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家虽不是公卿之家,但是白大爷好歹也是在户部做了多年的五品官,人脉关系也是极广的。再加上白明翰吏部的同事朋友,白府也是好好的待了几天客才消停下来。白瑞麟携夫人爱女只去了原本关系很好的几个老朋友家吃年酒,府里的应酬一概交给儿子们打点并不出面。
转眼间就到了元宵节,白府上下挂出了或自制或购买来的各式各样的花灯。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各色花灯点亮,远远看来煞是好看。阖府上下依然欢聚在福寿堂里。众人酒足饭饱撤下席面,很快的丫鬟婆子们就在每个人面前放了小几,,又拿了各色糕点果品茶水摆好,早有人将各色灯谜挂了出来。猜灯谜本不是白雪茹的特长,她只有好奇的看着别人争着猜谜拿奖励的份。猜了谜语白明翰又带着两个弟弟放了好一阵烟花,众人吃了元宵才散去,这年过到今日方算过完。
白雪茹乖乖的拿着针线绣着一方帕子,经过王氏几个月的□她依然没有多少进展。她叹了口气无奈的停了手,看向母亲的眼神无比幽怨。王氏低着头缝着白瑞麟的内衣,丝毫没有注意女儿的神情。她这一天总觉得莫名的心慌,想起前一段时间做的梦心里就隐隐的不安。
白瑞麟从外面走进来时就看见妻子和女儿安安静静的坐在哪里做着针线,听见丫鬟打帘子说话的声音母女两一起抬起头来,又一起起身行礼,这一系列的动作让他心里觉得暖暖的。他坐下来接过王氏递来的茶,缓缓地吃了一口才想起进门时张总管递给他的信。他拿出信来对王氏说:“耀祖来信了。”
王氏眼皮一跳,看着白瑞麟不说话,眼中隐含焦虑。
白瑞麟从信封中抽出薄薄的一张信纸看了起来,短短的几行字看的白瑞麟眉头紧皱,反复看了两遍才放下。王氏见他面色难看心里越发没底,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信里都写了什么。她仔细的端详了白瑞麟半天才开口问道:“耀祖都说了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白瑞麟想了又想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左右权衡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的好。他看着王氏说道:“耀祖说过些日子他们全家就都回来了,请我们派人把老宅收拾一下。”王氏眉头紧皱:“只有这些?”白瑞麟眼一闭狠狠心说道:“岳母大人前些日子过世了,耀祖已经报了丁忧,估计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王氏一听惊呆了,木愣愣的坐着话也说不出来,表情也没有一丝,白雪茹看着吓坏了。她连忙爬到母亲身边,伸出小手抱着母亲的身子,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颤巍巍的叫道:“娘,您可不能这样!女儿好害怕!”
王氏听见女儿的声音回过神来,她一把抱住女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一面痛哭一面回忆起母亲的辛酸和不易,想着母亲就这样撒手人寰越发的伤心难过,直哭得昏死过去还紧紧地抱着女儿。白瑞麟见状大惊,一面掰开王氏手叫齐妈妈把白雪茹抱走,一面飞快的诊脉,又命春杏去书房把自己的药箱拿来。好一阵忙乱过后,针灸过后的王氏悠悠的醒了过来。眼看着面前忧心忡忡的丈夫和女儿,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白雪茹看见王氏落泪,想着自己从醒过来就享受的无尽母爱,心中大痛,一声声殷切的唤着:“娘”,一边泪如雨下。
自此后,王氏卸了簪钗首饰,换了素衣素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等着兄弟王耀祖扶棺回来。
三月二日,王耀祖终于携一家老小回到了京城,消息才传到福寿堂,王氏立刻就要前往娘家拜祭。白瑞麟原想劝妻子第二天再去,毕竟他们才刚刚到,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但是看见妻子悲切的面容只好将话咽了回去,遂命春杏拿着药箱,陪同妻子带着女儿回了王家老宅。
王氏一身缟素,白雪茹父女并丫鬟仆妇也是素衣素服,一行人下了车便被早已接到下人传话的王耀祖和三个儿子迎进了王家那两进的小院子里,这一行人立刻就把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王耀祖是王家三姐弟里最小的一个,自入仕一直外放。因为他自己勤勉,加上确实有些本事,一路从最底层的从九品坐到正七品的知县只用了短短的三年时间。他在知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三届,不论是口碑还是上下级关系都无可挑剔,眼看着他连任三届的知县就要到期高升指日可待,不想这时候老母亲却病故了。王耀祖虽然心中很遗憾,但是孝顺的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报了丁忧扶棺回京。王耀祖的妻子周氏出身商贾,为人精明能干。她见大姑姐一家三口带着一众仆妇挤满了院子也不惊慌,一边利落的请他们到上房就做,一边吩咐丫鬟将他们带来的仆妇带下去款待。
