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看着莫如那般细心的替振宇抚背，他们都知道莫如心里也一定同他们一样难过。尽管她有时候不言不语，但细微处却尽心尽力。

“散了！也好让大哥早点回去歇着。”

听罢振翔这话，剩下三人也点头，各自起身准备离开。

看着窗外的雨帘，莫如忽而想起了什么，这才低声道。

“各位主子稍后，莫如去去就来。”

说罢她迈步走到外间，叫小惠子他们去取了油纸伞和御寒的袍子，她这才又转身回来。

众人立在门口，莫如接过小韩子手里的袍子，轻轻替振宇穿戴好后，这才淡淡的笑着轻声开口。

“主子走好。”

振宇望着那张水月般的恬静容颜，望着她清澈明亮的眸子，心里越发暖和起来，眼眶也不由发酸。未作回应，他恍然转身，带着小韩子走了。

送走了振宇，振坤和振耀也跟着走出了尚武殿，各自归去。

振博看着莫如，笑着道。

“有三哥在，我就不送你出宫了。”

辞别振博，又打发小惠子先回了宫，振翔这才提着宫灯顾自迈步走出大门。

莫如看着他痴傻一般走进雨里，惊动，匆忙撑着油伞奔到他身后，替他撑起一片晴空。

二人一前以后的走在滂沱的夜雨中，许久无话。

“大哥……”

振翔忽然叹息着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又未及说完。而后他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莫如。天黑的厉害，雨落的繁复，借着那微弱的灯光，他却可以看清她泪流满面的脸。

她在哭！无声无息，泪如奔洪。

莫如用那双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望着振翔，然后她哀默一般开口。

“生死有命，尽管知道，可还是会忍不住替他难过。”

振翔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心中亦是伤怀至深，久久无法开口。

莫如泪眼凄迷的望了他一会，安静的把手伸到他面前，然后轻轻的张开紧攥的秀拳。

振翔看到那块素白的帕子，看到上面的点点猩红，顿觉那鲜艳的颜色是如此的骇人心魄。

大雨中，她打着伞，他提着灯，他们面面相对，目光怜怜。而后，她清楚的看到，他俊逸的眸子里泛起一层晶莹的水光，她看到他张张合合却始终无声的唇瓣，她看到他高大的身体竟然那样无由来的微微颤抖。

仿佛不想被谁窥见眼底的心事一般，振翔默默的闭上了眸子，随后却感觉到那一行温热滑下脸颊。

莫如从前并不十分清楚的知道，而如今这一刻，她却完完全全的明白了。悲伤原来是这样强悍的东西，可以把任何一个坚韧的人，瞬间击垮。即使这个人是他，是那个在莫如心里仿佛钢铁一般的男子。

莫如不由伸出手，她只是想替他抹去脸上的水痕，可是手指未及他面，便就以那样突兀而悲伤的姿态停住了。

许久，她在自己心里轻轻的叹息一声，哀哀的放下了那只不合时宜的手，而后她轻轻开口还带着雨水的沙沙声。

“向死而生，这是我们的命，没人，可以例外。”

尽管她已经极力放柔了声音，但这些话一出口，却仍然显得异常冰冷。

振翔，你要记住，没有人可以陪你走到最后，但是，你却不能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停止自己前行的脚步。在聚散生死面前，我们都一样，都得学会各安天命……

莫如面沉似水，望着他紧闭的双眸，回荡在心里的话终是无法说出口来。

“这几日我总是睡不安稳，总是做梦，总是梦见我们年少时的样子。”

振翔闭着眼，轻轻的念叨了一句，而后缓缓张开眼，径自转身继续前行。

莫如依旧沉寂，走在他身后，为他撑伞，看着他满背悲伤。

振翔并没有朝着出宫的方向去，他只是失神一般顾自走到了少储所的朱墙之外。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大哥，就是在这个地方……那时我也许五岁也许六岁，还是个只会胡闹的孩子，亦不懂得这皇城的复杂。被父皇训斥，就觉得很委屈，于是一个人偷偷的躲在这里哭。没人理会我，即使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却都是那样唯恐避之不及的姿态。”

话说了一半，他未再继续，但莫如却猜出了那剩下的事情。

“后来，我才听说，那一天是他额娘的忌辰，是他最难过的日子……大哥，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即使自己心里再苦，也都会把它放在一旁，先去安慰别人。”

振翔说着这些话，嘴角不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莫如始终不语，她知道，他需要这样安静的倾诉，诉出心里的愁苦。

“小时候很傻气，很倔强，但却开始懂得恩义。那时候我还曾在心里默默发誓，若有一日，大哥他需要我为他做什么，我就是死也要让他如愿。可是现在，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为他做就……”

话说到这儿，振翔嗓子发涩，再无法继续下去。

“这些我从未曾对人提起过。”

振翔转头，看着莫如，而后轻轻的笑了笑道。

“现在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走！我送你出宫。”

行至距离宫门不远处，莫如停下步子，低低道。

“回去！剩下的路我会自己走好。”

振翔微微皱眉，随后迟疑着还是点了头。

莫如望着此刻他那张即使皱着眉头却依然英俊的不像话的面容，安然微笑，而后轻声开口道。

“即使我们都是向死而生的人，却仍然有必须要尽力去做的事，即使不能挽回那注定了的结果，但至少要让自己活的无憾。”

振翔听罢愣住，莫如把油伞放在他手中，而后轻轻替他抹去鬓角上的雨水，婉然道。

“回去！剩下的路你也自己走好。”

说罢，她转身，缓步走进渐渐细密的雨帘里，身影越发模糊了。

振翔望着她，望着她走远了，忽然有一瞬的恍惚。他恍惚觉得，她这一走，便就再不会回来。那一刻，就如同当年那个雨夜一般，他的心仿佛被这风雨撕碎，再无法修补成原来的模样。

穿过那偌大的宫门，离开那满世的繁华，莫如安安静静的走出很远了，却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动。她未及回头，瘦弱的身子就被他猛的环进怀里。

他从她的身后抱着她，那双臂膀扣在她身前，锁得死死的，那张脸窝在她的颈边，埋的深深的。

“别走……别再留下我一个人……没有你……我自己……走不好……”

那一刻，在大雨中，梦呓一般在她耳边低低呢喃的他，就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