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礼官们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被刺客们堵在了车厢的门口,只听一连串的尖锐响声呼啸而来,十几根银色的箭芒从四面八方刺穿了车厢的隔板,将他们扎了个对穿。
车厢狭窄,根本无处可躲,巨大的惨叫声和哀求声在帝都西南的上空回荡着,让人头皮发麻。
但是残忍的侩子手们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他们伏在地上,平举着小型的弓弩,稳健的上弦、拉弓、射击,一排排的利箭呼啸而来,穿透马车的隔板,将那些无辜的帝国礼官们刺的破碎,偶尔有膂力强悍的射手将箭射穿了两扇隔板,穿过来的箭矢都充满了浓厚的血腥味道,箭头上还有红色的鲜血在触目惊心的不断的往下滴。
马车的守卫们拔出战刀,奋力反击,把箭装到弩上,然而对方的速度太快,他们尚来不及瞄准就扣动了手指。然而,黑暗射击何来准头?何况是这些不擅征战的礼部守卫,仓皇间,箭矢全无作用。他们不得不把弩机就地一扔,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应战,喊杀震天,血泥揉杂。可并行八匹战马的宽阔御道上,两方战士交缠在一处,呼喝冲杀,誓死拼斗。
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已经来不及去喝问对方的名字和来历,所能做的,只是将战刀举起,然后狠狠的砸在对方的脑袋上!
但敌人实在太多,几个守卫在人潮中恍若激流中的稻草,转眼就被大浪淹没,连影子都看不到。
低沉的呼喝声犹如闷雷一般,回荡在大街上。为这一切做背景的,是帝都中部一浪紧接一浪的欢呼声,漫天的礼花和烟火再不断宣告着今日是个怎样喜庆的日子。然而,也正是这份喜庆的热闹,将这一片嗜血的残杀声掩盖了下去,无人知道,无人听见,无人会想象到在这样盛世繁荣的喜宴下,竟会明目张胆的存在着这样毫无顾忌的残杀。
礼部的护卫们怒吼着反击,敌人太多,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疯狂涌上!那些狰狞的脸孔和嗜血的眼睛,好似蛮荒的野兽般吞噬着人心的最后一丝希望。
“反击!迎战!帝国马上就会给我们支援!”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今日的刺客来源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帝国,不会有支援,不会有援兵,他们注定是被抛弃的一队,要为帝国的强大而殉葬!
眼睛通红一片,天地都被血色弥漫,他们近得几乎是贴着敌人的脑袋放箭,射光了弩机中的箭就抡着十几斤重的弩机当锤子用,狠狠将敌人脑袋砸得脑浆崩裂,然后被乱刀砍倒。整个长街都陷入了血腥的混战中。双方展开了惨烈的厮杀,惨叫声和哀号声密集的响起。
燕洵所在的马车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没有人会奢望他还活着,惨烈的厮杀持续时间并不长。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交战声逐渐稀疏,渐渐平息。护卫的两百多名士兵全军覆没,无论是反抗的,还是投降的,全都惨遭屠杀,一个不留!鲜血汩汩汇成了一条可怕的小河,在大街上静静的流淌着,直到被冻成了血块,血腥味扑鼻
就在此时,帝都的中央突然爆发出一朵盛大的烟花,五彩缤纷,光彩夺目,巨大的欢呼声海浪般涌来,越发映衬出此处的死寂。
这绝对是一场相当成功的谋杀,但是谋杀的策划者却并未因此而高兴,巴雷失魂落魄的站在血泊中央,对手下呵斥道:“怎么回事?人呢?”
下属面色惊慌,一片惨白,哆哆嗦嗦的说道:“属下不知,在死者中并没有找到燕世子,马车里也没有,属下估计,他可能逃了。”
“逃了?”
巴雷厉喝一声,怒然说道:“八百人的围攻,外围三百人的防守,武器精良,准备充足,有心算无心下你们还让人逃了?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将军,我们,我们可以去外围魏少将处查看,也许他们抓到了。”
“对,”巴雷顿时点头,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上马,可是就在这时,一阵震天的马蹄声顿时响起,整个大地霎时间都在剧烈的颤动,巴雷惊恐的抬起头来,只见一片漆黑的长街尽头,密密麻麻的火把缓缓逼近,渐渐汇成了一片闪亮的光带,战马昂然,杀气如虹!那迎面而来的,竟是一只彪悍的骑兵军团!
