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挑衅,赵彻却不被激怒,转而问道:“你里面为什么穿着夜行衣?”
楚乔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答道:“我睡觉都习惯穿着,跑起来方便。”
年轻的将军少见的没有出言讥讽,默默的点了点头,静静饮酒。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赵彻眉头一皱,就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楚乔眼睛一转,也跟了出去。
来人是绿营军的兵马,径直去了中军大帐,见赵彻没在,放下书信转身就走。远远的看见赵彻前来,也装作没见着,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赵彻双眼渐渐眯起,却没有说话。程副将将书信交过来,皱眉说道:“殿下,三殿下派人传来了兵部通文,说要调遣骁骑营出城,前往一百三十里外的禹城修筑驰道,方便卞唐太子车驾前行。”
赵彻没有接那封书信,只是缓缓的握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甭现,血脉膨胀。
半月前,三皇子赵齐曾亲自请命出城修筑驰道,可是穆合氏此事证明,赵齐根本就一直没有离开皇城,绿营军也一直潜伏在城外,静候时机。如今穆合氏被铲除,魏阀一家独大,他也领受了修驰道的全部嘉奖和百姓的爱戴,如今,却要赵彻带着骁骑营出城修道,这算是强者的蔑视?还是胜利者的欺凌?
赵彻眼神狠辣,双拳紧紧握起,楚乔站在他的身边,第一次觉得这个皇子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可恶,她低叹了一声,轻声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就忍了吧。”
赵彻冷冷一笑,蓦然回过头去,望着金碧辉煌的圣金宫,眼神好似雪亮的刀子。
楚乔知道,被凌辱蔑视的仇恨种子已经在他心里发了芽,只待时日积累,定会慢慢长大。
第二日,骁骑营全军而出,前往禹城,修建驰道以迎接卞唐太子——李策。
卞唐距大夏国都并非遥不可及,快马一月足以,若是马车慢行两月也可到达。只是这位太子竟然生生的提前四个月上路,并且现在还遥遥的看不到影子。
大夏的皇子们,大多有过戍边的经历,跟随军队草地荒原山涧大河哪里都走得。偏偏这个卞唐的贵客,过河需搭桥,还必须是四骑战马可并肩而过的坚固石桥,逢草原需先开荒,美其名曰不能污了卞唐金赐马的马蹄,山路不走,沙漠不走,五十里内无城镇不走,帐篷不住,非泉水不喝,非新茶不吃,非佳酿不饮,吃食也是从卞唐一路携带,出行一趟,光是装随行衣衫器皿等物的马车就足足有二百多辆,甭管是什么东西,凡是经了男人之手的东西一概不碰,为了养活这根独苗,卞唐皇帝可谓是挖空了心思,就连李策所吃的稻米蔬菜瓜果,也是在后宫开辟出的一片沃土,由民间选拔出出色的农民,再由宫廷妙龄少女学习之后亲手栽培,太子方可下咽。
得知这一切之后,楚乔暗暗咋舌,迎接这般强悍的人物,大夏皇室竟然派来了了赵彻,还带着一大堆骁骑营的士兵,那不是有意刁难吗?
总之,骁骑营的战士们顶风冒雪的开辟了十天的雪路,总算将一切收拾停当,正翘首等待着这位卞唐太子的大驾光临。前方突然传来消息:太子夜里踢被,害了风寒,已经折返了。
赵彻一听,鼻子几乎气歪,上马带兵呼啸而去,楚乔看着赵彻离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惮忌之心,这个卞唐太子,若不是真正的荒唐之人,就必是一个懂得隐藏真正可怕的高手了。
傍晚时分,赵彻派人带回消息,这位架子极大的太子终于同意暂时停下来休养身体,但是却拒不进入军营,着程副将暂时统领骁骑营,原地待命。并且,通传前锋营箭术教头楚乔跟随亲兵,前往前营和自己会和。
楚乔眉梢一挑,不解的询问。
那小兵犹豫半天,才小声的说道:“那太子不肯见殿下,说殿下身上煞气太重,会使他的病情加重,这些话,都是卞唐太子身边的小侍女转达的。”
众人一听,登时头大,这极品太子难道还是个不愿意跟男人讲话的男人?
