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文听说方岚不在就回去了,但此后每隔十天半个月他都会来方家找方岚,每次都被方岚以不在打发走,可他却不泄气,还是坚持着好似不见到方岚誓不罢休。
方岚则没把良文的寻找放在心里,每日好吃好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也不对欺骗感到愧疚。
而收到游家退婚书的半个月,游简就让家弟带着订金来退订,好不给叶氏面子当面撕毁了方岚和游秀丽的婚书,叶氏只能满眼尴尬看着一切发生。
婚书已撕毁,看着游家如此绝情就算方鸿飞回来也难挽回,叶氏满腹的愤慨无处说,也只能到方岚房里诉说实情,另一方面也想安抚一下他。
叶氏一脸严肃又透着些母爱关怀坐在房里一张靠椅上,温和道:“阿岚,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娘,怎么了?”方岚听出叶氏话里的为难,透出疑惑与关心问。
叶氏蹙起眉为难道:“阿岚,游家退婚了。”
方岚俊脸上显着平淡,略微低下头轻叹了声:“哦。”
叶氏觉得方岚有些低落,忙安慰:“儿啊,莫担心,我会再给你找户好人家姑娘,你爹也在外给你找着郎中……”
方岚打断叶氏的话,叹着声道:“不必了,总是喝那些糟物我也厌,也别耽误人家了。”
叶氏眉头一下拧成了麻花,压着痛心道:“儿啊,别难过,要信你爹这趟回来会找到好的郎中。”
方岚沉着声淡淡道:“娘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只要习惯了就好,我不过是没了眼睛,其他都还健全,阿春认识字,往后让她帮忙,做账理货不会有问题。”
叶氏自然不希望方岚永远都瞎着,可这种事实在又很难说,他这么一说她为娘的心便酸得不行,抬眼瞟了郝春一眼,极不愿这个结果成真地把眼瞥甩到他处。
看着眼前顿然死寂,自己又被方岚寄托上如此大责任,郝春心里实在倍感压力,她还指望有朝一日奔出方家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方岚眼睛无法痊愈,既不娶老婆又把这样的重责压来,那么到能走的那日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开得了这个口。
房内陷入异常的冷清,郝春、方岚、叶氏都各掂着忧愁不语。
无声许久,叶氏缓缓又开口道:“儿啊,别想太多了,一切还是等你爹回来做主。”
方岚没多说其他,只浅浅:“嗯。”了声。
叶氏严肃的脸上透出无奈,双手压着两腿起身,挺着身摆出当家主母的样子看着郝春道:“二少爷交给你了,照顾得仔细些。”
都端茶送水,铺床叠被,伺候梳洗,外加全自动阅读机,还不仔细,那得多仔细啊?
郝春闷闷想着,很不情愿地应下了:“是。”
*
叶氏走出房门不多时,方岚摸索着将一只手寻到郝春的身前握住她一只手拉放到自己一边脸侧,很温柔地将脸靠在她的手背上慰藉般轻轻磨蹭问:“要你跟着这样的我一辈子,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郝春被问得心都打了结,纠成了一团,不知道怎么解这个死扣——
能答“会”吗?这样是不是太无情无义,太不人道,太没爱心,太过残忍,要答“不会”吗?怎么可能不委屈呢,做一辈子丫头,顶多升格为小妾,就算他不娶老婆,小妾还是小妾,也指不定夫人那边顺不顺他,要给他安排个老婆,就算他现在再怎么喜欢自己,难道能争得过正室,可悲的就这样被小三了,帅能当饭吃吗?!
她心里乱糟糟,低望着自己被方岚蹭啊蹭的手背咬着唇静默不语,方岚见她没动静,微抬起头叹息:“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托付。”
郝春被他的叹息促动,坚定了下心,决定再他眼睛好前不说走,弯下放在他宽大手掌里的纤纤指头,握住他的手道:“二少爷不要放弃治疗,我会陪着你。”
方岚再次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脸颊上道:“这样就好,虽然看不见很难受,但因为有你,我一直感到很安心。”
方岚沉沉软软的声音若轻软的丝绵将郝春的心裹缚,让她的心酥酥软软地陷入其中,不可自拔。她定在原地,一下词穷,找不到任何词来回应他,提了口气缓缓沉下,只轻轻唤了声:“二少爷。”
方岚轻轻微了下唇角再次沉沉软软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委屈。”
妈呀!该怎么办啊!
