都要处理繁重的工作,调解学生和校方的矛盾,并从中间寻找到最佳解决方案。就因为这样,学习和工作,占据了我绝大多数时间,我在四海军事学院这么久,除了身边有一群怎么赶都赶不走的追求者之外,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结交下。当我第三次登上学生会主席位置时,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下一界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我就放弃吧。这样的话,我才能再离开学校,回去继承自己的家族之前,享受一年真正自由的学生生活,我甚至可以考虑,找一个看得顺眼的男孩,和他一起轰轰烈烈的恋爱一场。”
齐牧扬在静静的听着,他明白,如果身边实在没有一个知心朋友,隐娜纵然有事相求,也绝对不可能突然对他这个冤家对头,敞开了心怀。
“但是当一切突然发生,当和平协会在四海军事学院成立,那些会员们开始四处活动,并把目标瞄准了学会生主席这个位置时,我比任何一次,都渴望获得第四次连任成功。齐牧扬,你明白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我明白。”齐牧扬点头道:“四海军事学院,代表了人类军事教育的最高圣地,她虽然没有庞大直系武装部队,但是却可以说是一个最耀眼,也最具有标志性意义的舞台。就算是为了声援波显罗军事要塞的马吉司令官,为了声援主战派成员,你这个明显抗拒和谈的现任学生会主席,也要拼尽全力,打败那些成员数量,已经超过九万的和平协会,死死守护住四海军事学院,这个领域。”
“是啊,但是我也明白,我这样做,真的是螳臂当车罢了。”
盯着杯子里黑色的汁液,隐娜的目光有点迷离了,“和平协会成员和他们的支持者在整个学院里,拥有三分之一的比例,他们为了争取到学生会主席这个位置,可谓是不留余力。你也见到了,走在路上都能接到他们散发的传单,学院所有可能发布信息的平台和渠道,都成为了被他们成功攻占的桥头堡。一个如此庞大,数量如此惊人的后援团,正在高速而有效的运作,只要他们能再拉上百分之十七的学员支持,他们的选票就会超过半数。而我这个连任三界的学生会主席,和他们相比,就真的有点势单力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