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飒瞟了眼窗外西斜的月光,淡淡道:“刚到,还没开口你便醒了。看你睡得沉,也不忍唤醒你”
云萱点了点头,朝司空飒感激一笑。看到他这样风尘仆仆又披星戴月,不禁想到一事,便问:“你大半夜的跑出来,难道不用陪她们母女吗?”
“你说什么?什么母女?”司空飒似乎没听清,转首问道,眼神璀璨如星。
云萱笑了笑,“说实在的,让我佩服的女人少之又少,她算得上一个,至少,那天她的勇气和坚强让我有些震撼。”
“怎么个震撼法?”司空飒侧眉低问,眼中却闪过一丝狐疑。
云萱看着司空飒的眼,将那日在产房中那个女人是如何几次昏死过去又如何顽强的想要将孩子带到这个世上的大致经过,跟司空飒认认真真的娓娓道来。
司空飒听着云萱温婉真挚的话语如流水般在暗夜里缓缓的淌过,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刚刚升级为父亲的男人,他的眼中没有欣喜和感动。刚毅的剑眉反倒是缓缓拧起,到最后竟凝聚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里面盛满了不悦
云萱觉得司空飒的反应有点奇怪,如若是换做别人这样表扬她的爱人,云萱就算不至于心花怒放,也是很受用的神情,哪像司空飒这般
可是,那个神秘女人临盆那天,云萱明明看见候着外面的司空飒那眼中凝重的焦忧之情,那可是从内心深处激发出来的啊
“虽然你一直戴着面具让我看不见你的真面貌,不过,我猜测你的模样应该是不俗的。”云萱看着司空飒眼中的纠结,淡淡的笑着说道。
司空飒撇了撇唇,深吸了口气,压抑住眼中的怒火反问:“你是在损我么?”
云萱摇了摇头,“是真话,因为我看见那孩子的五官美的精致,却不似她娘亲,那必定就是随了爹爹了。我有点疑问,你为什么不带她们母女回定风楼呢?那里与世隔绝,生活悠闲,很适合她们母女安歇。”
云萱的话,一来是真心实意这般想着,二来却也带着一丝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也许还是想从另一个侧面在司空飒那里求证些什么,至于自己为什么这样急于求证,连云萱自己都弄不清楚。
可是,司空飒并未亲口承认也更未否认什么,这让云萱的心有点小小的失落,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司空飒却又反问云萱,“为什么一定要带她们母女回定风楼?只要有我在,不管在哪里,都能保全她们的安危”
云萱微怔,为司空飒这一番太过自信的话颇有不满。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难道不应该给自己的妻女一个安逸清平的好环境吗?京都说是天子脚下,但却也是最复杂的地带,不仅盘踞着各派力量的较量,便是那些周边小国,也是暗中在这里安排了眼线。让自己的妻女整日里活在担惊受怕中,这样真的很好吗?云萱不觉得
“你一身的好功夫当然什么都不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如果你遇到了更为强大的对手,你做了别人的阶下囚,到那时,偌大的京都,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要怎样过活?她们母女的安全,你真的能顾及周全么?”
