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大房危
作者:安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47

() 方鸿飞带着周冠和数个小厮赶到北边跨院,推开院中正房,就见漆黑的房梁上垂挂着一条恐怖阴影,提灯笼的小厮将手里的灯笼探照,猛地瞪立起眼惊叹:“啊!老爷,季姨娘上吊了。”

方鸿飞看着季氏悬在房梁上的尸体惊愣了半饷,沉下满腹怒气,返过身令:“你们把她解下来找张席子卷上。周冠,明日去把三少爷哄回来,那小子浑,先别说是什么事。”

“是。”

周冠应下,方鸿飞一脸沉重回到方岚的院子,入屋没多说什么,只把叶氏悄悄地请出门才说了季氏自尽。

叶氏闻得季氏自尽先是讶异,缓过神就觉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心想这么死还真便宜了她,嘴角冷提了下,埋怨道:“这么个死法真是脏了地方,连死也不叫人安生。”

方鸿飞倒还为季氏留着些薄情,沉声道下:“我看就别说这个了,回院商量一下她的后事,还有阿岩那才是叫人担心。”

叶氏跟着方鸿飞离开方岚的院子,紧闭嘴唇想了下,便出了个主意道:“是她犯贱先害了阿岚,还忧心那个浑小子做什么,他回来就说是畏罪自杀。”

*

次日晨,郝春到厨房用饭,进门只见张嬷、桂嬷、李大妞和几个厨房的粗使丫头在,随口问:“别的人还没下来吃饭吗?”

张嬷起身给她添饭道:“哪呀,夫人和季姨娘那边的人都吃完走了。”

“那么快?”郝春问着,便找了个饭桌边的位子坐下。

邻位的桂嬷露出神神秘秘的神色道:“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们哪还有心情细嚼慢咽,我看今早是要出大事了。”

郝春立着不明白的眼眸看着桂嬷,桂嬷接着道:“三少爷回来若知道季姨娘死了,依照那性子还不闹家。”

郝春现在才由桂嬷嘴里得知此消息,不由惊讶:“季姨娘死了?”

桂嬷道:“是呢,吊死了,真是造孽,要给人好好当妾哪里会落得这个下场,就是不知量力,阿春啊,做人要老实本分些,不该和主母争知道吗,要不多难看,连死都不好看的,听闻小厮们说,老爷连个棺材都不给,早上让人到衙门报了事,就让人找荒地去了,方家的墓头是没她的名分。”

郝春觉得季氏虽然可恶,但这个结果也实在悲惨,可为什么自己非要和这个倒霉的人牵连在一起,便耷拉下眉头不高兴:“嬷嬷这什么话,怎么说起我来了,咱不是一直很乖的做事吗。”

张嬷端着一碗白粥放到郝春面前道:“你这孩子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呢,看都看了?”

郝春拿起筷子夹了一撮切得细细的猪耳朵炒雪里红就了口粥问:“看什么?”

桂嬷向郝春挑了下眉:“二少爷的身子,你昨夜不是给他擦身子吗?都伺候这样了,也是早晚的事。”

李大妞是自梳留在方家,听得桂嬷和张嬷的话透出不自在,端起用完早饭的空碗默不吭声出了房门。

两个嬷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郝春也不是那荒野出生的纯情小百合,她一下也就明白敢情她们已经将自己划为二少爷的房里人,眼下还真是各种的悲剧,连自己这个没多大干系的人也要被扯上一通——

可是既没有吃到肉,也没想吃那块别人的好肉,平白被人误会多没意思。

郝春瘪了下嘴道:“二少爷眼睛看不见,我帮他擦擦身子能看到什么呀,房里昏昏暗暗的。”

桂嬷和张嬷都觉得郝春是真傻,相视笑了下,桂嬷扒下几口碗底的粥,看向郝春打抱不平道:“这叫什么事,水菱那蹄子实在是黑心,竟将二少爷害成这样子,你往后真跟着二少爷也是辛苦。”

怎么还在周旋这事?

郝春本以为桂嬷专心吃饭就不会再提这些,没想到又复说起,对付这样的三姑六婆她真是没办法,扁了下嘴道:“你怎么不盼二少爷好起来,郎中说待几日看看,我瞧着也是中毒引起,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你看都会心疼二少爷了。”张嬷瞧着郝春嘻笑道。

郝春实在什么也不想说了,她觉得不论怎么说起那二少爷,估计都会被扯到这个那个的点上,反正在她们看来那二少爷就是放在自己嘴边的肉不想吃怎么可能。

郝春埋头吃饭不语,不一会,夏兰、南竹和方慧芳的丫头也都下来吃饭,叶氏交代过先不让方老太太知道方岚眼睛瞎了的事,因此桂嬷和张嬷不敢在夏兰和南竹面前论道这些,张嬷给她们添了粥便和吃完早饭的桂嬷一起出了门。

