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里,李定国一直在川中纵横,沿着四川盆地边沿绕圈子,跟官军玩躲猫猫的游戏。(看小说到网)一路上时常是右边山峦起伏,群峰叠翠,左边江河如织,条条玉带环过川蜀大地,清澈湍急,碧波荡漾,徜徉在这风光无限好的巴蜀山水中,李定国常常忘却征途上的疲惫辛劳。
这几日,张献忠再次巧用李定国先前攻破白土关之计,用达州守将的大印,扮作达州官军溃兵,混入巴州,轻取巴州,因义军主力皆是骑兵,行动快捷,远超过官军溃兵逃亡速度,所以这样的伎俩可反复使用。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连番出动,做为义军前锋,统率所部精骑,扮作官军溃兵,陆续拿下南江、利州、广元、昭化诸州县,最后轻取剑州,兵锋直指成都府。诈取州县城池均是精锐骑兵担当,其他义军将士则负责扫尾,安民告示、开仓放粮、除暴安良。西营义军将士按照李定国之前颁布下的规则顺序,有条不紊地照常执行,即便偶尔出些乱子,也被日渐干练果断的李定国雷厉风行处决。
李定国在征战途中,风尘仆仆,颠簸劳累,依然不忘忙里偷闲地四处乱逛,一边饱览巴蜀风光,一边体察当地民情,间或督察义军基层将士。
这一日,李定国带着几个亲兵,扮作一般川地士子,行走在剑州城里。剑州又名剑阁或剑门,西靠大剑山,山势雄奇险峻,东靠嘉陵江,水势湍急清澈,山光水色相映成辉。剑州依山傍水,地势险要,城池依托山势修筑,高耸坚固,比白土关更易守难攻。李定国看看剑州巍峨奇险的地形,不由得感叹,难怪剑州名列川中四绝(夔门天下雄、剑门天下险、娥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之列,如此地势,即便有一千人防守,义军数月之间也无可奈何,幸亏自己先智后力和惯用诈城之计,否则这剑州城没准就能把西营义军堵死在川中。
天公并不作美,忽地下起了雨。因巴山山脉矗立陕川交界,北方的寒流被阻隔住,四川冬季的雨并没让人觉得寒冷。而且冬天的雨一向下不大,雨丝稀疏,李定国并没撑着雨伞。
李定国慢悠悠地行走在细雨中,遥看着烟雨朦胧风光旖旎的巴蜀大地,再看看巍峨矗立的剑阁城池,感怀自己前程后世,不由得吟诵起陆游的一首诗:“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两世为人的感伤,对未来些许的不确定和迷惘油然而生。
活在乱世,这种忧郁伤感的小资情调可要不得。李定国仰起头,让雨水洒在自己脸上,这个时代的雨水纯净的很,根本不虞酸雨毁容,那冰凉的雨滴打在脸上,李定国慢慢冷静下来,心神又重回到残酷冰冷的现实。
回到现实,李定国还是心绪烦躁,最近在一个问题上他一直想不出理想的办法予以解决。
李定国发现,在更深入发展情报网时,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应运而生,这些间谍人员进入各个地方的时间都还很短,要在很短时间内,从一个小兵混到关键位置是不够的。他们大部分人物还是不能脱颖而出,更加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敌人当做心腹,所以关键的信息他们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搞到,而像策反敌将这样的事情更加是做不到。
李定国想起五年后的甲申之变,想起五年后华夏子民都要被迫留上猪尾巴,变成某个野蛮无耻、目光短浅部落的奴才,任由那个野人部落欺辱奴役,大好的华夏江山满目疮痍,而自己“驱除鞑虏统一中华”的大计中很釜底抽薪的一环却行之甚缓,越想越心急如焚。
其实李定国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加快时间进度的方法,只是他觉得那方法太过阴毒,怕有伤天和,便挖空心思去想一些不那么阴损的良策,却怎么也想不到,烦闷之余便出来散心。
李定国心绪烦乱地在城内瞎逛,想起那没有头绪的计策,渐渐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便想返回军营,休息一番,准备明日兵进临潼。
忽地他的眼神定在一个点上,久久没有偏离,身边的亲兵李飞虎觉察到将军的异常,将目光投射到远方,却什么都没看到,便问:“将军,您在瞅什么?有啥好看的?”
以前的近卫亲兵李晨已经被李定国打发去管理鸳鸯卫的战利品拍卖,除了将李晨的兄弟依照军法斩首后不想面对李晨有些埋怨的眼神,更是因为李晨的祖父两代都是小贩出身,李晨耳濡目染,对于买卖就有天赋。因为李定国自己的前世是人才摆错位置和时代变成废柴,所以他对怎么安排下属工作甚为留意,绝不能将一个好端端的人才放在一个不适合的位置。
李飞虎跟李定国一样,都是陕西绥德人,俗话所说的“米脂的婆娘绥德的汉”,果真不假,李定国生就的俊逸不凡,李飞虎也长的浓眉大眼,俊朗有形。只是李飞虎幼年曾亲眼见父母亲被官兵杀死,他躲在柜子里含着泪看完那一幕惨剧,自此性格大变,冷峻寡言,战斗中手下从无活口,杀心甚重。不过李飞虎有个很好的优点,他很细心,考虑问题很周全,仔细分析,这是他童年阴影的影响,参加义军六年来,他已将李定国当做兄长,他再也不能眼看着有一个亲人死在他的面前,所以每次李定国出行,他必定准备齐全,将武器、弓箭、伤药、信号都准备好,绝不像其他亲兵那般对李定国的武艺盲目自信,啥都不去准备。
李定国并不答话,信步走向路边一家小酒馆,掀开门帘,昂首走了进去。
李飞虎莫名其妙,只得加紧步伐跟上,将军马上功夫了得,这马下功夫可就大有疑问。
李定国站在一个青年男子面前,阴沉着脸:“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这男子一路远远地尾随着李定国,跟了大半晌,到此时才放弃跟随溜进酒馆。这人似是不怕李定国发现,跟踪在后面一直是大摇大摆。
李飞虎打眼一看,那个男子二十二三岁年纪,面庞白净,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不大,却闪着狡黠的光,一颗硕大的鼻子不仅没有破坏他本身的帅气,反而增加了几分威猛,倒是这人嘴角挂着的浅浅微笑让他浑身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猥亵。这人穿着一身青色儒生袍,磊落地坐在那里,跟其他三个男子一起坦然地饮酒。
那个男子对李定国的疾言厉色并无半份畏惧,拱手一笑:“在下锦州吴登科拜见李将军。”
酒馆里原有十几个川地百姓饮酒,听了那男子自报家门,轰然议论道:原来他就是吴登科,川中四怪的老二,看上去果然有些怪模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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