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斋玉堂中,未央看着那妖娆的王筠婷款款走来,最后站定在赵隐身旁,纤手一伸,便缠上了赵隐的臂膀。
“赵大哥,你楼上接待的是什么贵客,方才婷儿听那人抚琴一曲,当真是天籁之音,不知赵大哥可否替婷儿引见?”王筠婷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赵隐,声音更是又柔又媚。
同样站在赵隐身旁的马千千一见王筠婷这动作,气得满脸通红,偏又不得发作。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筠婷那缠在赵隐手臂上的手,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它打掉。王筠婷瞟了瞟涨红了脸的马千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一旁的未央看在眼里,立马明白了马千千对王筠婷的厌恶是从何而来。她复又看了看王筠婷,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情敌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么强,看来自己一直是高估了她了。就王筠婷刚才的所作所为看来,她对自己的厌恶是裸的,明刀明枪的对手远远不如喜欢放暗箭的对手那么难以提防。
更何况这个王筠婷左看右看都只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虽然媚骨天成,但她的表情却泄露了她的真实年纪。
“哈哈,婷儿。我这个朋友不喜见客。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今日我有客人,便不陪你们练曲了。”说罢,赵隐便不着痕迹地挣脱王筠婷缠在胳膊上的手,牵着马千千就欲往楼上走去。
“我道是什么客人可以让赵大哥你如此看重,原来是你未来的小娘子马姑娘,哎呦,这位不是叶家的未央小姐吗?听说你摔坏了脑袋卧床不起,今日怎么有这等闲情来我们宝月斋玩耍呀?可要好生照顾好你的脑袋,别又摔了。”说完,便毫不掩饰地睨了未央一眼。
她这一说,她身后那些和她一伙的乐生便纷纷附和。
“可不是吗?听说呀,这叶家小姐可是个榆木脑袋,叶老爷可不知道请了多少我们宝月斋的老先生上门教授,可人家就是学不会呀。”
“就是,筠婷姐姐说笑了,这么个榆木脑袋,怎么会摔得坏。”
听着面前这群女人带着刺的话,苗儿和马千千都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拳头。在苗儿看来,这般侮辱自己的主人,罪不可赦,在马千千看来,这样讽刺自己的姐妹,此罪当诛。
就在她们欲发作的时候,未央却淡淡笑道:“未央谢过多位小姐的关心,未央会好生照顾好自己,不会再摔了。”
看到未央这副不怒反笑的样子,众人也不禁一愣。叶未央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若是以往听了这么气人的话,现在指不定已经大打出手了。如今却置若罔闻,还微笑以对。
就连心性沉稳的赵隐也是一惊,看来这次重伤让叶家大小姐改变了不少啊。
王筠婷见未央在自己的挑拨下仍旧镇定自如,惊异过后便又笑开了:“未央妹妹这说的什么话呀,姐姐关心你这不少应该的吗?”随即走向未央,双手攀上了她满是肉的手,“未央妹妹,难得来宝月斋,不如与我们一同练练曲?”
“婷儿,叶小姐今日是来做客的,练曲的话还是改日吧。”赵隐对王筠婷的品性极为熟悉,知道她今日若是不让叶未央出丑是断然不会罢休的,叶未央乃是千千的好友,自己断不能看着她出丑。
“赵大哥着什么急呀。你还真当未央妹妹和她们说的那般愚笨吗?来,未央妹妹,我们…呀,你干嘛?”王筠婷语音未落,手臂上便传来一抹疼痛。
“未央什么时候跟你是姐妹了,未央是和我一起来探望赵大哥的,你别在这里攀亲认戚的好不羞人。”马千千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赵隐的手,她挡在未央身前,脸上满是维护之意。未央有多少斤两她是最清楚的了,要未央在这里陪她们练曲简直就是有心要她出丑,自己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好姐妹这样任人欺负,于是她站了出来,扯开那个女人的手,稳稳地挡到了未央前面。
马千千一直觉得自己是让未央堕马的间接凶手,只道她摔坏脑袋后性格起了变化,从以往的不管不顾变成今天的怯懦,连面对这样蛮不讲理的女人也要微笑忍让。马千千隐隐感觉到造成今天这种局面自己也有责任,这样她就更不可以置身事外。
未央看在眼里,心里对马千千的喜欢便又多添了一分。
“赵大哥,你看看你家的小娘子,真欺负人!”王筠婷小脚一跺,走过去拉着赵隐撒娇道。眼睛却狠狠地剜了马千千一眼。
“哼!不要脸!狐狸精!”马千千看着王筠婷的手又缠上了赵隐的胳膊,顿时怒火中烧。马千千最看不得这王筠婷见了男人就摇头摆尾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见了表哥如是,见了赵大哥如是。真是爹可忍娘不可忍,哥可忍姐不可忍!她当自己这个未婚妻是软柿子呢,居然三番两次在我面前跟我的男人拉拉扯扯。
“你骂谁不要脸?你们这两个死胖子!胸无点墨也敢来我们宝月斋瞎逛,你当这种风雅的地方是你们可以来的吗?要不是赵大哥是这里的总管,恐怕你们连木堂的门口都进不去!哼!”王筠婷闻言也是怒不可遏,立刻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你……!”马千千指着一脸得意的王筠婷,气得一时说不出话。马千千性格憨厚可爱,争吵起来,却不是王筠婷的对手。
赵隐望了望两个针锋相对的女人,不禁以手扶额,显然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未央心里此刻也是蹿腾着怒火,真是番茄她个西红柿,苹果她个哈密瓜,此次前来她也只不过是想看看这情敌是什么级别的,谁知道一来就立马开火,还殃及他人,她胖成这样已经够郁闷了,她还处处揭人短,这次真的弟可忍妹不可忍了。
未央柳眉倒立,刚欲开口反驳,便听到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我道今个儿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几个女人在争风吃醋。几位大小姐可真是好兴致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身着一袭浅蓝色长衫,姿势优雅地倚靠在楼梯扶手处,一把绘着梅花傲立的纸扇却挡在面前,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刚才还一脸得意洋洋的王筠婷见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眼睛突然一亮,连忙向那男子福了福,温柔道:“敢问公子可是刚才那弹奏之人?”