小兵特意嘱咐楚乔必须穿上女装,草草装扮一番,立时上路。
天公作美,这几日未有大雪,不然之前的一番功夫就全都白做。楚乔和四名亲兵策马狂奔,一身火红大裘,虽是男款,倒也显华丽。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肤白似雪。
两地相距并不远,不过两个时辰的行程,谁知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迎面一辆马车就缓缓而来,镶金显贵,绫罗飘扬,白马神骏却为拉车而使,四骑并驾,一时间竟将一条驰道都堵得严严实实。
楚乔眉梢一挑,勒住战马,只见对面驾车的竟是两名少女,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穿了一身白色的貂裘小马褂,下面是一条水粉色的棉布裙子,另外一个却是一身葱绿色的衣裤,颇有些猎户人家的模样,她们都披着风帽斗篷,小脸冻得通红,却不时的回过头去对着马车里的人说笑,声音清脆,遥遥的穿了老远。
“呀!弗姐姐,前面有人呢?”
马车就停在了楚乔五人的身前,绿衣衣裤的少女眼睛一亮,笑呵呵的回头说道。
“什么人?”妩媚的声音顿时响起:“男的还是女的?”
少女咬着嘴唇吃吃一笑,旁若无人的说道:“四男一女。”
“哦?”里面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公子问你,那女的长的怎么样?多大年纪?”
少女对着楚乔上下打量了一会,随即撅起嘴巴,说道:“还可以,十六七岁,也比我好看不到哪里去,跟弗姐姐娥姐姐青姐姐更是没法相比。”
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哄笑,之前那个声音一边笑一边说:“公子说了,能让你绿儿说这般话的人,一定是绝色,男的就放了吧,那女的留下,公子要问话。”
少女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对楚乔几人说道:“听到我弗姐姐的话了吗?男的走吧,女的留下。”
几人顿时一愣,那四名亲兵更是大怒,自己这身打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不管这几个女子是谁,也不该这样大胆。
楚乔却暗暗留了心,大夏豪门众多,行事大多离谱,穷奢极欲不说,家族的少年主子更是无法无天。这几个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大户,需小心些不要得罪。
谁知他们还没说话,那女孩却急了,怒声叫道:“我说话你们没听见吗?真是蠢死了。”说罢,掏出两锭金子,随手扔在地上,傲然说道:“我看你腰带上没有玉牌,说明你不是氏族,一个寒族女子卖这个价不错了,你们几个快快走吧。”
一名小士兵勃然大怒,厉声叫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再敢……”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鞭影猛然袭来,小丫鬟看似幼小,身手却是不错,那名士兵激愤之下竟被她偷袭个正着,唰的一声打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粼粼的鞭痕,辫梢抽在眼睛里,也不知伤势如何,那小兵顿时掉落马下,捂着眼睛大声惨叫了起来。
“哼!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小丫鬟冷哼一声,又再抽来。楚乔见她这般蛮横,不知不觉间也动了真怒,催马上前,劈手抓住辫梢,手法巧妙的略略一用力,就夺了过来。
“不要欺人太甚。”
女子声音清冷,冷冷的望着小丫鬟,寒声说道。
“哎呀!”另外一名亲兵突然大叫一声,楚乔低下头去,只见刚才被抽到的士兵手掌上全是鲜血,竟都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显见这只眼睛是保不住了。
“哼!”名叫绿儿的小丫鬟凌然不惧,不屑的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个贱民罢了,大不了我赔你……啊!”
话音未落,一道鞭影猛地抽来,唰的一声抽在她白嫩滑溜的脸颊上,比之刚才的那下力道更足,鲜血顿时顺着脸颊而下,少女惨叫一声,捂住脸颊,暴怒望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狼心狗肺的畜生一只,我也弄瞎你一只眼睛玩玩,大不了赔你银子。”
楚乔学着她刚才的口吻,冷冷的说道,举鞭就要再抽来。
那少女倒也硬气,叫也不叫,只是咬牙切齿的望着她,眼神极尽怨毒之色,怒声说道:“死丫头,我不过放过你的!”
“谁要你放过了?”楚乔半眯起眼睛,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买下我吗?现在就看看你的本事。”
说罢,一道飞刀登时挥出,闪电般冲上前去,一下狠狠扎在一匹拉车马儿的臀部,战马受惊,扬蹄而起,呼啸奔腾而去。
“扶他上马,走!”
楚乔冷哼一声,对属下沉声说道。当先策马而去,身后的四人顿时跟了上来。
就在刚才,她察觉到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人,在两侧风雪掩盖的密林之中,还有众多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她顿时知道不妙。这看似势单力孤的一辆马车,实则却有近百个身手高明的护卫在侧,一旦冲突,他们绝对无法讨到好处。只能先故作不知,再攻其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