司空飒没想到云萱会这样激动的为另一个女人争辩,他静静的盯着云萱的眼,带着一丝审视带着一丝冷嘲带着一丝云萱察觉不出的失落。
都说女人对待感情是含蓄而内敛的,但却又是善妒且爱争宠的动物,可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这样激动的为另一个女人这般争取着什么?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她原本就是宽容善良的?又或者,一切只不过是自己无聊的试探,而现在,结果已经分明,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压根就没有过自己,哪怕那么一丁点都不曾有,否则,也就不会这样坦荡无遗了
司空飒盯着云萱的脸,黑袍下的拳握得咯吱作响,心却是有些发凉。懊恼的叹了口气,恨自己冤家路窄怎会对这样一个平常到不行的女人滋生出那种奇怪的感觉?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司空飒想破了头皮还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而云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司空飒复杂奇怪的表情,因为他的一切都隐在了那张永远泛着玉光的面具下,没错,他就是一个这样喜欢将自己情感隐藏甚至口是心非的人,很矛盾很极端,明明想要去关心对方,但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却总会将彼此间的距离推得更远
正如这会,司空飒再次忍不住轻嗤道:“你这样极力怂恿我带她们母女回去,是自己的私心在作祟吧?你在担忧我姑母会再缠着你,让你跟着我,对吗?哼,你放心,我没你想像的那般痴情,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缺少不得。”
云萱眉眼皱起,语气带上不满,却也不想跟他多做争辩,只是将脸扭向一边,冷冷道:“那是你们司空家的家事,我原本就不该多嘴的,是我嘴贱心烂。司空飒,你若有事就说正事,没有就请回天明再说”
司空飒毫不客气的从那床边站起身,抱肩站在云萱的面前冷眼打量着云萱愠怒的样子,突然勾唇冷笑,“说你几句就恼,枉费我这样费心帮你。诺,这个给你”
一根银针插在云萱面前的被褥上,晃着明晃晃的寒光,将云萱吓了一跳,还以为司空飒要怎么她了呢。司空飒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冷傲和不屑。
云萱习惯了他冷傲,视线只投向那面前的被褥,定睛一看,不禁惊叹出声。她也是习惯用银针的人,可是,却从未见过如此粗细如发丝的银针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能将银针打磨到如此境地的人,可谓是费尽了心力
“觉不觉得这银针有些眼熟?”司空飒从旁冷不丁提醒,睨了眼那银针,他唇边的冷笑一直没有散去。云萱侧眉想了想,眼前一亮,“牢房中那个戴斗笠的男人?”
司空飒眨了眨眼,默认了云萱的猜测,云萱惊愕,想到那人的针雨铺天盖地,只觉那人真是不简单再想到司空飒简简单单一件披风便将那些针雨给全数截下,无一漏网伤到云萱,当下更觉得司空飒的本领更胜一筹了。
云萱将那银针黏在指尖仔细观察,又放在鼻下细细轻嗅,不禁抬头看他,“这银针你是从哪里取得的?”
司空飒微愣,随即眼中荡过一丝笑意,“不错嘛,这个细节也能发现,真是近朱者赤。没错,这根银针绝非牢中那拨银针细雨,而是我从别处取得的”
云萱愕然,难怪她觉着这银针上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似乎来自动物的身体而非人体。“你,你杀了那匹枣红马?”云萱惊问,她想到了那匹素来温顺的枣红马儿。
司空飒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看见云萱脸上的心疼之情,司空飒的语气也有了一丝无奈,“不杀了它,我怎么能从它的骨髓中找到这根银针?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的确是有人躲在暗中对那马儿做了手脚,才有了后来的车祸。只是,那人的内力当真不错,竟能将这样一根针刺穿马的骨髓那样的剧痛便是再温顺的老马都会发疯的不过,那事情着实有些欠缺光明,而当今天下,能有如此雄厚内力的,不出几人了,应该不会是他们中的一个吧?”
“那你说,楚观云的内力算不算这几人中的一个?”云萱突然启问,司空飒略有惊诧,却是笑着讥讽道:“这一回,可是人家多情的踏云公子出重金为你平息的风波呢,你不说登门道谢怎怀疑到他的身上了?我说,有钱就是好,一叠银票甩出去,神鬼让路,哪像我们这些人,只有一身的蛮力”
云萱冷然一笑,楚观云做事,最擅长的怕就是暗地里操作吧?她也不理会司空飒的讥讽,只道:“能挖地洞也是难得的绝技,你的恩情我心里亮堂着呢,又何必这样酸不溜秋的笑话我你只要明确告诉我,凭楚观云的内力,能不能做到方才的事?”
司空飒见到云萱严肃了下来,也收起了玩笑,认真的沉吟了片刻,肯定道:“踏云公子的名号在江湖中可是出了名的,他当然行”
云萱点了点头,有些虚脱的靠倒在身后的软枕上,轻闭了眼,不再说话。司空飒见状,在她的床前站了一会,也便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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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烧毁的那块地皮上,正热火朝天的盖着崭新的铺子,云萱刚从那边的建造地回到这边宽敞明亮的铺子里,便见铺子里看病的顾客比平时多了两倍。云萱早已提了旺儿为瞧病的正式大夫,而小四却依旧留在药徒的位置,云萱需要再好好的磨砺敲打一番方可让小四独挡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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