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耿子宏回到家就被关了起来,耿夫人怕他再任性,就让大儿子耿子义白天黑夜的看着他、开解他。耿子宏无论大哥说什么,他都默不作声,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只是人却没来由的迅速的瘦了下来。
白雪茹在福寿堂里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看着是好好地一个人,就是脸上再也不见了笑容。王氏日日在背后抹眼泪,当着女儿的面却还要温言相劝。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白雪茹过完十七岁的生日,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一系列的程序也按部就班的匆匆过了,白雪茹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五月十八日。
大年刚过完衙门里一开印,白立诚终于如愿以偿的补了蜀中的一个县令的缺,虽不是很富裕的县份但也不是很贫瘠的县份,夫妇两人都很高兴,李氏忙忙叨叨的开始给丈夫收拾行装。白立诚白日里忙着会亲访友,夜里回来看着乱哄哄的箱笼很是不悦,但看着李氏容光焕发的面容,想着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便暗暗的调整了一下情绪。
李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怎么怎么安排路程行走的话,白立诚等她说完才道:“我想了想,你还是等三妹妹的婚事办完再去蜀中的好!”李氏一听不悦道:“老爷为什么改主意了?”白立诚笑笑解释道:“太夫人没有操办过婚事,再加上对这门亲事又不是很满意,万一到时候婚事办得不好得罪了三妹夫,我们岂不是以后就少了臂膀?”
李氏不屑的笑道:“太夫人再不满意也改变不了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有巴望着三妹妹婚礼办得漂漂亮亮的,断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再加上老爷您让我把韩家的聘礼都直接抬到了福寿堂去,最后还不是全部又当成嫁妆抬回去,就那些礼盒就够风光了,随便在添一点什么也就够了!我在与不在问题都不大。”
白立诚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就这么不明白呢?那些个远的至亲还要想办法赶来参加婚礼巴结巴结三妹夫,没得你这个嫡亲的大嫂倒缺席的道理!再说了,那些聘礼就只是箱子好看,抬起来都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那里会有什么好东西?你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想办法给三妹妹多做些脸面弥补弥补太夫人的不满,将来若还想求她拉关系帮忙你还好意思说得出口?”
李氏平时并不傻,只是一心想跟着丈夫去上任便想的简单了些,此时一经丈夫提醒立刻回过味来,讪讪的笑道:“我没想这么多,老爷您既然这样说了我照办就是了。”话一说完又有些心疼将要出钱办嫁妆给白雪茹,遂接着道:“三妹妹这几年和着三弟家很是赚了一些钱,怕是不用我们准备什么了!”
白立诚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瞪了李氏一眼道:“三妹妹赚再多的钱,也没有让她自己拿钱出来办嫁妆的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疼拿钱出来,我告诉你,你就是拿了钱出来也是她应得的那一份。你别忘了,分家的时候我们屋里就拿着太夫人她们母女的那一份,这几年你克扣她们我只装作不知道罢了,这时候你在以你那妇人之见乱来,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李氏一听心里火起,她心虚的大声的嚷嚷道:“我何时克扣过她们母女?哪个月的份例我没有按时给过?钱给的少是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并不是专门扣了她们的!我们屋里和明翰屋里还不是一样的勤俭着过的?”
白立诚一听她的强词夺理就烦了,起身道:“我懒得和你细细理论,我只是警告你,要是在这个时候你还敢这样掩耳盗铃,休怪我到时候发作你!”说完他一甩手往云姨娘屋子里走去,剩下李氏一个人坐在那里大喘气。
白雪茹一点备嫁新娘的喜悦和羞涩也没有,既不积极的准备嫁衣,也不上心做哪些认亲拜客的针线,每日里就是带着芍药研究医术和药膳,每每有了成就这才会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芍药在白雪茹下大定的那个夜里,跪在她的脚下说了自己凄惨的身世。原来她是一个犯官的幼女,家里十岁以上的家人都被斩首在了午门外,唯一剩她自己也差一点被卖进了青里,多亏了白老太爷当时路过看她哭得凄惨买下了她。现在她见白雪茹即将出嫁,时时看着王氏放心不下,便和白雪茹磕头保证愿意一辈子不出嫁代她照顾王氏,让白雪茹安心,以此报答白家父女的恩情。
白雪茹很感动,但是又觉得让一个好好地姑娘为了自己母女不嫁人,颇有些于心不忍,再三劝阻,奈何芍药跪地不起,她只好叹一声答应了下来。这些日子她为了以防万一将来不能常常回来照料成药的制作,便开始一点一点的教芍药。幸好芍药是个聪明的,又常年跟她们父女在书房服侍,虽不至于一点就透,但是学习的也颇快!
