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警告
年轻小将暗暗观察着西陵骁的神色,似乎并无明显怒意,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其三,这里是驭兽群山,山中多怪兽,我兵士虽骁勇善战,但还是备有智取之方才能尽量减少兵卒折损。是以,末将肯请王爷从长计议,待到摸清敌情,将士们也已养精蓄锐只待勃发”
“荒谬”康副将身旁的一位精瘦将领打断了那年轻小将的话,起身朝西陵骁行过礼,朗声辩驳道:“这次我军并非大规模作战,所带粮草不充裕,对象又是狡猾诡辩的江湖情报组织,不能依照正常的行军来论,末将还是赞同康副将的观点,速战速决,当然,为了谨慎起见,也可备些应对怪兽的药类,或者挖下陷阱,相信睿王一声令下,康将军打先锋,我军必会一举攻下山头缴获野兽和相关人等,凯旋而归”
西陵骁转头听着康副将的一番言论,微微点头,似在思索,转而又将视线投向那似乎有话要说的年轻将领,示意他再度开口。
年轻将领接过话茬,提出自己的质疑,“既然两位副将都认为踏云公子狡猾诡辩,难道不觉得这驭兽山有些安静的不寻常吗?据探子来报,现在山顶上,可没有踏云公子,我们这样贸然偷袭,岂不是打草惊蛇?难道,二位副将当真认为缴获一批野兽和缉拿一些不相干的人等回去,就是功成身退?”
满座之人包括西陵骁在内,无不被这籍籍无名的年轻小将一番话惊诧,康副将和身边的几名副将面面相觑,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他们这些做副将的,不就是服从二字吗?
行军前,睿王爷明明是下了令,捣毁窝点,收缴野兽的,并没有提及其他。
现如今,却突然还有其他目的,若果真要缉拿一直逍遥法外的踏云公子,那……这不禁让康副将几人慎重起来。
西陵骁微眯了双眼,想不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将领当众挑破,看来,自己的内敛和阴郁还不够深沉。
西陵骁修长手指端起面前茶杯,轻拂着上面漂着的三两片茶叶,西陵骁治军森严,不管大小战事,但凡带了一兵一卒,西陵骁都严禁三军饮酒,而他自己,更是滴酒不沾。
视线落在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上,西陵骁心下一片怅然
楚观云那个名字,一直就是一根倒刺,长在西陵骁的心尖上。作为玥国威风赫赫的皇子,作为统帅三军的大将军,西陵骁恨不得将那个游走在各国朝堂之间,窃听重要情报的踏云公子撕成碎片
可是,放在江湖的角度,他却也是对这个带着神奇色彩的楚观云充满了好奇和挑战,都说他一招踏云步,天上地下,来去自如,便是皇宫内院守备森严,他也形同虚设。
西陵骁指甲轻轻刮着杯盖上那湖白碧荷的图纹,作为强者的那种挑战的野心让他莫名的兴奋。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待命,一切听我命令,有擅自行事者,军法处置”
西陵骁离去前,丢下了一句冰冷威严的话语,起身抬步,朝着自己休息的帐篷从容而去,双手背在身后,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西陵骁走出营帐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山野的暮色黑压压的从四面八方压来,西陵骁站在山坡的一块空地仰头望了会四下的暮色,沉思了一会,修眉下的一双眼眸,深邃不可琢磨。
西陵骁掀帘走进自己帐篷的时候,第一眼便瞧见一双黑色的长靴交叉着夹在他案台上的一本兵书上。顺着那双修长的腿朝上看去,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隐在一身的黑色衣袍中,双臂抱在胸前,睫毛轻闭,周身泛出一种冷峻的气势。
西陵骁在落下身后帘帐的刹那,跟外面守卫的兵士交代了一句“任何人不准进入营帐,违令者,杀无赦”
言毕,西陵骁抬脚疾步朝前而来,在司空飒的面前不远处站定,深吸了口气,双手依旧背在身后,静静的盯着案台后闭目养神的面具男人。
“什么时候到的?”西陵骁问,声音压抑的低沉。
司空飒突然睁开双眼,眸光不羁,没有回答西陵骁的话,手腕一挥,一坛陈年女儿红带着浓郁的香气朝西陵骁呼啸而去。
西陵骁一把接住酒坛,身形一转,将那坛酒稳稳摆在案台上,“我行军从不沾酒,你是知道的。”
司空飒仰头冷笑,笑容张狂,“瞧瞧你,做个什么破王爷,将自己弄成这样拘束,哪像我,来去自如,想怎么逍遥快活就怎么逍遥快活”言毕,司空飒一把抓起那坛酒,咬去上面的塞子,仰头大口的灌进口中,煞是爽快
西陵骁微眯了双眼,隐忍着盯紧司空飒,脸色阴晴不定。
“你到这里来,有何目的?”西陵骁紧接着问。
“你是什么目的,我就是什么目的。”司空飒毫不隐瞒。
西陵骁微皱了眉头,眼中掠过一丝惊诧,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率先自报家门,“既然是你,我就不隐瞒,我这次是奉了父皇旨意前来征讨驭兽山,目的就是活捉楚观云,收缴所有驯化野兽,为朝廷所用。”
