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天已是回暖了。阳光仿佛变得异常灿烂,洒下来,是金色满地。
我合衣站在窗口,吹过的风也是暖意十足。
微微颔首,那挂在窗台的竹蜻蜓也似欢愉地扑腾着翅膀。
伸手轻轻碰触它,嘴角带笑:“你也在为我高兴,对吗?”
“娘娘。”夏香进来笑道,“皇上说娘娘回家该是喜庆的日子。特地赐了这件衣裳,奴婢伺候您穿上吧。”
我回神,方才见着夏香手里的衣裳。
朱红色的华丽锦缎,配以金色的丝线缝制。巨大的彩凤图案栩栩如生地伏在那一簇火红妖艳之中,显得尊贵无比。衣襟与双袖皆配上了少许的淡淡黄色,仿佛若隐若现,却恰恰显示出了皇族无与伦比的高贵。
殷曲的心思,我怎会不知呢?
一件凤衣,便足以看得出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我尚且不过位居九嫔之一,他也能以贵妃之礼待我。
如此风光无限地会娘家对吗?
我笑得淡然:“夏香,换成家常服饰便好,总归是回家去。”
这样的荣耀是洛棋想要的,但不是我。
“可是娘娘……”
夏香还想说什么,却被杏吟打断了:“去吧,皇上是疼惜小姐的,自不会计较这个。”
夏香应了声“是”,待要出门,却听杏吟又道,“颜色不必太艳,素雅一些便好。”
眼眶一热,无比感激地看向杏吟,总归还是她最懂我。
淡如花,轻如燕,简约如轻云。
这是洛子商喜欢的。
简单地绾了流云髻,插上一支精致的蝴蝶玉簪,略施粉黛,便起了身。春桃取了件粉蓝的外衫给我套上,细细地绣满了零碎的花,开满的,含苞的。
我探头向外看了眼,道:“夏香呢?”方才取衣服的是夏香,来的却是春桃。
春桃细心地为我扣上扣子,笑道:“皇上派来护送娘娘去相府的人刚到,夏香泡的一手好茶,所以便换奴婢进来了。”
我点头不语,殷曲当真上心,倒是为我想得面面俱到。
杏吟上前帮我扶正头上的簪子,拉过我的手道:“小姐,皇上都派人护送我们回去了,你可别太过高兴哦。端着,可让人家将军瞧了笑话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回握住她的手,给她嫣然一笑:“高兴归高兴,哪里就这么容易让人家笑话了去?”
心头暖暖的,好杏吟,你的话我自是懂的。
皇上的人,也要提防着。
退一万步讲,我的身份,便是欺君。殷曲纵然再喜欢我,也不会轻饶。
若然那时,洛棋这个丞相也只会轰然倒地吧?
可是洛子商呢?他终究是洛府的人,株连一事,殷曲未必不会做出来。
我舍不得的,唯有他。
轻叹一声,收起心思,染上笑,扶了杏吟的手,将至门口的时候,回头低语:“这几日,重华宫的事情你们多注意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必跟了我这么久,你们也是明白的。”
春桃凝神道:“娘娘放心,奴婢不会让您失望。”
“如此我便放心了。”这一出宫,重华宫便如同一个虚壳。有心之人若想趁机而入,此时莫不是最佳时机?将事情交与他们四个,我也算放心,毕竟是自己的人。
款款步至前厅,远远便见吧玄色铠甲的一角,金属打印的光泽忽隐忽现,宛若秋日里那太岭湖上的粼粼波光,明动地流淌无尽。
小德子见我过来,忙道:“昭容娘娘到!”
那将军忙起身,单膝跪地道:“末将司徒理桷(jue)参见娘娘,娘娘千岁!”
我笑道:“司徒将军不必多礼,本宫已经准备妥当,可否出发了?”
“但凭娘娘做主。”司徒理桷依言起身,恭敬地道。
他抬头的那一刹那,我不自觉地“啊”了出来。
面前的男子身材健硕,一身戎装更显出他的凛凛威风。只是他的脸,隐在一张面具下面,一张水光银色的面具。不知为何,那一刻,我忽然无端地害怕起来。
这样一个令我惶恐的男子,连着相貌都是未知。
“娘娘恕罪!”他向我低头抱拳。声音是冷冷的,不带温度,话,亦是说得刻板至极。
“哦不,是本宫失礼了,还望将军海涵。”觉得尴尬,默然转身向外头走去。
……
马车内,我依偎在杏吟的肩头。
心下却是忐忑不安。
“那司徒将军是何许人物?”杏吟忍不住问我。
我摇头,其实她何必问我呢?我与她一样,从前不过是在洛府不出门的丫头,哪里会知道外面的事情呢?想来,还得回去问问春桃她们才是,殷曲会派他来护我,定是信任他的。而她们自幼进宫,也应该知道一二的。
隔了会儿,杏吟又紧张地道:“不会是她们的人吧?”
我被她吓了一跳,脑中映出那章银色的面具,划过那双眸子里的深潭。缓缓摇头,不不,那种害怕却不是恐惧,那种恍惚却不是压迫。
恰恰似,无法言明的触动。
首发,请勿转载!
</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