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岚勾着方岸一臂,与他挤着脚步走入正房厅内,端正站到立在内寝门边的春香面前问:“夫人在休息吗?”
春香看了眼方岚羞眸下望道:“是,夫人在休息。”
方岚想了下问:“周嬷在不在?”
“周嬷到下房吃饭还未回来。”春香的轻语方落,寝内传来叶氏闲懒的问话:“门外是阿岚吗?”
方岚微微低下头回:“是孩儿,孩儿有事找娘亲。”
叶氏问:“什么事?”
方岚答:“孩儿想说阿岩和阿春的事。”
叶氏被这事烦了一个早上,还恼得睡不下午觉,这又听方岚讲起心中一团闷堵道:“那事有什么好说,也不关你的事。”
方岚睨了身旁的方岸一眼道:“阿岸有事要告诉娘亲。”
方岸正为这事紧张,听到方岚提到他的名字,一手便下意识拽了拽另一只袖角。
叶氏疑惑:“阿岸?”
方岚道:“阿岸也在外头。”
寝内默了片刻,叶氏道:“你们先去明堂等着。”
“是娘亲。”
方岚应下,看了眼方岸,两人就一起到了正屋厅门。
时过不久,叶氏一身整齐带着春香到了明堂,待方岸见过礼,叶氏坐到主位上望着方岸和悦问:“阿岸怎么了?”
方岸低着头,抿了抿嘴道:“那个,是岩哥哥自己摔到了池塘里,阿春没动手推他。”
叶氏立起眼:“你怎么知道?”
方岸将自己离席出恭瞧见的事说了一遍,叶氏听后不知该如何处理就沉住了声,她想若方岩要病了这事就不好再提起,季氏定会拿着自己的儿子哭天喊地,这样便只能息事宁人;若没病,那她也不让季氏好诬赖,郝春怎么也是自己院里的人,就这样被赖了罪,往后只怕季氏更嚣张气焰。
方岸见叶氏不说话的样子有些冷得瘆人便小声道:“大娘若无事,我回去了。”
“阿岸,你在这待一会。”
叶氏的话方落,周嬷走入了院来迎到叶氏面前道:“夫人怎么没睡着?”
叶氏瞥着方岸道:“这孩子来说早上那事,他瞧见是阿岩自己摔进了池塘。”
周嬷平静的表情未变,贴近叶氏道:“夫人,郎中给三少爷瞧了病,说没事,三少爷也没惊吓的样子,听桂嬷道他午饭吃得很干净。”
叶氏望着周嬷有所明白:“你是从后园过来?”
周嬷回:“方吃过饭,我家那位让前院的小厮来说郎中到了,让我带进园内,我就过去了,这才将郎中送走。”
“哦。”叶氏微微点头,默了片刻就站起身道:“阿岸和我到后园一趟。”走到明堂外见方岚跟着便令道:“你别跟。”她是怕方岚跟着,让家里人瞧着倒像是正房带着儿子去欺负姨娘,而她只是要去和季氏就事论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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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方走,季氏立在方岩房内的罗汉床边,伸出五指轻推方岩的额鬓,既窃喜着给了叶氏难看,又要端出母亲的威严忍着笑提声道:“别你爹出了远门就给我闹事,你娘没那个本事次次替你招架,你老实在房内读书不成?非得在外面野。”
方岩看出季氏娇脸上那怒笑不定的神情,撇了撇嘴:“娘亲,今可是你儿子被推下了池里,您怎么说起我来了,还不都赖那丫头。”
季氏将双手交在胸前,歪着腰肢懒站着道:“我还不知道你,别说你没揪那丫头的头发。”她见方岩憋嘴低下头,又提了提声:“她为这事要饿上两日,你也该消停一阵,这几日你给我少出院门,要再惹出什么事,你祖母若发话要夫人管你,你让你娘哭死也没法子。”
方岩倒在罗汉床上,跷起脚闷声道:“知道了娘亲。”虽然方岩性子很横胆子很大,但猛的跌到池塘里,还是让他有些后怕,这会又听要把他交给严肃的叶氏,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断手断脚的痛。
季氏低望方岩的闲样道:“别躺太久,没事看看书,可记着你爹说回来要考你。”
方岩心里想着不能出院门玩就有些不高兴,回起话来也就不耐烦:“知道,知道。”
一直站在季氏身后侧的方慧芬,几步躲到季氏身后在季氏婀娜的腰间露出半个小脑袋冲方岩道:“哥哥是呆子,呆子。”
方岩一听不高兴地坐起身朝方慧芬凶道:“你才呆子,再说,我就打你。”
方慧芬把头缩到季氏背后道:“爹爹说,哥哥不读书往后就是傻呆子,一点用都没有。”
这些话是平日方鸿飞背着方岩向季氏说的,季氏没想被方慧芬学了去,她心疼自己儿子听了不好受,返身拉着方慧芬的手就往外走道:“行了,到娘屋里,娘教你弹琴。”
方岩瞧着季氏和方慧芬出了房门,松开两道纠结起的浓眉“哼”了声又躺回了罗汉榻,躺了一会又坐起身摸出榻边一只乌漆木盒,打开盒子拿出刻刀和一只刻了一半的木疙瘩,划刻起来,那木屑随着他的刀刀雕刻零落在乌漆木盒里。
“姐姐怎么过来了?”
