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秋所触及的,是整个辎重营里最为核心的机密,所有的知情人中,除重伤后时昏时睡的张建东外,其余人已经都在这里了。
“这你也猜的到?!”张朝晋脱口而出,满脸涨红。
从外貌来看,张朝晋与张知秋应该是年龄相当的,都还属于那种“嘴上无毛”地“办事不牢”阶段,但张知秋给四人的感觉,却是简直犹如千年老妖一般。
那些由山西布政使司所属杂造局副使大人——也就是省物资局(已合并于重组后的商务局)副局长,亲自夤夜押送到忻州地一批军资,却是果然惊人的很。
这批军资中,最为紧要的,便是五百架大型**;此外,却还有五百杆簇新的三眼铳!
张知秋一脸阴霾地看着眼前四人,简直是感到极其地无语!
事已至此——即将面临的便是一个营破人亡之局,可是四人却还仍在顾虑和纠结于这批军资地所属问题!
“用不了一刻钟地时间,这些东西就会全部都是鞑子的了!”张知秋冷冷地说道,心中开始认真地考虑着即将到来地逃生之旅。
不远处,那些轻松地驮着一袋泥土的战马们,已经悠悠然地走到了距离辎重营一百米地白线处了,在此期间,所有意图开始奔驰的军马,都被那些马夫们用绳套准确地套住了脖颈。
对于这些几乎一辈子都活在马背上的蛮族来说,套一匹尚未开始奔跑的马,就和抓一只刚刚会走地小羊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在辎重营地最前沿,越来越大地喧闹声已经无法阻止了;而原本已经非常严整地队伍,这时开始也出现了较大地骚动,士卒和军官们大声呵斥、甚至抽打役夫地声音,越来越大地传到了几人地耳中。
经过这半个多小时的战斗,辎重营的役夫们,也同马匪一样顿悟了这投枪阵威力所在的秘密,这时眼见马匪地这般举措,哪里还能不明白大势已去的事实!
“我去看看大人。”张继宗艰难地开口了,事情至此,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控得了的了。
如果遗失、或者损坏这批军资,这罪责却是要落在张建东头上的,那些长枪倒还好说,所有地缺损,事后都也可以找补回来,但是这强弩和三眼铳,却根本不是忻州营所能搞的定的。
事实上,这两种武器忻州营都也有,但那数量却仅为个位数,而且还都在兵部有备案。
大型**且不必提,这三眼铳却是这个时代最为犀利地单兵火器,但主要装备于京师地神机营和边军的骑兵,张建东的麾下却是仅有为数不多的普通火铳。
三眼铳创制于明嘉靖年间,是三管单兵手铳,连射性能好,且实用性高,由三支单铳绕柄平行箍合而成,成品字型,各有突起外缘,共用一个尾部,单铳口径十五毫米,长度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厘米,其中枪管长度为三十至四十厘米,重量四到五公斤。
三眼铳的有效射程约一百到二百米,由于药锅是共享的,因此点燃后三根枪管中的弹药会同时射出,射完后则可当锤击敌。
这种火器的优势在于其面对密集袭来的敌人时最能发挥其威力,以较少的士兵就能防守住据点及防御工事。
但此铳精度不高,且二次装填(三发后装填)不便,逐渐被明军广泛装备的鸟枪和弗朗机等火器替代,但因其功能的特殊性(连射,可当锤),明末骑兵却依然大量装备。
在张知秋地记忆中,崇祯皇帝日后在被李自成围城后,狼狈地带着一个太监孤身突出**时,手中所提地防身武器便是三眼铳。
“来不及了!”一旁地张建西惨笑摇头:“此番一应事故,皆因我一意孤行、没有听张先生良言所劝而致,这次我就再独断专行一回,一切罪责,都由我来承担!”
对于张建西地这种“自赎”,张知秋根本没有任何地感觉,更不会向张继宗那样无语凝咽——在他看来,自己所犯的错误,当然应该由自己来做弥补,理所应当,没有什么好激动的。
但让张知秋为之抓狂的是,他本寄予厚望地三眼铳,却竟然是有枪无弹——当初杂造局副使所送来的,便是只有枪而没有弹药,而辎重营自己,更是由于没有火药,连自己原本地不多几杆火铳都没有带!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这五百大型弩机却是配备有一万只专用弩箭的,以目前而言,是绝对够用的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半天云能给辎重营留下多少的时间了!
