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末秋初,天气酷热不堪,胤禛天生体质惧热,酷暑之下,顾不得医嘱,每日定要用凉凉的井水,沐浴数次,为了这事苏培盛无数次被两宫责难,胤禛也只当不知。
这日太阳还没下山,苏培盛正命小太监将大木桶从屋里抬出,就听到身后响起把声音叫他:“苏培盛。”
苏培盛吓得转身躬身就说:“十……十四阿哥……”抬着木捅那两个小太监,更是吓呆了,抬着木捅楞在一旁。
胤祯淡淡扫了眼抬出的木桶,苏培盛当下冷汗直流,皇贵妃、德妃都分别嘱咐过,绝不能让自己主子大热天泡冷水,深怕主子再泡出个什么病来,可主子图清凉,一直阳奉阴违,如今被十四阿哥抓了个正着,这下可好,自己这次那身板子怕是逃不掉了。
看见苏培盛那垂头丧气的样子,胤祯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既然知道如此做必遭责难,却也不知好好劝导主子,不过相想自己那四哥,又岂是能被人轻易说动之人,胤祯回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问苏培盛:“四哥在里面吗?”
“在,在,奴才这就为阿哥您通传。”苏培盛连声说,他看的出来,胤祯似乎要放自己一马,这才比较把提起的心放下一半。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是,你,不是更重要的事要办吗?”说着胤祯眼角余光朝那木桶看了眼,经他提醒苏培盛慌忙挥手,让小太监把木桶抬走,自己也跟在后面离开,胤祯轻轻跨进屋内,就听到东梢间里一把庸懒的声音说:“还不过来伺候着。”
胤祯提步走进梢间,就见胤禛穿了身湖玄绸直袍,斜斜挨在东墙那张玉石嵌花贵妃椅上,合目正在休息,椅侧一张高几上搁了把羽扇,胤祯走过去随手拿起羽扇为胤禛轻轻扇起,感觉到这舒缓的凉风,胤禛满足地皱了下鼻子,吸了口气伸了下懒腰惬意地说:“再近些。”
听见胤禛的话,胤祯依言将扇再送近几分,手上力度加重,扇起的风当下大了些,胤禛依旧闭着眼睛说:“苏培盛你小子何时,学得如此懂得伺候人了。”
胤禛说这话的时候,苏培盛已经从外面回了来,看见竟是胤祯在为主子扇风,大吃一惊就要过来换下胤祯,胤祯却用剩下那手,示意他去绞方湿手绢来,胤祯用苏培盛送上的手绢,为胤禛印干额上的汗滴。
到这时胤禛虽未睁眼,已经知道椅边伺候的决不会是苏培盛,他还以为是自己哪个妻妾在和自己玩闹,扬手就把身前人捞进怀里。胤祯没有防备,当下整个人压在了胤禛身上。胤禛将头贴到胤祯颈边,就闻到自己身上这人带了股莫名的香味,他唇下那嫩滑的肌肤,跳动的脉搏,胤禛觉得身上这人,激起了他天生的本能。
睁眼都还没把人给看清楚,胤禛已经一个翻身将搂着那人压到身下,可等他瞪晴一看,自己压着的竟是自己弟弟,他顿时满脸通红,幸好胤祯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想做什么,睁着大眼不解的望着自己,胤禛忙把自己内心的懊恼压下,装出抓弄人的表情说:“弟弟,如何,怕不怕?”
胤祯很配合地眨了眨眼,好象有些生气说:“怕,哥哥你怎么能装睡吓弟弟!”胤禛顺着这个台阶,打哈哈说:“你进来也不吭声,怎么能怪哥哥吓你。”说着又手忙脚乱的从贵妃椅上起身,匆忙将自己身上长袍子拉好,他太过在意自己是否掩饰得好,没有发现他起来时胤祯眼眸中闪过的失望。
就在刚才,胤祯花了多少力气,才压抑住想亲上胤禛的那股冲动,若不是顾虑到苏培盛在场,可能胤祯真的想,就这样捂住自己哥哥双眼,尝一尝哥哥那薄唇的味道,不过胤祯心里是感激苏培盛的,要他不在自己差些就酿成大错!等胤祯慢慢坐起,原本吓得目瞪口呆的苏培盛才忆起要过来伺候,胤禛这时早已恢复常态,扬手就让苏培盛退下,亲自帮胤祯把衣袍拉好才笑眯眯地问:“弟弟是不是气哥哥多日不去看你?”