未央看着眼前一副贤良淑德模样的女子,这哪里还是刚才恶相毕露的王筠婷啊,未央在心里狠狠汗了一把,这厮指不定是到过四川学过艺,变脸的功夫当真是造诣匪浅呀。
站在旁边的赵隐此刻却紧皱着眉头,心里无可奈何地道,你不好好在上面呆着,下来添什么乱啊。
“哈哈,王姑娘好眼力,正是在下!”说罢,那男子便缓缓将挡在自己面前的纸扇收起。
王筠婷喜上眉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移动着的纸扇。
“呃……好多麻子”
“好……好丑!”
“那么美的曲子怎么会是这个丑男人所奏……”
当那纸扇完全从哪男子的脸上移开,那本来一脸惊喜的乐生像约定似地一同换上了一副嫌恶的表情,窃窃私语起来。
首当其冲的王筠婷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刚才听那人抚琴,想必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谁知道她看到的却是这么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
除了赵隐和未央,其余众人都带上了讶异的表情。未央定定地看着眼前那个一脸不在乎的男人,他的脸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麻子,那张有着许多疙瘩的脸比起那些长满青春痘的人更具冲击力。
然而未央从来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她前世从事记者行业,见过不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也见过一些其貌不扬但一身才艺的人,所以她一直秉承着人不可貌相这个真理。
此刻见到这个弹奏出动人曲音的男人却是这幅模样,未央也没有太多的讶异,只道是人不可以貌相。再看看那一脸失望的王筠婷,她不禁觉得好笑。
“王姑娘?刚才听到你似乎很欣赏我的曲音啊,不如来我练曲房中,我们共同探讨一番?”那一脸麻子的男子,此刻却是一副地痞无赖般油滑的嘴脸。
“啊,多谢公子的邀请。”王筠婷虽然对这个满脸麻子的乐中高手失望不已,但却不敢表现出太明显的厌恶。她看了看那个黑衣男子,突然心生一计,便道:“难得今日有公子这样的高人在场,正好我与这位妹妹有意要比一下曲儿,不如就请公子赐教如何?”
众人皆是一阵无语,没想到这个王筠婷又绕了回去。
不料那黑衣男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姑娘,今天这样比试其实没什么意思,你过来,本公子教你一个更有意思的法儿。”
王筠婷见那男子一脸无赖的笑意,心道,这人难道是看中了自己的美貌,想要点拨自己?哼,此等无赖本姑娘又怎么会看得上眼,等我成了皇上钦点的墨家长媳,还怕你会来纠缠不成?
这样想着,王筠婷便更加的有恃无恐。她踏上楼梯,走近了那黑衣男子。
只见那黑衣男子附在她的耳朵上悄声说了几句话,王筠婷便喜上眉梢。
“公子说的有理,谢谢公子点拨,我这就去准备。”语罢,王筠婷便匆匆下了楼,招呼着她的亲信一同离去。临走时经过未央跟前,轻飘飘地瞪了她一眼,那一眼里,竟充满了成功的喜悦。
未央不禁纳闷,那黑衣男子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
看着王筠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远,马千千也气道:“我们也走。不想再呆这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看也不看赵隐一眼。刚才她们对骂的时候,赵隐居然不帮她,她可是他未进门的娘子。这可把她气坏了,当下脾气也起来了,一扭头就走。
未央在后边一见她这仗势,只能向赵隐点了点头,跟了出去。
赵隐苦笑地颔首,心中无奈地道,我这不是来不及开口嘛,哎,又得罪了这小姑奶奶。
未央冲冲追上了马千千,两个人上了马车,未央正欲开口安慰,不料却见到车帘一掀,一抹黑影便闯了进来,不客气地坐到了未央旁边。
马车上的两人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是刚才在玉堂中那个满脸麻子的黑衣男子。
她们还来不及发问,只见车帘又被急急地掀开,一颗小巧的头颅露出脸来,正是在外面和马夫一同驾车的苗儿。
“小姐,这人硬是闯上车来。”苗儿一脸涨红,显然是被气的。
“小丫头快下去,我有话要和你小姐说。”那黑衣男子仍是一副无赖的嘴脸,对苗儿随意地挥挥手。
未央对苗儿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留下了。苗儿便气呼呼的出去了。在一旁的马千千也感到十分奇怪,这个男子可是和那王筠婷一个阵线的,跑来这里干什么。这样想着,马千千对那黑衣男子不禁有些横眉冷对。
“起驾起驾,我与你同路,送我一程罢。”那男子也不厉害马千千杀人似的眼神,转身对未央说道。
“你究竟是谁?”未央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心中警惕,不由得问道。
那黑衣男子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阵恍惚,便又粲然一笑。
缓缓从口中吐出几个字:“在下,姬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