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沛竹茶冲好了,你趁热喝了吧?”一旁的丫鬟锦绣端了茶放到云萱的面前,揭开盖子,袅袅的幽香带点淡淡的酸气瞬间萦绕鼻息。
云萱搁下手中的小木偶,扫了眼那茶,心下不免苦笑,自己昏睡的这几日,受惊虽也是其中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而司空飒却笃定她是受惊过度,一日三餐的沛竹茶,云萱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皆是那些酸酸的东西,腻了
“锦绣,我的身体已经无恙了,这沛竹茶已不必喝了。”云萱说罢,间那青花薄盖重新合上。
“可是,姑娘,楼主说你惊吓过度,得好好安抚心魂才是……”锦绣好言劝慰着道,又将那茶递到了云萱的面前。
云萱皱了皱眉,但凡药类,皆有三分毒性,多食无益。便道:“锦绣,我是大夫,我说的话不会有假的,这沛竹茶你们收了吧。你们悉心照顾我,我心里念着你们的好,至于这茶,回头我自会给你们楼主一个交代的。”
“姑娘,我劝你还是喝了吧,也不枉费我们楼主的一番苦心……”叫良缘的丫鬟忍不住开了口。
锦绣立马拿眼睛瞪她,“良缘,做好自己的本分,别忘了楼主的吩咐”良缘立马止住了口,显然,楼主在她们心中的威望是巨大的。
云萱虽对那锦绣训斥良缘的态度略有不满,但良缘方才说的那句话,却是话中有话。这会瞧见良缘涨得通红的脸,必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云萱扬了扬眉,盯着那锦绣和良缘二人,“你不要拦着,让她将话说完”
“姑娘,这也没什么好说的……”锦绣支吾着道,越是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便越是证实了云萱心中的怀疑,这两个丫鬟绝对有事瞒着她
“锦绣,既然你们楼主将我视为恩人,那我也便是你们的恩人。恩人问话,你不可以支吾”云萱盯着那锦绣,铮铮道。
锦绣将下唇咬得发红,心下似在犹豫挣扎着什么,但看到云萱坚持的眼神,锦绣一甩手中帕子,“好吧,既然姑娘执意想知晓,良缘,那你就接着说吧”
良缘也终于舒了一口气,上前两步走到云萱的近前,将事情的始末细细跟云萱说了一遍。
“……你是谁,这沛竹是你们楼主亲手采来的?”云萱惊问。
锦绣和良缘连连点头,锦绣道:“回姑娘的话,这沛竹附近一带的群山中唯有落日崖才有,那落日崖极是险峻,都说,即便是日头掉进了那山崖,也爬不起来呢楼主特命我们不准将此事告之姑娘。”
云萱微微蹙眉沉思,不知那司空飒为何要为她冒那般大的险?还不让她知晓,难道,这就是他的报恩方式?云萱不解。
那良缘瞅准机会抢话道:“可不是吗,楼主为了给姑娘采这长在崖下荆棘中的沛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那手到现在还缠着绷带,姑娘你再不喝这沛竹茶,我们做丫鬟的也不好跟楼主交代了……”良缘的语气激动中透着一点妒意,瓜子脸上的忧色一览无余。
“就你话多”锦绣蹭到了良缘的身侧,压低嗓音骂着她。良缘朝锦绣不屑的哼了声,虽不再开口,但脸上却是一副不甘。
云萱眯眼暗暗观察着良缘的神情举止,心下已猜出几分,想来,良缘已是芳心暗许了,而自己却偏偏成了她的假想情敌。云萱不惧别人妒忌,但却不喜扯进那些莫须有的情事之中,就如从前她不愿活在西陵骁和慕香香的夹缝中般。
看来,这定风楼,云萱得早早离开便是当下便打发了锦绣良缘二丫鬟,托腮独自坐在那桌前,盯着面前的沛竹茶发呆。
在楚观云那里经历了血的教训,云萱再不敢轻易相信别人的好。
更何况,这个司空飒和自己不过才几面之缘,她连他的面貌都不曾亲见,不可能仅凭两个丫鬟的言辞便对那司空飒感恩戴德,更何况,他们是主仆,即便串通一气来糊弄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萱当下只在心下琢磨着,自己充其量不过一介医者,而司空飒,他这般的煞费苦心,到底有何居心?