房外传来季氏的话语,方岩一听便知道是叶氏来了,匆匆将手上的木雕和雕刻物放进盒子里,合上盖子把乌漆木盒放回原处,心里有些慌不知是出去瞧瞧,还是躺下好,徘徊了一会,他担心叶氏是为早上的事而来,就倒在了榻上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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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的院子只有正屋和东西厢,叶氏进了院子便让周嬷到正屋去找季氏,季氏在屋内听到叶氏来了就笑迎到院里。
叶氏见季氏没有请自己入屋的意思,且她正也不愿进正屋,就立在这种着几株茉莉的小院中,严肃着张脸问:“阿岩身子如何?”
季氏不知道叶氏突来的目的为何,只客气笑着道:“郎中来瞧过说没事,兴许……”瞧病时周嬷也在季氏不好说谎就将眸子瞥向方岩所住的东厢道:“兴许受了点吓,吃过饭就无力躺在屋内。”
叶氏正声道:“往后该让他学乖了,别让他随便扯小丫头的辫子,弄不清楚还不知谁对谁错,妄罚了人传到外面去还不被外面的人说我们方家刻薄丫头,方家祖辈的好名声就此一毁,你让老爷如何面对祖宗。”
季氏上下打量叶氏和方岸,微着眼觉得叶氏来者不善,忐忑道:“哟,姐姐这说着什么,怎么听起来如此严重。”
叶氏开门见山道:“阿岸瞧见是阿岩自己摔下了池塘。”
季氏蹙起眉头望着方岸厉问:“你怎么瞧见了?”
“我去出恭瞧见岩哥哥跟着阿春,我跟上去就见岩哥哥扯住阿春的辫子,阿春扯过自己的辫子,岩哥哥自己就跌进了池塘里。”季氏的质问让方岸越发紧张,憋起一口气道下便返身跑出了院门。
季氏听了方岸的话把眉头锁得更紧,斜眼瞥着叶氏道:“姐姐为了个小丫头,也太大费周章了。”
叶氏听出季氏的意思是暗指她让方岸说谎,见着季氏不愿低头她也不客气道:“若你觉得我大费周章,冤枉得荒就上老太太那里说我去。”
和老太太说,老太太不都听你的,方家上下都看你面慈心善,皆是一群吃猪油蒙了心的。
季氏恼着一张娇眼瞧着叶氏甩袖离去,心里咒骂着,见着叶氏一行出了院门,便狠狠“呸呸”往地上淬了两口。
方岩听见院子里有脚步离去的声音,赶到屋门边瞧见季氏一脸恼怒便怯声唤道:“娘亲……”
季氏正恼怒得没处发火,这听闻方岩的唤声几步走到这位始作俑者面前压低嗓子道:“都是你这小子,猴急什么,若恨那小丫头害你吃了苦头,日子长着还怕没有治那小丫头的时日,你倒会挑日子,不知今日家里有多少眼睛看着大房,这是要让家里内外上下都知道你娘和这当家的女人不合?”
方岩懂得季氏的意思,动了动嘴没吭出声返身跑入屋避着季氏的怒气去了,季氏一个人只管怒着,但事已如此她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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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回了正屋遂就让周嬷去将郝春从柴房放出来。
周嬷走到厨房边上的柴房拿着一把钥匙打开柴房破落的门板,瞧见坐在柴房内的郝春道:“阿春,夫人让你出来。”
郝春自被关在这又脏又暗的柴房内就担心得不得了,害怕自己真要被饿上两日,那可真会痛苦得再死一次不可,突然得以释放她还有些不敢相信,缓缓站起身问:“我不用饿两天了?”
“嗯,出来。”周嬷边说着边离开柴房门旁望向一边的张嬷道:“给阿春做碗面。”
“欸,我这就去给她下碗面。”
张嬷应话离开,周嬷望向走出柴房的郝春道:“吃了面,洗把脸再回去陪二小姐,别乱问话,一切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正是要问明事情只见端着一张扑克脸周嬷将话说得严肃便把话咽入了肚子里。
周嬷离开厨房院子后,她惦着未散的胆怯打了桶水,清洗过自己的脸和手便到平日吃饭的小屋吃下一碗张嬷做的葱油面就回了方慧芳的房,冯嫂瞧她没事一面替她高兴,一面拉着她问出了什么事,她想着周嬷严厉的告诫便含含糊糊说:“遇了三少爷,闹了点事,所以被夫人关了起来,现在大概没事了。”
冯嫂回忆起戏廊上方岩的告状:“闹了什么事?是不是三少爷扯了你的辫子,你把三少爷推到了池塘里?”
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还问。
她见冯嫂问得明白耷拉下淡淡戚眉:“是这样,但是我没推三少爷,他自己摔下去的,夫人误会了。”话落,她瞧见冯嫂的明白点头,转思问道:“嫂嫂,看戏的中途你去了哪里?”
冯嫂回思道:“我瞧二小姐睡着了就回屋给她拿件小披风做盖子。”顿了顿速又问: “阿春,你那时怎么离开二小姐?”
“我也……”她想起那时和方岚、桂喜说得开心却忘了问问其他嬷嬷冯嫂的去想,这番想起她尴尬得不行,干干笑了笑虚声道:“站久了想去茅房,谁知……”
啊!真倒霉。
“阿春,阿春——”
在房内午睡的方慧芳听见厅中的说话声醒了过来,听出是郝春的声就光着脚下床跑到厅内,一见果真是郝春便欣喜若狂抱住她,将小脑袋靠在她的肩头上。
冯嫂见方慧芳没穿鞋子,忙将她从郝春身前拉开道:“二小姐快回房内把鞋穿上,这要生病怎么得了。”
郝春也连忙拉着方慧芳往房内走:“二小姐快去穿鞋子。”
冯嫂怕方慧芳光脚跑在冰凉的地上惹出病来,一把抱起她就往房里走,待为她穿好了鞋袜才让她下地和郝春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