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乐再次见到光亮时,已在一处被烟熏得漆黑的山洞里了。
打量了一下四周,常乐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头,这处山洞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打扫清理过了,连洞壁的蜘蛛网上,都蒙着厚厚的一层烟灰,看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可幸亏了这些蛛网的结实!
“啪!”一声脆声,把常乐吓了一跳,迎声望去,却见刘老大头上包着白布,胳膊吊着绷带,正坐在一张木椅上,怒眼望着自己,而那一声脆响,却是一根他刚啃过的骨头被踩断了。
刘老大的胡须颤抖了起来,一看到常乐,他就想起了那死了还被戴安县的差役们拖着尸体游街示众的二弟!他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抓着椅子的手青筋暴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剥皮和点天灯,你自己任选一个!”
常乐看了看四下,都是一群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土匪们,到了这个地方,想要逃脱恐怕比登天还难!现在只有尽量的拖延一下时间,希望府上的人早知发现自己被劫,官府的差役们能在自己被杀之前找到这里。稳了稳心神,常乐干咳了一声道:“咳,首先对于贵寨二当家的死,我表示深切的哀悼。”
“哀你***头!”刘老大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就朝常乐打来,幸亏被常乐侧身避过。
“大当家的先莫要生气!”常乐急忙摆手道:“我现在都到了这里,如何个死法还不都是大当家的你说了算?”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刘老大冷哼一声,脸皮上的肉不住地颤抖着。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就是这样死了,能搀回刘二当家的性命吗?不能,最多不过是让大当家的和各位解解气,但于事无补。大当家的,你说对不?”常乐说完,拿眼看着刘老大,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怕这刘老大只顾着报仇,对自己的话毫不感兴趣。
“我会慢慢的折磨你,一点点的刮了你,让你生不如死,方能消我心头之恨!”刘老大怒目而视。
“慢慢的死和一刀砍死,其实都是个死!”常乐苦笑道,他想到了自己的病,明知道自己的死期,却还在痛苦地活着,慢慢的,一点点的接近那条死亡的红线,这种临死之前的折磨,是比死都还难受的,因为死了就一了百了,而这个,却是要忍受着长期的身心折磨!
“我管你这么多做甚?反正老子要报仇!”刘老大说着,抄起放在椅子边的开山刀就走了过来。
“难道你就不想在我临死之前,从我身上再榨取些东西来吗?”常乐急忙后退,但被两个土匪一左一右给按住了,他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急急说道:“我现在就在你的手中,你如何杀我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但在我死之前,却可以帮你得到许多东西!”
“真的?”刘老大一听,果然停住了步子,斜着眼睛看着常乐问道。[]
“那还有假?”常乐暗舒了口气,他看出来了,这刘老大也是一个贪婪之徒,只要他贪婪就好,就怕他什么都不贪图,长呼了口气道:“大当家的也应当知道,常府在平安镇可是数一数二的,而小的做为常府独子,现为大当家所执,要上十几万钱,那还不是手要拿来?”
常乐此话一出,立即点醒了洞内的土匪们,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很显然,常乐的话打动了他们。
“小子别想耍花招,想要借机拖延时间,等官差来救?老子不吃你这套!”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常乐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坐在一旁青着脸不说话的刘老三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三当家的竟是如此胆小?”常乐苦笑道:“现在我就在你们手上,是要蒸要煮还不容易?就算是官府追查到来,却也是投鼠忌器,各位莫要忘了,家父还任营州主薄,那些差役们也要有些顾虑!”
“说的有理!”刘老大被常乐说动了,把头一点,道:“那你现在就给家里写信,让他们三日内送来十万钱,我们还能饶你一命,若是错差了半个时辰,就让他们给你收尸!”
“大哥,不要相信这小子的话,他的鬼点子甚多,莫要上了当!”刘老三急道。
“我自然省得!”刘老大却是摆了摆手,道:“只要十万钱一到手,天下大可去得,就算丢了这破窑子又当得甚么?”
“但……”老三还想劝阻,但刘老大却一瞪眼,道:“我说是就是,你莫要再废话了!”说完,刘老大又转向常乐道:“小子莫要玩花样,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写信,完了留你三天活命,等钱一拿到手,老子就送你上路,心情好了给你个痛快,若是惹得老子心情不好,就把你给点了!”
常乐连忙点了点头,就向那土匪要笔纸,但这些土匪们向来以打家劫舍为生,哪里有那种文诌诌的东西?被常乐问得脸红了,刘老大从腰里抽出个匕首,抓着常乐的手指划了一道子,然后撕下长乐身上的一块衣服,往常乐面前一摆,叫道:“给,在这上面画!”
