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焱先去了东宫,众人也都随他一起过去。
果然如那小太监说得,东宫四面已经被御林军包围森严。
看到慕容焱走近,那御林军军官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他接下来向前走的动作,躬身一揖,说道:“八王爷,皇上让臣把守东宫,不让任何人进去,您还是请回吧!”
慕容焱眸光微闪,不悦之色一闪而过,他语气甚是平静地向那御林军军官问道:“太子怎么样了?本王只想看他一眼。”
“拿来。”那御林军军官反转拦住他的手臂,将手掌朝上。
慕容焱有些诧异:“拿什么?”
那军官剑眉一挑,语气几近轻慢:“当然是圣旨!”
慕容焱微扬唇角,并不计较他的无礼,他说道:“本王没有圣旨,但是本王绝不相信是太子害死的十五弟。本王要亲眼见到太子,向他问个明白。”
御林军军官并不为其所动,冷声道:“那就请王爷请了圣旨再来吧!”
这个羽林将军是个出了名的黑脸,只认圣旨,谁的账也不买。慕容焱轻轻一笑:“好,那本王就请了圣旨过来,看你还会不会如此傲慢!”
说罢,甩甩衣袖,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伸手拉住青盏的手,怕她在这皇宫之中被挤散了,找不着回去的路。
青盏忍不住的抿唇一笑,在这个时候,他还能想到她,让她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青盏心里暖暖的,却有人心里快凉透了。她只顾着跟上慕容焱的脚步走,却不想鸿图浮冰碎雪般清冷的眸子里那触手不可及的忧伤――那忧伤完全是因为一双牵在一起的手。
失去了,永远失去了。
在她第一次与慕容焱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就该知道。
明知无望,也为了不让爷爷为难,所以,他答应了与韵宁公主的婚事。这在别人看来是多么荣耀,多么有福气。但是,他不快乐,一点儿都不。
随着众人往前走着,有些无意识,浑浑噩噩的,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
来到仁寿宫,宫门紧闭着,门边聚满了人,吵吵嚷嚷的,都在议论十五皇子遇害的事。
见慕容焱来了,众人忙向两边靠拢,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慕容焱拉青盏向门口走去,从八角亭里一块走出来的人也跟了过去。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守,见慕容焱过来,躬身一拜见,然后将朱漆大门打开。
开门的吱呀声压下了众人的低声私语,慕容焱拉青盏进去。其实,在朝中没有官职的,此时是不允许进入仁寿宫的。但是慕容焱牵着青盏没有放开的意思,那两个侍卫便自动放行了。其余那些人中,他们只让沈鸿图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在朝官员进去,其他的则被阻于门外。然后,便又是一声关门的吱呀声。
与慕容焱一起往前走,仁寿宫很大,所以向正殿有一段距离。他的脚步很快,青盏跟着有些吃力。但是她仍尽力跟上,以求不打扰到他。
仁寿宫,萃文殿。
于灯火辉煌之中,青盏看见萃文殿殿宇恢弘,殿外众大臣云集,密密压压的站成一片。
大殿之内也站了不少人,众皇子公主都在,吕、容二妃,左右二相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们。大殿正中的龙椅之上,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便是当今皇帝陛下。他的脸色因为悲伤过度而显得有些苍白。
这种情况下,慕容焱自然不能带青盏进去,只在她耳畔轻轻叮嘱了几句,便径自向大殿内走去。
走到大殿之中,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慕容焱轻轻撩起衣袍,跪在了皇帝面前:“儿臣来晚了,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并未说什么,疲惫地摆摆手,让他起来。
慕容焱便识意地站起身来,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下。
青盏一个女子在众人中站着多有不适,她左顾右盼,终于寻到她的大哥淳熙,于是便走到他的身边。
她小声向淳熙询问事情的进展,对方则是摇摇头,没有什么进展。
有风,但是青盏个子不高,在这拥挤的人群之中,那些寒意都被别人挡住了,并没有让她感觉有多冷。
偶尔去观察一下众人的表情,却见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对于十五皇子出事的事情显得漠不关心。
是啊,十五皇子还小,不是他们官场上尔虞我诈的争斗中依靠或者对峙的任何一方,他的离开,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所以这样的一个小生命,死就死了,与他们毫不相干。
不小心触碰到鸿图的目光。他淡淡地望着她,目光清冷而忧伤,温润的面庞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黑发如夜,白衣胜雪,黑发白衣随着风吹而轻轻荡动着,更是给人一种翩翩浊世的感觉。
浊世有公子,皎皎如月华。
他本就是如月一般耀眼,一般清冷的人物。
似乎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冰冷冰冷的感觉。
青盏不否认,这样的形象无疑是让她心动的,这与感情无关,只是无端地吸引。
与他对望许久,想到什么,青盏转头望向大殿之内。
韵宁公主静静站立一侧,即使不动的时候,那雍容华贵之感也没有掩去丝毫。此时她没有注意她的未婚夫,虽然对于十五弟她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她的父皇心里难过,她便很担心。这几年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么大的打击,她怕他承受不住。
许久,她慢慢转头,将目光移向大殿之外。
不过,她仍是没有看她的未婚夫,而是将目光移向青盏。青盏心里不由得一惊,心虚地想,难道刚刚她与鸿图对视,她都看到了吗?
