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慧芳自二房回来就闷闷不语,时不时总站到寝门前看着那挂粗糙的彩色门帘,郝春知道她是想要方思芩那样精致的帘子。住了这么长时间郝春也瞧得出叶氏对方慧芳情里的几分真假,可是同住在一间房里,她实在看不下去方慧芳那样失落的神情,于是晚饭后便赖到冯嫂身边,向冯嫂撒娇道:“二小姐看上了芩姑娘那种串着珠子的门帘,嫂嫂去和周嬷说看看,要些外头做的彩纸和瓷珠来。”
冯嫂腾的一下立着眼道:“这哪使得,还不被周嬷给淬回来,这房可不比得那边,咱二小姐本就寄人篱下,再要这个那个还不被说。”
郝春用下巴指了下独自坐在方桌前嘟起小嘴玩着布袋偶的方慧芳道:“可是二小姐不太开心。”
“没事,过两日便好了。”
郝春憋嘴无奈,虽然很想让方慧芳开心可是想到周嬷那张不笑便像一张扑克的老脸她也不敢独自去求周嬷。
自己是不是太胆小了,穿越而来的人应该没自己这么孬,不过是些彩纸和瓷珠也弄不到,可是自己不会造纸,也不会烧窑,只会吃吃喝喝穷装傻……嗯!穿越的人毕竟不是神,自己就是个普通的人,能力实在有限,再说自己连个身份地位也没有,还是得看着大人们脸色做事的小孩。
冯嫂瞧见她忽然一手托腮望着方慧芳出着神就问:“你这孩子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
她回了神,挺身伸了个懒腰道:“没什么,没事做有些发困。”
“那去跟二小姐玩一会。”冯嫂说着将她由罗汉床旁向外轻推。
她眼眸瞥了眼方慧芳回看冯嫂低声道:“二小姐不是正心情不好。”
冯嫂微起眼,抬下巴指指方慧芳逗她道:“小阿春不是最会讨二小姐开心吗?”
她熬不过冯嫂的逗闹,走到方慧芳身旁坐下,拿起桌面上另一只布袋偶戴在手上,摇着手上的布袋偶,捏着声道:“二小姐和我玩。”
方慧芳看着她手上那只摇头晃脑的疯兔子,懒懒地动了动手上耷拉着耳朵的丧气兔子,然后也不说话,伸出自己手上的兔子碰了碰她手上的兔子,她看了着实有些不好受。
不过就像冯嫂说的那样,隔日方慧芳便又精神了起来,她为弥补方慧芳的缺憾又给方慧芳做了两只有点凯蒂猫样子的布袋偶,她们俩便时常双手戴这布袋偶立在房外的廊窗边玩布袋戏,惹得只要有人进出院门都会习惯抬头望望廊窗。
时日这般悄然而逝,当然她们也不只玩耍,有时也会安静地坐在屋里绣花,等一种花样绣腻了就会连着几日到方思芩那里走走学些新的花样回来,临近冬时,方慧芳的绣活已经熟练了,飞针走线也已不会让线再打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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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方鸿飞先方鸿翔从外地回到了家中。
今年茶的市价很好,方家各地的茶行茶号都比往年多盈利两三成,方鸿飞欣喜不已带了整整两口大箱的东西回来,也不用叶氏多费口舌,入了前院大厅就带人将两口大箱搬到正房并嘱咐叶氏让人把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然后裹着身上的袄衫就自顾靠在寝间的卧榻上休息。
叶氏不忙查看那两口箱子里的东西,先是把春香推到方鸿飞面婉约笑道:“阿秋年纪也到了,所以我把她嫁走,这是我新买的丫头,□香。”
方鸿飞将休养生息的微眼望向春香,只停留足够认清人脸的时刻,便磕下眼道:“这些你做主就好。”然后把手伸进衣袖里掏了把钥匙递给叶氏道:“其中一只箱底有个上了锁的盒子里头放着一些首饰,两对西域银镯子分别给阿芳和阿芬,苏州新开了家金铺,做的首饰不错,我给你和月如各打了支金簪,还给娘打了个佛牌,年后上香时记得到庙里过炉,对了,腊月是阿芬的生辰,我给她多打了只长命锁。”
叶氏接过方鸿飞递上的钥匙,婉约的笑容显出一抹犀利问:“为何单给阿芬打了长命锁,来年阿芳也过生辰,为何不给她也打上一只备着?”