司空飒抹了把嘴角残存的酒渍,冷嗤道:“是想用那些兽来征讨周边国家吧?哼,那小老儿还真是坏心眼,为了自己膨胀的征服欲,挑起战火,无视百姓的生死”
“别光顾着排揎父皇,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也出现在这?难不成也是志同道合?如果真那样,我们倒是可以再度合作了……”
司空飒一摆手大,打断西陵骁的话,“别扯了,爷才没那么俗气,怎么可能惦记着踏云那点家私,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我有一个朋友现在山顶做客,所以暂时不准你起兵突袭山顶,你只要照做就成,其他无需多问”
“我可是奉旨行事,你可别为难我”面对司空飒的霸道,西陵骁有些不满,语气有些尖锐,顿了顿,还是要将自己闷在心里的怨念发泄出来,“既然当初有约在先,你就不能食言,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我,你不能这样干涉,我不喜欢做傀儡”
司空飒有些不耐,皱眉看着有些激动的西陵骁,“瞧瞧你,这么心浮气躁的,这么多年爷一直叮嘱你要内敛,要沉稳,你是怎么做的?啊?成日里就只知道跟那慕香香腻歪在一起,自己的正妃跑了都不知道,若不是爷我临时给你找了个人模子来顶着,父皇和云家那边,你怎么交代?一天没有上位,你就还是一个前途未卜的睿王爷什么烂摊子都是爷来给你收拾,你说,爷对你的栽培还不够?指手画脚怎么了?你自己一天不能完全担起来,爷就一天不能撒手”
看到司空飒似乎动了真怒,西陵骁自知理亏,不敢出言。
面上对司空飒的敬畏并不代表西陵骁心中没有异议,却又耐司空飒不住,西陵骁只得阴沉着脸转身走向一旁的椅子上,闷声闷气不说话。
心下的腹议排山倒海,还撇清说不是惦记着踏云那点家私,现在都跑到军中来指手画脚了
想了想,西陵骁还是觉得不能闹得太僵,干咳了声,他主动开口寻个话题借以缓和气氛,“既然你都说了,那我就静候你的消息了。不过,我还是对你那个在山顶做客的朋友有点好奇。”
司空飒紧绷着的脸部线条也缓了几分,数落归数落,较真还是没那必要。“这有什么好好奇的?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依我看,姓康的那几个副将有些抱团,你还是提防着点。”说完仰头又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来。
西陵骁汗颜,看来刚才自己手下那些副将之间的争论司空飒也知道了,还是佯装镇定的嗯了声。静静的看着喝闷酒的司空飒,西陵骁突然感觉到这个素来雷厉风行张狂无羁的人,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事,西陵骁讶异盯着司空飒,感叹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他如此借酒消愁呢?
“姑母近些日子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说到我?”西陵骁打破了沉默。
“她知道慕香香给你生了个女儿,有些欣喜,不过,还是期盼着正位上那个能早点开枝散叶,这样,对你夺嫡有好处”
西陵骁再次满脸黑线,嘟囔了一句,“她老人家还真是重男轻女,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直接找个男婴来给香香养着”
司空飒挑了挑眉,“亏你说的出口,我给她找个女婴是为了保住她侧妃的地位,虽让她作为一个女人却失去了最起码的能力呢?能给她一个女儿就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西陵骁有些不悦,“这不正四处找名医吃药么,再说香香还年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说不准还就是个男婴”
司空飒将面前酒坛重重顿在案台上,沉声警告西陵骁,“你爱怎么宠幸慕香香我没兴趣管,但如果你想扶正她去找个男婴来以假乱真混淆皇室血脉,不止姑姑,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可听明白了?”
西陵骁剑眉皱紧,带着怒火看着司空飒,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咬牙瞪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泄气的瘫倒在椅背上,望着头顶的帐篷,重重的长叹了一声。
只可惜,西陵骁踌躇了好久想要开口询问的话,终是来不及出口,司空飒饮完了一坛子陈年的女儿红,便起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