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已经很深了,丽园里却亮起了灯火。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青儿伺候着丽姨娘来回跑了七八次净房,不一会丽园正房里便气味难闻了。
青儿急的团团转,有心想去请大夫,院子里却落了匙。她砸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又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只好作罢。这正房里忙出忙进就她一个人,丫鬟婆子们都装聋作哑的不出来。青儿很无奈,丽姨娘平日里就脾气大,对丫鬟婆子们常常打骂,这几日更甚。这会子她病了,青儿喊了半天才叫起来两个人过来伺候,但是她气归气,活还得干。那两个丫鬟一进来闻着气味难闻立刻就想出去,青儿上去就一人给了一巴掌,怒骂道:“你们这起子小人,等姨娘病好了看怎么收拾你们!”小丫鬟挨了打眼泪旺旺的,却不敢退出去了。两人一个帮着青儿给丽姨娘换弄脏的衣服,一个偷偷地开了外间的窗。
青儿见丽姨娘这几番折腾脸色蜡黄,人已经没有力气起来了可是肚子还咕噜噜的直响,丽姨娘疲惫的睁开眼睛刚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一个字,就只听一声怪响,屋子里立刻腥臭难闻。青儿长叹一声,只好又找了干净衣服来,又是一番忙乱,三个人才把褥子、被子都换好。
好不容易丽姨娘消停了一会儿,天已经麻麻亮了。婆子们刚刚打开丽园的们,青儿风一样的跑了出去,直奔槐院而去。槐院里,张妈妈正指挥人收拾着餐桌,青儿一头冲了进来。张妈妈一把拉住她骂道:“不长眼的小蹄子,这里也是你横冲直撞的地方吗?”
青儿眼圈一红跪下道:“张妈妈,求求你通报老爷一声,丽姨娘病的很厉害,求老爷赶紧给请个大夫!”
张妈妈冷笑一声道:“不是我说你,青儿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没规矩!别说这会子老爷上朝去了不在,就是老爷在,这后院的事情也是夫人在管。你贸贸然的来找老爷,安得是什么心?”
青儿一激灵,这才想起来老爷上朝的话早就走了。她顾不得回张妈妈的话,爬起来就往上房跑。
上房里,红花正伺候着耿夫人和耿子宏用早饭,青儿一进院子就被小丫鬟拦了下来。青儿顾不得许多,直嚷嚷着要见夫人。红花见耿夫人眉头紧皱赶紧出来呵斥道:“没规矩的东西,这一大早的在这里吵吵什么?”
青儿挣脱小丫鬟的手,紧走几步来到红花面前行了个礼道:“红花姐姐,求你禀告夫人,丽姨娘病的很厉害,求夫人给请个大夫!”
耿夫人在屋里听得真真的,但是并不说话。红花进来压低了嗓子复述了一遍青儿的话后,她才慢悠悠的说:“那就去回春堂请个大夫来瞧瞧。”
耿子宏闻言连忙接口道:“娘,儿子认为请回春堂的大夫不妥。”
耿夫人抬眼看着他道:“有何不妥?”
耿子宏笑道:“娘您想一想,这姨娘的病听青儿说很是严重,若是医好了还好,若是这病太凶险医不好,而回春堂又是姨父家开的,将来父亲怪罪下来岂不是还要连累姨父家?”
耿夫人一听心里立刻转了一个弯,遂对红花吩咐道:“那就让张总管拿了老爷的名帖跑一趟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瞧好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太医终于诊完了脉在青儿的带领下来到了上房。
耿夫人隔着屏风道:“太医辛苦了,敢问病人的情况如何?”
太医犹豫了片刻道:“从病患高热、腹痛、腹泻等等情况来看,基本上是伤寒的症状。”
耿夫人闻言大惊道:“这伤寒可是传染的!大夫你可能确定?”
太医斟酌道:“从病人的基本病发症候和脉象来看,确实是伤寒。”
耿夫人道:“可医得好?”
太医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先将病患隔离,我开些药试试!”
青儿一听要将丽姨娘隔离,立刻瘫软在地。
耿夫人让张总管送了太医出去,随后就让张妈妈带人将丽园围了起来,所需的物品让人送进去后,里面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一概不许出入,丽园里顿时哭声震天。
青儿坐在脚踏上,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丽姨娘。她想起丽姨娘刚刚来耿府时,自己是多么高兴被分到这个院子,跟在丽姨娘身边被人巴结时,自己是那么得意。可是一转眼才不过几个月,这一切都结束了。她眼泪长淌,心里悔恨不已,要是自己没有分到这个院子多好,要是姨娘扑到二少爷怀里时自己不在多好,要是。。。。。她不敢想下去了。
耿从山满心欢喜的从衙门里回到家,可是一进大门他就觉得家里的气氛很不对,每个人虽然如平常一样对他恭敬有加,但是他就是觉得怪怪的。他黑着脸进了上房,耿夫人和耿大奶奶正在商量着年礼的事情,见他回来赶紧起身行礼,随后耿大奶奶便退了出去。耿夫人伺候着他换了常服,看着他黑沉沉的脸柔声道:“老爷今日在外面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耿从山却张口问道:“府里可是有什么事?”