常乐看着自己不断流血的手指都快要哭了起来,只后悔自己怎么不知变通,找块木炭当笔呢?但他怕等会儿手上的血一凝固,那刘老大再给自己一刀子,连忙忍痛在布上写了起来。
“你写的甚么?”刘老三忽然上前喝问道。
常乐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下意识的写的简体字,怪不得刘老三会问自己,连忙改正,凭着记忆写了繁体字,其中恐怕多有错露,但幸亏那刘老三字认得并不多,被常乐给糊弄了过去。
才一写完,刘老大收起血书就又向常乐靠近,常乐吓得身子一缩,威胁道:“你现在把我杀了,到时候什么也别想得到。”
“老子现在才不杀你!”刘老大说着,伸手把常乐的衣服给剥了下来,在手里颠了颠道:“这是信物,懂么?奶奶地,还是上好的羔羊皮,这可不舍得送还了回去,身上还有别的信物么?”
“没,没了!”常乐抱着胳膊说道,他知道这件暖袍是要不回来了,但要自己再脱一件衣服下来,他却是万万不愿意的。
“谁要没有?你这是什么?”谁知常乐护得了上面,护不了下面,刘老大往常乐的腰腹里一探,随手就把常乐的腰带给解了下来。
常乐连忙伸手抓住裤腰,幸亏及时,没有脱掉下来,但没了腰带,他也只能伸手紧紧的抓着,只要一松手,裤子立马就掉,那副狼狈样让山洞里的土匪们哈哈大笑,一名土匪叫道:“大当家的,把这小子与那娘们关到一起,让这小子不能松了手,看他往哪里逃!”
“对,小猴子果然聪明!”刘老大一听也大笑道:“来人哪,把这小子给我关到麻雀屋去。”
麻雀屋名符其实,在被几个土匪押着到了小屋门口时,常乐还以为几个人把自己送错了地方,这么小的一个屋子,和那个时代见过的电话亭差不多大小!
“进去你!”常乐嘴里的嘀咕被这些人给听到了,一名土匪不屑一笑,打开屋门把常乐就给推了进去。
“卟嗵!”常乐立即就撞到了一处个软呼呼的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就听到:“啪!”的一声,接着身子腾空而起,反撞到门上又跌落下地,许久,才反应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但屋内窄小,又紧闭着屋门,黑漆漆的看不眼前的情形。
“对,对不起,我以为你是他们。”许是面前的女子看到了常乐的狼狈样,知道他不是土匪,所以满是谦意的说道。
“没,没事!”常乐的脸憋得通红,他的身子慢慢的弯了下去,蹲在地上,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把不知何时掉下来的裤子提了起来。
渐渐的,常乐适应了小屋内的黑暗,借着从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亮,模模糊糊的看到了眼前女子的轮廓。
“呵呵,在下常乐,以后请多多关照!”常乐说着站起了身,一手提着裤子,一手伸了出去。
“常乐?常常快乐?”女子对常乐的名字产生了兴趣。
“对,就是这个意思。”常乐连忙点了点头,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自己这个姿势实在太过不雅了,常乐的脸觉得有些发烧。
“我看你改成常哭算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能乐得起来吗?”女子冷哼了一声说道。
“哭也是这样,笑也是这样,为何要把自己整得很是悲切呢?倒不如乐观一些,让自己在临死之前好过一些。”常乐笑道。
“你要死了吗?”女子又问道,她显然被常乐的话给吓着了,语气里透着畏惧。或许她怕的并不是常乐会死,而怕常乐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要终日面对着一具发臭的尸体。
“……”常乐深深的吸了口长,他忽然觉得这屋子太小了,憋得自己的胸口都有些痛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在这里被关了四五天,都没有一个人陪我说话,你陪我说说话好吗?”女子语气里带着乞求,她的年纪似乎不大,还忍耐不了寂寞。
“想听什么?”常乐眨了眨眼睛,现在自己愈加的能适应小屋内的黑暗了,眼前的女子虽然依旧看不真切模样,脸上蒙着块黑色的纱巾,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拢着袖子。
“随便你,你说什么都行,比如说现在外面的雪下得大不大?你是哪里人?家里怎么样等等,都可以,反正不要停就行。”女子说道。
“行啊!”常乐眨了眨眼笑道:“但在说之前,你要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让我知道我在和谁说话才行!”
“呸,就知道你是个坏蛋!爱说不说,我要睡觉,不许吵我!”女子说翻脸就翻脸,正要转过身去,忽然又觉得不放心,手在身前虚划一下,切去大半的小屋空间,道:“这边的地方是我的,你敢过来一下,看我不收拾你!”
“凭什么说是你的?”常乐恼道。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能怎么着?”女子很不讲理地说道:“别忘了,这屋子在你没来之前,全部都是我的!”
“好好好!”常乐知道女孩子面前,还是闭嘴为妙,于是点了点头,往地上一坐,道:“我不打扰你就是了!”说完,头靠着墙壁,就呼呼大睡起来。
女子本来还想着和常乐大吵一架,以解这几天的苦闷,但现在见常乐竟不理她,不由得又后悔起自己刚才太过无理了,竟累得都不愿和自己说话了。想要摇醒常乐陪个不是,但又觉得抹不下这个面子,就在这种患得患失之中,她也不由得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