再去注意那目光,好像不是望着她。可是,明明是这个方向……
青盏稍稍偏头,慢慢调动目光,慢慢地顺着那缕目光去看,却发现,她望着的,竟然是,她的大哥,淳熙。
大哥?
怎么可能?
青盏十分怀疑自己所看到的。
当她再次去看韵宁公主时,却见她已经转回头,又去看她的父皇。
看错了,对,看错了。
刚刚一定是看错了。
青盏一边默念着,一边认可自己的猜测。
大殿之上,皇帝陛下终于开口了,语气十分痛苦:“太子目无王法,性格乖张。今日众卿都在,好为见证。朕特下圣旨,废除其太子身份,迁出东宫,永禁岱月宫。”
说出这番话,皇帝脸上满是悲伤。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十五皇子死了,便是已经让他十分心痛,太子也是儿子,即使认定他害死十五皇子,也竟不忍心下旨处死他。只将他打入如同冷宫一样的岱月宫。
听到皇帝如斯说,殿内殿外众人表情不一,那些羽们,甚至面露不甘之色。
那四皇子,面色沉静,一双睿智的眼眸里带着一缕微不可查的神采。
右相曾琦忙出列,屈身跪于皇帝面前,深深一叩首:“陛下英明。”
几个趋炎附势的人也忙随他跪下来,齐声道:“陛下英明。”
左相眸光一闪,也在皇帝面前跪下来,嗓音浑厚:“陛下,万万不可啊!虽然十五殿下在东宫遇害,但这也并不代表是太子所为。并不是老臣偏袒太子,还请陛下调查清楚,然后再做处置!”
于是,又有许多人附和左相,纷纷跪于皇帝面前:“还请陛下明察。”
“你,你们……”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在旁的容淑妃忙拿起丝绢为他放在唇角。待他咳完,又将那丝绢拿起。很多人都看到,那雪白的丝绢之中,藏了一丝刺目的鲜红。
左相出面阻止,慕容焱觉得很正常。他是一个正义的人,凡事讲究证据。可是,右相顺水推舟让他似乎猜测到什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他的四皇兄,却见那人唇角轻抿,对于二相的不同意见漠不关心一样。
回转头,没有让任何人发现的,慕容焱嘲讽地一笑。他本人就是一个演戏高手,自然看得出四皇子的漠不关心根本就是在演戏。他甚至猜测,十五弟的死可能跟他有关,目的就是为了嫁祸太子。
“吕相大人,你这是要包庇杀人凶手么?”右相曾琦突然厉声向吕怀简质问道。他本来还想顺势让皇上将偏重点转移到四皇子身上,生怕这个老顽固一不小心就破坏了他的计划。
左相吕怀简抬眼看了看曾琦,反问道:“敢问曾相爷,您会在自己的住处杀人,将一切罪证都指向自己么?”然后,他向皇帝陛下道:“陛下,老臣请您将此事交给老臣调查。若是老臣调查不出真相,甘愿与太子同罪!”
慕容焱再次看四皇子,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眸子里分明带了丝狠戾,那是对吕怀简的。
不用调查,他心中也自然明了。但是他装作无能装了这么久,自然不能因为这事暴露。一边暗叹四皇子动作太快,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众人。
这时,有人建议道:“陛下,微臣认为应该派人去钦天监,请天师大人过来,让他给算上一算,看到底是不是太子所为?”
“简直是胡闹!”一直不言语的九皇子突然站出来,对那个出主意的人呵斥道。又转向向皇帝陛下,既不赞同右相,也不附和左相,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父皇,依儿臣看,还是让二哥过来,让他对事情交代清楚,那样,一切就可以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