胤祯一下把头别开,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点了点头,见到弟弟承认几日不见就已经开始想自己,胤禛顿时心情大好,摸了摸胤祯的头说:“这些天我与三哥、五弟,还有理藩院诸员,忙于编修《理藩院则例》,无日不是忙个不停,所以才没去看你。”
胤祯知道,自从由草原回来,跟随出征的阿哥们,已经开始慢慢领差,他们这些阿哥们,虽然从三岁起就在御门听政时站班,但听是一会事,做又是另一会事,如今皇父有意磨砺四哥,可见其中的栽培之意,胤祯自认是个老鬼,怎么会对胤禛忙于正事,少了去看他而生气,只是多日不见,他实在非常想念胤禛,便连借口也不想,从宁寿宫退出后,就直朝这东三所过来。
“哥哥有没累坏?”胤祯站起将胤禛拉回椅边坐下问。
胤禛笑了笑握实胤祯拉自己的手说:“不累,能为皇父分担,哥哥是求之不得。”
胤祯听了面色一默,低下头轻轻嗯了声,胤禛见他这样想到,弟弟怕是觉得自己没能也帮上一把而懊恼,当下劝慰胤祯说:“弟弟别失落,再过几年,你也能为皇父分担政务的。”
听了这话,胤祯全身一震,想起来前在甬道上遇到凌普,凌普为太子给自己捎来句话,说之前皇父出征在外时,甘肃巡抚郭洪不去行在请安,确实是有隐情,如今皇父要追究,太子当日没有随驾,如今也不方便求情,现想托胤禛为郭洪在皇父跟前陈情,让胤祯将这层意思转告胤禛。
这事不必其他人说,胤祯也知道是吃力不讨好,可既然太子已经派凌普找上门来,若他不搭理,那也未免太不识抬举,可如果向四哥开口,四哥如今领的是理藩院的差,无端端的去过问疆臣的事,还要向皇父陈情,这不是分明莽撞吗,而且前世时那郭洪被革职后,便消失于朝堂,他因为当时年幼,根本就不清楚郭洪的底细,如今若贸然出手,会不会反倒给四哥招惹是非,可现在这中间夹着太子,这事若不应下,只怕日后在太子面前也不好说话。
虽然胤祯有前世记忆,知道太子是迟早要被废的,可眼下他还是储君,太子是君,他们兄弟是臣,要他们兄弟不听令下,不识抬举那往大说,他们就是忤逆君上,可这样一件明知道是要吃亏的事,让他来劝胤禛去做,这话他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出口。
注意到胤祯脸色不对,胤禛关心就问他:“弟弟是不是遇到为难之事,说出来和哥哥商量如何?”
胤祯抬头望着胤禛,想了想才说:“方才在路上,我遇见了内务府大臣凌普……”听胤祯说到这里,胤禛示意胤祯先别说,摆手让苏培盛退出去,这才让胤祯继续说下去。
“太子想让哥哥你去为郭洪求情。”胤祯摇了摇牙,还是把事情全给说了出来,这事他必须与胤禛商量过才能好做决定,要不是无论他怎么做,都肯定会伤害到胤禛。
胤禛听完,站起绕着屋里走了两圈,才抬头问胤祯:“弟弟当初你求太子不起复费扬古,是不是也是令有隐情?”