“是西南镇府使的燕北军!”
巴雷失声高呼,利落转身:“快跑!”
此时再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两条腿不可能跑得赢战马的四条腿。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绝对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屠杀,西北巴雷的部下中间并不缺高手,但为了刺杀而仓促组建起来的乌合之众对上了配合默契的骑军军团,结果并不难想像。刺客们连第一轮攻击都顶不住就被弩弓射得溃不成军,接下来就是全面的溃败,狼狈的逃跑。
“我是西北巴图哈家族巴雷将军,我们奉有王令!”
惊慌失措的声音顿时响起,巴雷在手下的护卫下节节败退,嘶声裂肺的高呼自己的身份。
可是哪里有人相信,刚刚被燕北世子调来的西南镇府使的官兵们一个个杀红了眼。自从燕世城倒台之后,西南镇府使在帝都就低人一等,被绿营军、骁骑营的人欺凌侮辱,就连城守军也敢给他们白眼看。此刻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立大功的机会,谁会相信那些刺客们死到临头的疯话?
敢在真煌城里组建这样大规模的刺杀,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士兵们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就将叫的最大声的一个脑袋砍了下来!
犹如一阵狂风骤雨,骑兵们迅猛的扑近身来,追上了逃跑的人群。人马未到,迎头就是一通箭雨,当场就把逃跑的杀手们射倒了一片,然后马蹄凶猛的踩踏过去,将他们踩成了肉泥。
报应来的如此之快,一炷香之前的杀戮者们,转瞬就变成了刺客屠刀下的待宰之物,逃无可逃。
马蹄声轰隆震天,黑压压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涌过,所到之处,所有的反抗都被迅速夷平。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之下,一身大红吉服的燕洵面色冷然的骑坐在马背上,双目如鹰隼般审视着战场,嘴唇抿起,带着冷硬的锋芒。
“世子殿下!”
西南镇府使的副统领贺萧策马上前,满面红光的开心说道:“世子殿下,任务圆满达成,所有刺客都已伏诛,没有逃脱一人。”
燕洵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贺统领居功甚伟,救命之恩,燕洵不敢或忘。”
贺萧摇头道:“殿下言重了,保护帝都安全本就是末将的责任,更何况殿下和西南镇府使同出自燕北,我们更不能袖手旁观。”
燕洵笑道:“统领的功劳,本王定会完完整整的向皇上禀报,相信很快的,贺副统领的这个‘副’字就能去掉了。”
贺萧一喜,笑道:“多谢殿下提拔!”
“统领!”这时,一个小参将走上前来,趴在贺萧的耳边小声说道:“事情有点不对劲。”
贺萧一愣,转过头来小声说道:“什么不对劲?”
参将眉头紧锁,眼神惊慌,沉声说道:“您跟我过来看看。”
贺萧和燕洵打了声招呼,就跟着参将离去,看到那一具一具狼藉的尸首的时候,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好似天地在一瞬间坍塌了一样,几乎要从马上摔了下来。
巴雷为人跋扈,喜欢张扬,当初进城的时候几乎全城百姓都目睹了他的真容。贺萧作为维护现场秩序的将领又怎会不识,看到这位老兄胸前插着密密麻麻一堆箭矢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贺萧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晕了过去。
强打起精神,年轻的副统领还在幻想着,也谢是西北巴图哈家族自己独自的暗杀行动,想要除掉燕北世子,毕竟老巴图和燕世城的恩怨,早就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无人不知了。
可是,当他看到大批骁骑营将士的时候,贺萧顿时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虽然这些士兵都穿着西北巴图哈家族的衣服,但是常年驻军在帝都的西南镇府使将士们一眼就能认出这些经常跟在骁骑营统领的屁股后面来自己军中耀武扬威的王八蛋们。看到这些人,贺萧就算再傻,也明白所谓的暗杀不过是一场帝国授命的诛杀了。
那么,自己带着兵马强行杀出,诛灭了帝国的兵马,救下了燕北世子,又该得到怎样的下场?
那一瞬间,贺萧只有一个念头:拿下燕洵,将功赎罪!
“要杀我的人,是大夏皇帝。”
一瞬间,所有人愣在当场!
燕洵高居马上,轻描淡写的看了在场的众多兵士一眼,随后转移到贺萧的脸上,语气清淡的说道:“贺统领,将你牵涉其中,我很抱歉,如果你们西南镇府使不是燕北出身的军人,拿下我也许就能免此灾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