天气慢慢的热了起来,杏花谢了桃花也开罢了,婚期眼看着将近,白雪茹看着福寿堂里白芷,藿香和月季等人满手的绣活就心烦,可是她知道这是母亲她们在替自己忙便只好将自己的心思按捺下来。
这一日吃罢早饭,白雪茹拉着王氏的手道:“娘,女儿想了想,芍药既然说愿意终身不嫁替我伺候着您,不如您将她认作干女儿,这样子女儿出了门子也才放心些!”王氏一听这话心就发酸,但是她深知女儿这半年来的郁郁寡欢都是为哪般,所以就笑着说:“娘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白雪茹想了想道:“女儿这就去和芍药说,明儿让她给您磕了头就得让下人们都改口,这样女儿也才放心把家里的成药生意都交给她。只是有一点,娘切切不可把她的卖身契给她。咱们娘俩虽然没有害人的心,但也不可没有防人的意,世事变幻无常,小心些总是好的。只要她真如自己所说,保她一世吃穿安乐咱们还是可以做到的!”王氏拍拍女儿的手道:“你想的很周到,就这样办!”
白雪茹于是叫了芍药到小书房,她才把意思讲完,芍药立刻跪下诚惶诚恐的道:“姑娘,奴婢绝没有想要向上爬的意思!”白雪茹笑吟吟的拉了她起来道:“我知道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只是我眼看着出门在即,实在是放心不下母亲,所以想拜托给你。古人云:师出有名,又说:名不正言不顺,既然我要拜托你帮我照顾母亲,自然要有相应的身份,否则那些个下面的人如何肯服你!”
芍药仔细的看了看白雪茹,见她态度诚恳没有一丝作假,这才扭捏了半天勉强答应了。白雪茹立刻让白芷找了自己的两件新衣服出来给她,又送了她一些头面首饰,再吩咐了藿香下去准备了相应的物品。
第二日,芍药焕然一新的规规矩矩的给王氏磕了头敬了茶,王氏立马送了一套头面给她。按照年龄大小,芍药比白雪茹小了半岁,于是又给白雪茹敬了茶,白雪茹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她。福寿堂里上上下下自此改了口称芍药为姑娘,王氏特意拨了两个小丫鬟给她使唤。
白雪茹懒洋洋的歪在榻上看着闲书,王氏在做着嫁衣最后的收尾工作。她瞟了一眼女儿试探道:“雪儿,我看了看你大嫂准备的嫁妆单子,总觉得还是薄了一些,要不然我请你姨妈帮帮忙再添置几间铺面或者几处田庄好不好?”
白雪茹把书往身上一扣道:“我觉得挺好的了,娘您千万别再琢磨着添什么。反正咱们家既不是什么功勋世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当初他们来提亲的时候就知道,您也不必想着给我冲什么脸面。”
王氏微微的蹙了蹙眉道:“可是那家的爹娘不想风风光光的嫁女儿?这几年咱娘俩也攒了一些银子,就是都给你添置了嫁妆娘也甘愿!”白雪茹揉了揉眉心无奈的道:“娘您也真是的,您就是给我添再多,就算是把咱们白家都贴进去了,在别人的眼里也不算什么。咱们别讲那些个虚的,过日子还得细水长流,银子您留着慢慢花,我有手有脚的,到哪里都会凭本事赚到银子的,您就放心!”
王氏见说不过女儿,心里的担忧一点也没有减少,她私下里将银票都给了耿夫人,没多久耿夫人便给了她两间地段极好的铺面房契和两个庄园的地契,王氏这才心里踏实了不少。王氏问耿夫人:“那铺面和田庄的管事怕是要让雪儿见一见!”耿夫人笑道:“不忙,想让子昭给雪儿理顺,然后再交给她,这样雪儿也省心些!”王氏感激的道:“雪儿还算是个有福的,有你这样的姨妈处处为她着想!”耿夫人道:“姐姐你这样说就太外道了,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正该守望相助才是!”王氏遂再不多言。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间,这一天,白家的亲戚朋友们一改三年前的疏离和隔膜,都陆陆续续前来白府送礼“添箱”。“添箱”也有叫“填箱”的,就是把出嫁箱子里的东西添满、填足。“添箱”,图的是开箱有物,图的是个满实在的吉利话。可是在富贵人家,填的是实力和交情。
三太太刘氏早早的就回了白家老宅,给王氏请了安,顺便送上了一套十二支花样新颖分量十足的金簪,让白雪茹很是吃惊她的大手笔。白家姑奶奶们添箱的东西除了针织女红,还有首饰挂件什么的,物件都不重大,但都费了心思。
周氏特意从王耀祖所在的任上赶了回来,她给白雪茹送上了一全套的红宝石头面,极富贵体面;王逸阳的妻子给表妹添了一套赤金的首饰,从头上戴的簪子到脚上带的脚链,极为精致。耿夫人非常低调的拿了一个匣子给王氏,王氏打开一看,整整一千两的银票码在里面,不由得眼圈一红。耿大奶奶给表妹添置了一对晶莹剔透的老坑种的玉镯,江氏则添了一只翡翠玉簪子和一对翡翠的耳环和项链,两人的东西正好凑成一套首饰。顾红雯去年春天就已经出嫁了,此时正好有孕在身,便委托姐姐带来了一套珍珠头面,式样非常大方,白雪茹颇为喜欢。
一众亲戚们说着吉祥的话,开着善意的玩笑,随后,穿戴一新的李氏带着于氏,笑吟吟的来请大家坐席,白府里处处响着欢声笑语,喜庆的气氛颇为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