郝春吃完早饭就回了方岚的院里,前院发生着什么她全然不知,后来她也没听说发生什么大事,只知道方岩回来听说季氏因为加害方岚畏罪自杀,当日在北院守了季氏一个晚上,隔日季氏被送到荒地埋葬,他跟去就没再回方家,而方家下人都觉得他自小就不懂事,估计连孝道也不懂,只当他是粗心的人,就都不再谈论起他。

季氏的事过去后,最让方鸿飞夫妇烦忧的事便是方岚的眼睛,可是请那老郎中来来去去数趟,清肝明目的药方换了四五副他的眼睛都没一点好转的迹象,方鸿飞和叶氏着实着急便想给他另请个高明的郎中,但眼下年关将至,外出异乡人都回去了,本地的郎中好坏就那么几个,皆还比不上那位老郎中,他们也只能先将事隔下,待出了年再重金聘个郎中给他瞧瞧。

*

转眼到了除夕,今年的除夕方家过得比往年都要冷清许多,方老太太坐在长长的饭桌尽头瞧见缺了不少人问:“这都怎么了?他们没来就不说了,阿岚怎么没来?”

坐在方老太太一侧的方鸿飞沉声轻语:“阿岚得了小风寒在房里歇着,月如……她不巧身子也不舒服,阿芬陪着她,阿岩就那样……”

方老太太拢起稀疏的眉头道:“阿岚身子一向很好,怎么病了?晚些时候我去瞧瞧他。”

方鸿飞见方老太太很心疼方岚忙安抚:“娘,阿岚病得不重,只是身子乏些,休息几日就好了。”

“哎!”方老太太叹下,转思起方岩道:“你也该给阿岩谋个事了,如今他真的不小,再这样下去,往后有哪家好姑娘敢许给他。”

方鸿飞尊尊道:“我正打算明年出商把他带在身边,他也学了一身武艺,跟着商队也好观前顾后。”

方老太太也不太关心方岩,只是怕他惹事,这听得方鸿飞还有管教他的心便放心几许,立起筷子道:“都吃饭。”

曹氏瞧了眼叶氏那张时运不济的沉脸,不显山露水地轻狂淡笑道:“老太太,阿岸今年过了举人,来年便要参加会试。”

大过节,难得听到一个好消息,方老太太含笑道:“好好,阿岸有出息好。”

“老太太,阿灿如今也会走会跳,在过几年也当到识字之年,哎,自有了阿灿我们这边就变得拮据不少,阿岸又要考功名路费不说,待考上功名还得打点上下,不几年也要娶亲,家弟在京里为官,说是要给阿岸说个京里的官家女子,这娶亲面子就不能太难看。”

叶氏一听曹氏话里话外都是为了钱,便先方老太太开口道:“这不是还有几年吗,到时瞧瞧是娶哪个官家女子再谈聘金礼金的事也来得及,难道还怕你大哥会少了你们。”

虽然那一连串的血雨腥风方鸿飞对方老太太保密了,但方家好几十张口,能瞒得住常待在佛堂里的方老太太,可瞒不住无时无刻不用雪亮目光盯着大房的曹氏,她说这些可不是真要钱,而真正的目的在于此:“大嫂别误会,我可不是向大哥喊穷,只是这方家的产业鸿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又有了阿灿,多个人多份操心,大哥和大嫂也该体谅我们这房。”

话已是点破了三分,叶氏一下明白曹氏这要的不是钱,而是暗里要着产业,方岚才出了事,曹氏说这些,分明是知道大房没人了,叶氏暗暗想着,拉着一张脸道:“大过年的,弟妹讲这些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曹氏给了方鸿翔一个眼色,一面让他也开口说话,一面假做和气笑道:“这家里人都在,说话方便些。”

方鸿翔领略到了曹氏的意思,但微低下头为难着不语,要不是曹氏年到而立辛辛苦苦给他又添了儿子提出要为方灿多着想,他实在也不想去向方鸿飞争家业,毕竟方老爷过世那会他们兄弟俩一起走过最辛苦的时候,那时基本也是方鸿飞一人担起了整个家业。

方鸿翔犹犹豫豫不开口,方鸿展先他开口:“是是,家里人都在好说话,我这有个事本想过几日麻烦大嫂,不过想了下还是现在说,家里一个贱妾给我怀了个孩子,算命说我那院和她犯冲,要她换个地方住,我想来想去只能向大哥借个地方。”

方老太太慈爱笑道:“这还要搬哪里,搬到佛堂跟着我方好。”

金氏忙应和道:“是呢,那我就先替那位领了大姐的好意。”

方老太太朝金氏点过头,侧头望向叶氏:“回头让人在佛堂的跨院给阿展的房里人收拾个地方出来。”

“媳妇知道。”

叶氏应了方老太太的话,回头便瞪了曹氏一眼,曹氏见方鸿翔不助阵,也只好偃旗息鼓,这顿年夜饭便在方老太太和金氏谈论儿孙及人理常事间清冷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