耿夫人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遂不动声色的将丽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耿从山眉头一蹙道:“为什么没有请回春堂的大夫来瞧?”
耿夫人冷笑道:“回春堂只是一个民间医馆罢了,那里比得了太医院的名头!而那丽姨娘是老爷您心间上的人,妾身认为还是请太医院的人来瞧才能让您放心啊!”
耿从山被夫人噎的难受,闷声闷气的道:“我说什么了让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耿夫人道:“妾身不过是揣摩老爷的心意行事而已,老爷若是不喜妾身改了便是。”
耿从山气的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门口才又想起一件事来,他转过身道:“今日亲家被封了定远伯,他们父子三人这会子正被人缠着恭贺呢!刚刚我回来的时候让子昭去第一定了席面,一会儿我带子昭帮亲家去应酬,你知会子昭媳妇一声。”
耿夫人闻言大喜道:“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老爷您是该好好的给亲家庆贺庆贺!”
耿从山道:“我自有分寸。”说罢转身离去了。他来到二门想了想,叫了平日里经常给丽姨娘跑腿办事的小厮过来问话。小厮自早上丽园封了门就忐忑不安,此时见老爷召唤赶紧一路小跑的来到跟前。
耿从山沉着脸看了那小厮一眼道:“你老老实实的把今天丽园发生的事情说一遍,如有隐瞒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小厮吓得一哆嗦,脑子飞快的一转,便一五一十的将青儿如何求见夫人,夫人如何让张总管请了太医,太医如何吩咐隔离病患讲了一遍,丝毫不敢添油加醋。
耿从山听完思索了片刻道:“下去!”
小厮衣衫尽湿,赶紧一溜烟的跑了。
耿从山抬脚就往丽园走去,等看到了丽园的门却又想起了顾维刚的话,他停下脚步站了片刻,一转身大步走出大门。
张妈妈在上房轻轻的将耿从山离开时的一举一动说了一遍,耿夫人捧着茶碗听着一言不发,心却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冷。二十多年的夫妻呀,同患难容易同富贵却是这样艰难,自己以为和他情义千斤,却不想抵不过别人胸前四两,真正是寒心呀!张妈妈看着耿夫人面如寒冰,想着自己陪同夫人一路艰难走来,如今却是这般,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轻轻的接过夫人手里早已冷掉的茶碗。
耿夫人看了看张妈妈道:“你觉得把红花给老爷收在房里如何?”
张妈妈沉吟片刻道:“红花是个本分的,奴婢就帮夫人叫红花来问问。”
耿夫人点点头,张妈妈立刻叫了红花进来。
耿夫人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红花,才发现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红花原来是个美人,那柔媚娇俏之态虽不及丽姨娘,但梳妆打扮起来也很耐看。遂含笑问道:“红花,你跟着我也有几年了,我问你话你须老实回答我。若是我将你收在房里伺候老爷,你可愿意?”
红花唬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夫人何出此言?”
耿夫人心道:就是知道你没有非分之想才想用你的,脸上却尽显温柔的道:“你这孩子看你吓的。”
张妈妈在一旁帮腔道:“夫人这是想要抬举你,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听话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红花低头思索了片刻红着脸道:“但凭夫人安排!”
耿夫人暗暗的松了口气道:“我这里少不了张妈妈和你,你只要规规矩矩的伺候好了老爷,日后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红花低声答应了,又磕了个头才退下。
夜里耿从山喝的大醉,耿子昭将父亲搀扶回上房,耿夫人让红花好生服侍了他歇息,一宿无话。
第二日,耿夫人正和耿从山用着早饭,有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梳了妇人头的红花见了,赶紧出去阻拦,耿从山大喝一声道:“这一大早的何事慌张?”
小丫头语带哭音道:“丽园的青儿姐姐被传染了恶疾,昨儿夜里投缳自尽了!”
耿从山一呆,耿夫人见状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不显露丝毫地道:“真是晦气!红花,让张总管带几个人速速把人抬出去火化了,这种染了恶疾的还是烧了干净。”
红花心头一凛,忙答应了。
耿夫人见耿从山脸色恢复了便道:“老爷,如今大节下的府里人来人往不断,院子里住着这样身染恶疾的怕是很不好。妾身想,不如将丽姨娘挪到庄子上去避一避,你看如何?”
耿从山道:“明日再!”
耿夫人眉头一皱道:“明日亲家母就携家眷到了,那里还有时间处置这些?”
耿从山不耐烦道:“那你就看着办!”随后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