说是大型弩,但这批**并非是那种攻城弩,基本还是属于步兵装备,但由于采用的是“踏张”装箭技术——也就是要用脚来踩着协助装箭,是以也被认为是大型弩;与之相对的是较小型的“臂张弩”,也就是用手就可以装箭的弩。
这种“踏张弩”的射程可以达到恐怖的四百到五百米,有效杀伤力也可以达到三百米,虽然上箭地速度较慢、且日常维护不易,但却的确不失为是一种冷兵器时代地利器的。
看着在场地中笨拙地装着弩箭地士卒和役夫们,张知秋的心中一片悲凉:如果在一开始就能够把这些弩箭拿出来使用的话,这些马匪应该已经是死的差不了多少了……
但是如今,尽管不缺弩箭,但是这些崭新的弩箭,却大约只有射出一箭地机会了:跟随在越来越近地空马群后面的,是全副武装地上千马匪们。
随着距离的拉近,辎重营的伤亡逐渐地加大起来:马匪们基本上人人都是弓箭手,在失去对之有效的压制之后,马匪们在近距离的攒射,已经可以在正面便覆盖小半个辎重营地面积了!
投枪仍在不断的被投出,但效果却是不尽人意:在失去了马匹的速度之后,被长枪刺中的马匹大多伤而不死,仍是被马匪们裹挟着走向辎重营!
还是因为长枪的构造问题,它们在被投出去之后,并不能如真正的梭镖那样自动地调整为枪头朝下的落向地面,这样即便是采取了四十五度角的抛射技术,但长枪在其滑行的最后阶段,也仍旧不具备多少杀伤力。
尽管死伤越来越重,但役夫们反而不是那么太混乱了:对于蛮族破城后的那些恐怖地传说,已经彻底压过了初上战场时地这些战场恐惧症。
张知秋长叹一声,建议让那些役夫们停止攻击,等那些马匪们来到壕沟前再投,否则真正到了那一刻时,众人手里却是很可能连根木棍都没有了。
张建西咬牙铁青着脸下达了命令,同时也听取了张知秋的另外一个建议:将没有受到攻击的其他方位地大车撤了一批回来,在中军大帐地四周开始构建新的车阵。
与此同时,一批青壮役夫被撤了下来,在正面战场地壕沟背后开始拼命地开挖大大小小地土坑,虽然口径巨大,但胜在数量众多。
这些青壮役夫,也将是最后固守车阵的外围炮灰——真正地战斗力,还是要指望那残存地数百募兵了!
事实上,一些被撤下来的受伤役夫们,也在拼命地用手中地长枪和双手在泥土地上刨着、挖着,直到那力度不断增强地流矢将他们射死为止。
最后地时刻终于逼近了,一些鞑子马夫冒死逼近到已然被壕沟阻挡的马群之中,开始各施手段地将马群往壕沟里赶,而上千名的马匪,则是在外围紧紧地将这数千匹马牢牢地锁死在一个狭窄地范围之内。
“这个‘半天云’,到也当真是个人才啊!”张知秋恨恨地咬牙,心中将这个汉奸恨的要死——在他的印象里,蛮族都是些有勇无谋的那种“半野人”。
张建西此刻已然是陷入了左右为难地境地:张知秋之前的担心再一次的得到了应验:辎重营手中地长枪已然不多了,仅有三万多根,基本也就是辎重营人手一杆了!
但是,这些长枪是不能够全部都被投出去的:如果在营地被攻破之后,这些长枪就是役夫们手中唯一地武器了!
事实上,对于步兵而言,对抗骑兵最为有效的武器,也就是长枪和弓箭;但是在眼下的辎重营,所能指望的,却是只有长枪了!
张知秋此时也已经来到了那个正面战场矮矮地土台之上,踉跄地跟在他身边的,是吊着一条胳膊的张继宗,另一边,脸色苍白地赵普也跟了过来。
至于张朝晋,他这时已经在开始收罗忻州营的部下去了:如果马上就会破营的话,如今散落在辎重营内四处的官兵们,却是必须要提前地集中起来了!
张知秋手中直接地拎着一块巨大地大车挡板,上面在这不长的时间之内,已然是零零散散地插上了四、五根流矢,大车地挡板还足够大,他只要稍微地左右调整,便可以挡下来射向三人的流矢。
在正面战场的这段土台上面,充沛地血水已经浸润到了整个黄土之中,走在上面,恍若踏青雨后……
PS:俺啥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