说来要是在现代听到这样有钱又帅又多情的帅哥承诺下“我不会让你委屈”她觉得自己非很没出息地昏倒在他怀里问什么时候去登记,可是眼下这种状况她实在高兴不起来,她知道毕竟这个家不是方岚能说得算,上面还有老爷夫人做主,只要他们不愿意,自己永远也只是方岚的小老婆,再美妙的承诺也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可尽管她明白,但着实也经不住温柔和承诺的洗礼——只要是女人都是经不住喜欢男人的诺言,方岚这些话实实让她惆怅了好一阵子。
然而惆怅归惆怅,日子总还得过下去,此日后郝春还是像以往一样伺候着方岚,方岚则比以往对她更亲密了几许,有时夜里趁她做女红的时候会借故将头放在她一双温温软软的大腿上,枕着她的腿一副舒适的样子小歇,有时则会趁她坐在身边的不备,悄悄摸上她纤柔的背,在她惊觉之时轻轻笑道思念她的样子,出于同情她也不好责备他。
说来有一点总让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瞎子每次抓她的手,摸她的背都那么的精准,皆没落空过——
难道学武的人直觉比较准吗?
真是让她好一顿琢磨。
*
转瞬即逝,天地之间悄然披上了斑驳的枯色,尽管自方岚眼睛瞧不见后,郝春就寸步不离地照顾在他身边,但她也没忘了作坊的事,秋日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她收获一年里最后陈品的时候。很快就到年底,那些小媳妇老嫂子一入冬就要忙着过年的事,便难再帮她做活,只得等来年开春茶场的事忙完,她们才会再来接单。
这日午后,她趁着给方岚收起晾干衣裳的空偷偷地溜到张嬷家去收货。
郝春到张嬷家时,那些交货的小媳妇老嫂子已经等着了,她很快检查了那些小媳妇老嫂子交上的货,给了工钱便忙着回到方岚身边。而她方出张嬷家门就嗅见吹着冷飕飕秋风的深巷中透着一股香喷喷的酥油香气,寻味而望就见巷口明暗交错间冒着一阵阵随风斜飘的白烟。
张嬷在屋内收拾完郝春交待下的布偶,出门来瞧她还没回方家问:“阿春怎么还不回去?”
郝春望着那阵阵白烟馋着眼问:“什么味,很好吃的样子。”
“是油葱饼。”
“我去看看,等一下就回去。”张嬷话方落下,郝春已经撒开脚步跑了过去。
张嬷看着她越跑越远的背影咧嘴嘲笑了下她的馋劲便先回了方家。
郝春跑到巷口瞧见巷口外一侧摆着个简易搭成的煎锅灶子,一位穿着蓝色粗布短衫,挽着两袖的中年汉子一手拿着锅铲正在乌黑的铁盘上翻着煎饼。
她看着煎锅上的白面皮子在铁锅的炙烤下慢慢发黄,循循散发出浓郁的葱香味,伸手穿入一袖里摸着袖内荷包问:“这个怎么卖?”
中年汉子一副要吃就来,随便你买不买的样子,粗犷道:“两文一个。”
郝春心里暗数了下方才付工钱剩下的十来文钱道:“给我十个。”
“哦,你等着。”中年汉子应下,便在一边的案板上快速擀起几个发好的油面剂子。
郝春立在一旁等着中年汉子做着煎饼,一面便随意地望了望沿街的景色,这是方家宅子的侧面,是条繁荣的宽巷,巷子的一边皆属于方家的房子,另一边则是一排平民小宅,住的人虽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但也是有些家私的人,因此在这些宅外的小摊特别多,有挑担子磨刀的,卖糖葫芦的,卖杂货的,卖小吃的,就和一个小市场一样,郝春目光投射到不远的杂货摊位还瞧见了自家出的布偶,让她这个供货商特别地有成就感。
“姑娘,姑娘。”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友好的唤声,郝春察觉好像是在唤自己就回过了头去,便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她看着那人浅笑了下道:“哦,是你。”
那人见到郝春认得他笑得格外灿烂道:“能见到你真好。”
郝春没多思,脱口而出道:“你又来找二少爷?”她落了话不等良文回答,深知内因又故作无知道:“我家二少爷出远门了,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或者你留个话,我替你代转。”
良文那扬着的俊眉一直没落下道:“其实我找的是你。”
“我?”郝春有些意外地指着自己。
中年老汉从中插播道:“姑娘,饼好了。”
“哦。”郝春看着中年老汉拿在手上那一叠已被包在枯荷叶里的葱油饼,往袖子内摸着荷包,还没等她摸出荷包,良文已经由袖子里掏出一两不到的小银子交放在中年老汉油腻腻的手心里。
“欸,这位……”眼前的人没留下姓,郝春觉得对古人直接换名字有些不妥,因此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直接跳过道:“我把钱给你。”
良文拿过中年老汉手里的饼递给郝春道:“不必了,就当我请姑娘。”
好,虽说男人掏钱的样子很帅,但应该没有人会对半生不熟的人耍帅献殷勤,这个良文到底是什么意思?
郝春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透着客气的笑,接过良文手上的饼,试探问了句:“不知公子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