王氏无心应酬,只是一再的请求周氏带自己去灵堂。周氏无奈,只好亲自带着他们一家三口来到仓促搭就的灵堂。王氏一见到灵堂里的棺材就跪地大哭起来,白雪茹连忙跟着母亲跪下。王氏夫妇带领着三个儿子赶紧跪下回礼。白瑞麟暗叹一口气上前行了礼上了香,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一直注意着妻子的动静,深怕她又哭昏过去。许是这些日子王氏心里已经接受了母亲去世的现实,虽然她痛哭不已,却没有昏倒,白瑞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一番拜祭过后众人回到上房,王耀祖让三个儿子一一过来见礼。十二岁的王逸阳和十岁的王逸风领着七岁的王逸云规规矩矩的给白瑞麟夫妇行了礼,白氏夫妇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一模一样的三块玉佩给了三人,白雪茹也老老实实的给舅舅舅妈和表哥们行了礼,礼毕她的手腕便多了一只玛瑙的镯子。
饭后几个大人们商量着做几场法事,在哪里做法事,什么时候下葬等等诸多细节。白雪茹安安静静的听着,偶尔也走一下神。王家不是大族,基本没有什么亲戚,又因为王耀祖常年在外,京城里也没有什么朋友,丧事便办得很冷清。王家二姐远在外地无法回来奔丧,所以葬礼上除了白家的人就是周氏娘家的人,再也没有别人。
白雪茹这些日子十分安静,她常常看着神情忧郁的母亲暗自心疼,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母亲开心起来。她琢磨了一半天,分析来分析去决定好好的练一练针黹,也许自己女红上有进展母亲会高兴起来也说不定,毕竟母亲自己的针线活是没得话说的。
于是白雪茹除了早上和父亲习字看书以外,整个下午都苦练针线活。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桃花梨花都谢了的时候,白雪茹终于绣出了像模像样的手帕。当她得意的把自己的第一个成品送给母亲的时候,王氏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拉起她的小手抚摸着上面的针眼嗔怪道:“娘让你学习女红是不想你以后被人说三道四,可是你也不必这般用功!”
白雪茹看着王氏的笑脸心里无比熨帖,她觉得自己吃这点苦还是很值得的。于是越发的奉承道:“娘,您且放宽心。您的女红做的这么好,女儿是您的亲传弟子,怎么也不会太差的!您说对不对?”
王氏食指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点笑道:“你呀,就这张小嘴会说!”
白雪茹抱着她的胳膊一阵乱摇:“娘您看女儿这般用功,您就赏脸陪女儿去园子里走一圈好吗?”王氏知道这是女儿变着法的哄自己开心,仔细想想自己快有两个月没有出屋子了,眼看端午节都要到了呢。遂宠溺的拍拍女儿的小手道:“好好好,娘陪你!咱们这就去园子里走走!”
白雪茹一听立刻拉了王氏穿鞋出门。母女两人出了福寿堂的角门就到了园子里,五月时节,园中的花木繁盛,走过青石甬道,不出几步就有绿荫。娘俩一路赏着花,一路说着话逛了好一会儿。白雪茹怕母亲走累了,见前方不远就是水边的凉亭,小手一指道:“娘,咱们在亭子里歇一会好不好?”王氏正有此意,含笑点点头。玉梅手轻脚快的用拂尘扫了石桌石凳,又指挥小丫头安放了垫子,这才扶了王氏坐下。亭子里微风习习,出来走了一圈出了点汗王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白雪茹见自己在女红上有所成绩果然可以让母亲高兴,此后越发的在这上面花了心思。她眼见着端午节将至,于是悄悄的用心挑选了一些淡雅的香料缝了两个香囊,准备端午节送给父母。她一想着到时候父母吃惊的样子就忍不住得意的笑。玉竹和玉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这些天很奇怪,总是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偷笑。想想也是,一个六岁的小孩一边缝着针线活一边偷着乐,确实让人很奇怪。
果不其然,白瑞麟夫妇看着眼前这精巧的香囊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连王氏也没有想到女儿会刻苦的把女红练到这般好,回头一想又觉得无比欣慰。白瑞麟乐的嘴都合不拢,直接就把香囊挂在了身上显摆,还直嚷嚷着:“瞧我女儿这手艺,京城里哪家的小姐也比不上!”王氏嘴上说着:“老爷,哪有您这样自己夸自己女儿的。”心里却甜滋滋的,手上也毫不迟疑的将香囊系在了身上。白雪茹眉飞眼笑,心中得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