云萱离开定风楼的时候,双眼被蒙上了一层黑布。这是定风楼的规矩,云萱也不便多问,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并不一定是件好事。不过,司空飒和这定风楼,在云萱的感觉中,却更显诡异神秘了。
云萱被那送行的人绑在一顶大椅子上,抬在肩头一路颠簸着出了她这些天来栖身的房间和小院。原本以为定风楼许是酒楼的名称,直至出了那院落,云萱方才惊觉,自己似是颠簸在清幽的山涧。
潺潺的溪流从身侧绕音而过,山风轻拂着大树,花草的芬芳飘进鼻息,不时还会有几声鸟儿清脆的碉啾从头顶划过。
云萱好不惊诧,这数九寒冬的天气,冰河封冻,梅花怒放,鸟儿南飞。这地儿怎会一派春意盎然?
心下虽是对这周遭的一切很是惊奇,却仍不敢有所动作,只得乖乖的坐在那大椅子上,任凭那些一言不发的挑夫将她送出定风楼。
云萱感觉出那几个人抬着她从一处水声震天的栈桥上清影掠过,接着她便听到了铁轮跟石壁摩擦转动的声响,机关?云萱暗诧,这定风楼,到底是做什么的,又建在什么地方?
就在石门轰隆隆快要开启的当下,身后一阵疾风越过,紧接着,云萱便听见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她前面响起,“诸位且慢,大姑姑旧疾突发,楼主有吩咐,特命我前来带她速速去到雅心居”
云萱听出了那个女声,是锦绣
不知锦绣向那负责送云萱出石门的四人出示了什么标志性物件,即刻,那四人便落下了大椅子,给云萱松了绑,眼上蒙着的布条却依旧没有解去。
“姑娘,得罪了”锦绣在云萱的耳畔急道,伸手环住云萱的身,一个终身而越,施展着轻功朝着来路急急回奔而去。
但闻呼呼的风声从耳畔刮过,锦绣身上淡淡的脂粉气息随风飘进云萱的鼻子,想不到,那个唯唯诺诺的丫鬟锦绣,竟也是这般深藏不露的本领,原本还诧异她走路怎么听不见声响,原来竟是轻功高手
当云萱蒙在眼睛上方的布条被解去,她已然站在了雅心居。
面前是一间宽敞明亮的雅室,饰物颇为讲究,皆处处透着一股子贵气。
今日的司空飒,终于褪下了那件招牌式的黑袍,而是改穿了一件素白的居家长袍,锦缎般的墨发垂在后背,只在头当顶束了一条织金缎带。
见到云萱到来,司空飒急急迎了过来,面具下的眼,很是黯沉,语气透着凝重,只道:“瞧个病人,如何?”
云萱揉着被那绳索勒得有些发红的手腕,有些不满,“你们定风楼的送客规矩好生怪异,将人押送跟囚犯无疑这会,难道找不出一个大夫来瞧病?”
司空飒似是有些不悦,扫了眼云萱皓白手腕那深深浅浅的勒痕,不禁扭头朝那锦绣问道:“是谁让绑的?”
锦绣上前两步,道:“回楼主,这是良缘的意思,说是山路颠簸,怕姑娘坐不稳那抬椅,便嘱咐了他们将姑娘绑在了抬椅上,也是出于好意……”
锦绣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明显的弱了几分,因为她感觉到司空飒深邃眼中涌上的那股子怒意。
“擅自做主,坏了楼规。传我的话,罚良缘去惩戒堂面壁十日”司空飒冷冷命令道,语气似是凝了冰。
锦绣一脸畏惧急急退下,这时,雅室里间的碎玉珠帘被人掀开,一个丫鬟神色仓惶的冲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冲到二人的跟前,“楼主,姑姑又咳血了,鬼医让你赶紧过去……”
“好,你让鬼医先撑着,我随后就到”司空飒朝那丫鬟急急嘱咐,转首盯着云萱,深吸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哀求,“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的。有气留着待会再发,先看病救人,行么?”
看着司空飒那按压着的焦忧,还有碎玉帘子那方传来的动静,至此,云萱也顾不得跟他计较太多,径直上前朝着那道碎玉帘子奔了去,司空飒尾随其后。
才刚掀开帘子,入眼便是一张流光溢彩的软榻,斜歪着一个中年美妇人,虽说侧躺,然云髻却丝毫不乱。凤眼微闭,数九寒天的天气,她高高肿起的左边脸颊处竟敷着一块冷气腾腾的寒冰。
一个满头红发,蓬头垢面的老者坐在距离那美妇人几米远的地方,十指牵着几根红线,红线上缀着几颗绿豆大小的珠子,珠子随着红发老者指尖若有若无的弹跳,在红线上滚来滚去,红线的另一端,则分别系在那美妇人的双手手腕以及颈项处。
老者的身后,站着几个药童,有的手里捧着厚厚的发了黄的书籍,翻得哗哗作响,有的则是端着造型各异的小瓶瓶罐罐,有浓浓的药味从那些瓶瓶罐罐中溢出,众人的视线追随着那红发老者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无不屏住了呼吸,就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缓慢而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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