胤祯没想到胤禛会突然问起这个,当下脸色大变。即使胤祯没有说话,胤禛也从他神色中看出端倪,胤禛似乎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觉笑开说:“我就知道,弟弟你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耍小孩子脾气呢。至于郭洪一事,我会在皇父跟前为他求情的。”
“不,不行,你若为郭洪求情,皇父即便不怀疑你结党营私,也会觉得你手伸得太长,是在多管闲事。”胤祯面色绷紧道。
“不直接来找我,而是去找你,我看多半是凌普的主意,二哥这几年虽然比从前骄横了不少,可对我们这些弟弟们还是很照顾的,可那凌普怕是从上次你去求二哥不要起复费扬古起,就对你起了疑心,怀疑是不是我们兄弟串谋,设局陷害二哥,大哥与二哥在朝堂上,如今是斗得难分难解,再加上你之前得了阿奴,凌普很难不觊觎你的势力。郭洪能步步高升得益与明珠一系的提拔,若这次我们兄弟失态,那二哥不就坐收余人之利。”胤禛为胤祯分析说。
原来那郭洪还是大哥的人,怪不得太子明知道求情无用,也要他们兄弟为郭洪求情,这根本不是求情,而是落井下石,皇父原本就恼怒郭洪不尊君上,有违人臣之道,若皇子再有人为他求情,皇父必定以为,这郭洪是巴结上皇子,才没把自己这皇帝放在心尖上,可这样一来,出面求情的四哥就风险极大了。
“弟弟不用担心,我自小在皇父跟前长大,皇父对我的性情极为熟悉,知道我凡事都爱究竟,我就去回皇父,为何不彻查清楚,就定郭洪的罪,或许郭洪的确有隐情,这样的说法,皇父只会认为我老毛病又犯了,而不会想到其他,”胤禛的话叫胤祯听得难受,要不是凌普以为抓到自己把柄,也不会敢于这样来威胁他们兄弟。
果然皇帝在看到胤禛为郭洪陈情的上书后,大发雷霆直接就把胤禛赶回三所,要他留在三所抄书千遍,没抄完就不许出门。胤禛闭门抄书第一天,胤祥就带着胤祯敲开了三所的大门,第二进里胤禛抱着自己的大格格,坐在一边椅上,不时逗得大格格呵呵大笑,另一边罗汉床上,胤祥、胤祯对面而坐,两个人都是在低头奋笔直书。
不但如此,不在这里帮抄的胤禌,还把要抄写的段落告知了胤禟等人,要胤禟两日内交上三百遍,结果玄烨罚自己四阿哥抄写那一千遍经书,成了他几乎所有懂得写字的儿子的作业,由胤祥牵头派下,一千遍的抄书,不到三天时间便完成了。
玄烨在乾清宫暖阁里看着那一页页字迹不同的抄书,抬头哭笑不得地问地下跪着的胤禛:“谁给你做枪手了?”
“三哥、五弟、八弟、九弟、十弟、十一弟、十三弟还有十四弟。”胤禛据实以告,其实即便他不招,看字迹玄烨也能把人给认出来。
“你自己抄了多少遍?”玄烨问。
“三百遍。”胤禛跪前几步,从交上的稿件中抽出一叠送到玄烨手中。
玄烨边看心里边感慨,自己这老四字写得真是漂亮,相比下老八的字就十分的不堪入目,看完全部玄烨清了清喉咙说:“谁给你牵头,让兄弟们帮忙抄写的?”
胤禛跪在地上,低着头没有说话,玄烨等不到回答,气恼得指着他说:“你别以为不说话,朕就不知道,朕看十成是那老十三,那个鬼灵精干的!”
胤禛还是跪着没有说话,玄烨觉得自说自话也没意思,反正儿子是教训过了,若还为那事对儿子发脾气,只怕不但额娘生气,连自己那两个先来娴熟的嫔妃,也要给自己脸色看了,所以这次还是见好就收为上策。
玄烨便再说了胤禛几句,便把胤禛叫了起来,一场是非就这样消失于无形。
作者有话要说:(1)这本adara tu ongγol un toro yi jasaqu [中间缺损]cˇ aγajan u bicˇig(理藩院则例) 按所查资料记载现藏于蒙古国国立中央图书馆手抄本收藏部。据学者考证,此版本成于康熙三十五年,文中年份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