“这个……”方鸿飞一时噎了声,他给孩子带东西为了显示公平尽量是人人有份,而这只长命锁说是给方慧芬打的,还不如说是打给季氏看,为了讨季氏的欢心,他顿了片刻道:“阿芳满月时已打了个锁片,也没必要再多打一个,我这一时也不知道该打什么给她好。”他搪塞下,即刻转问:“阿岩如何?是否老实一点。”
叶氏将身侧向房门,暗自冷笑了下道:“他的性子就那样,你还不知道他能有多老实,能不惹事已经很好。”她觉得中秋的事和自己房里丫头有关,方岩又掉进了池塘里,毕竟方岩再不好也是他的儿子就怕他听了揪心反倒怪起自己的不是便不多提了,且她也不怕季氏倒打一耙,万事她还有个老太太撑腰,她想季氏应该不会不明白。
方鸿飞没出声了,懒懒地靠在榻上休息,不一会周嬷走了进来道洗澡水备好,他便起身出房。
叶氏随后也到房厅内打开了放在厅中的两口大箱子,她打开第一口大箱,就见堆着几十包大大小小的南北干货,在这些普通的干货中还有几包人参、冬虫夏草、灵芝等一些滋补的中药,不用多看她都知道这里面是不会有首饰盒子,每年冬季回来方鸿飞就会带上这么一箱子东西,上面还会放着布匹,因怕干货窜味在布匹和干货间还会隔上几包劣等的茶叶。
她速又打开另一口箱子,这口箱子内上层压着数匹各色的绢缎,绢缎下还压着张西域羊毛毯子,她速让周嬷和春香搬出这些就见绢缎下面凌乱放着胭脂水粉、一叠书、一些草纸包着的壶样东西,几支做工精良的毛笔和三块端砚,还有些七七八八用纸包着的东西,在这些东西下她掏出了那只结实的小木盒,把木盒搬到了厅内的圆桌上用方鸿飞给的钥匙打开,便见到了方鸿飞说的那些东西。
她最关心这小盒子内的三样东西,一个是方鸿飞为她和季氏打的金簪子,另一个是方鸿飞给方慧芬的生辰礼物。躺在小盒子内红色缎面上的两支金簪一支簪头雕成对称的蝶翅状,蝴蝶的翅膀上还镶着几颗小的绿翡翠,另外一支簪子便是几片薄薄金片扎成的金花且无任何玉石装饰的金簪,不论从分量,样式,价值看都是那蝴蝶簪子好些,她心里便明白这簪子应该是给季氏的,再掂掂给方慧芬的长生锁,那分量真是实实的重,方慧芳那可怜的小锁片都不值这长生锁一半有分量。
她顿然明白这样重的长生锁方慧芬怎么可能戴得了,到时还不是让季氏收着,那这东西还不是给季氏。
自己好生照顾着这个家,他连个感激不说便罢了,还这样拐着方法送那只狐媚子东西。
叶氏心里想着极为不舒服,狠狠地紧握住拿在手中的长生锁,但只将那不满放在心里,她不忘自己在这个家中是以贤惠大度深得人心,人一旦树立了一种形象就很难去打破,她也不例外——不过这次她不想让季氏太如意。
“周嬷到厨房唤几个丫头嬷嬷来将这些干货拿去厨房,让人把这两口大箱子抬到后屋。春香把绢缎、人参、冬虫夏草、灵芝什么都整理到后屋的柜子里,那条毯子想来是给老太太的,也先搬过去,其他的等老爷过来再说。”
叶氏吩咐下这些抱起那只装有金银首饰的木盒子入了内寝将木盒子安放在了妆案上,随即由自己的红木衣柜内拿出一只上了锁的贝雕木盒子就把那支蝴蝶金簪锁进了贝雕木盒里,就将贝雕木盒重新放回了红木衣柜,然后回到房厅看着从厨房来的丫头嬷嬷将那些干货搬走,又吩咐周嬷唤几个粗实有力的丫头来把那两口大木箱搬到后房。
待那两口将厅内堵得满当的大木箱被搬走,换了身袄衫的方鸿飞就回了屋来,看着空荡的厅中关心道:“东西都收起来了?”
叶氏跟在方鸿飞身旁入寝室道:“都让人收进了后屋。”
“嗯!”方鸿飞洗过澡一身轻松,心情也跟着畅快几许,走到卧榻边坐下显着舒心道:“那张西域羊毛毯子是给娘的,书是给阿岚,笔和砚台是给阿岚、阿岩和阿岸。”
“晚些时候我亲自将毯子送到佛堂……”叶氏立在方鸿飞面前道着,眼眸向别处飞去转而道:“我看那盒子内有两只金簪,那支蝴蝶我挺喜欢所以收起来了,我觉得她年轻些戴那支素金花会好看些……”她返身踱步到卧榻对面的妆案前,低望铜镜中自己那张□半衰的脸庞:“这些年都顾着操持家事也未曾认真妆扮过,突然喜欢这花俏的东西,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说来往日也是恩爱过,方鸿飞听到叶氏这幽幽怅然的话语心不由软了,侧身躺靠在卧榻上不瞧叶氏淡淡道:“你喜欢,收着就收着。”
“老爷。”
方鸿飞落话,春香端着一托盘汤面酥饼进了寝来朝他欠了身,他稍稍将躺着的身坐起,春香便将托盘内的汤面酥饼摆到卧榻的方几上,接着拿着托盘静退出了门。
方鸿飞端起碗吃汤面便没再和叶氏说话,叶氏轻哼下一鼻息,轻微起婉约的笑朝向方鸿飞道:“老爷这边吃着,我去将那些东西清点一下,绢缎、笔砚晚些我在让人送到后园。”
方鸿飞咽下口里嚼下的食物道“嗯”了声又思道:“罢了,那些东西晚些时候我再一起带过去。”
叶氏听出方鸿飞只是要在自己的房内短暂停歇便又要去找后园的狐媚子心里顿生恶气,但还是摆着贤惠的样子道:“你才回来也累了,不如就在这里多歇息几日再过去。”
方鸿飞睨了叶氏一眼,还是默不吭声地用着面。
叶氏以为方鸿飞默认,未收脸上的和悦就出了门。
而方鸿飞心里是清楚叶氏话中的意思是要他留住下来,但心头的决定早已不是叶氏三言两语能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