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气氛十分融洽,美人在侧,又有美酒佳倄,可谓宾主尽欢,但明面上的笑容有几分是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高顺不时与糜竺、糜芳等人举杯相向,笑意盈盈。糜环亦不时替他倒酒夹菜,尽显一个温柔小妻子的模样。这葡萄酒传自西域,虽比不上后世的香酣,却也是这时代的富贵享受了。高顺有意迎合这气氛,便不断饮酒,时而与糜环对饮一杯。糜环国色天香,葡萄酒虽不醉人,但饮后仍是脸红如陀,更添几分娇羞。说句实话,这糜环的姿颜还略胜吕雯一筹,吕雯虽然也漂亮,但年不过十六,自是少了分成熟,多了分青涩,但糜环不同,就像那已经盛开的牡丹,花香扑鼻,惢人心肺,正是适合采摘的时候。高顺不是神仙,更何况潜意识里还多了一份凌守义的多情,又怎会对糜环完全不动心,但他心中对糜竺实是警戒有加,因而表面一副迷醉的模样,实则清醒如初。
酒过数巡,高顺心道:“糜竺若有心杀我,这个时候当找个借口让糜环从我身边离去,否则动起手来,她又如何幸免得了?”他暗观糜竺神色,却也瞧不出什么变化。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叫糜环离开,心中微微讷闷。忽然,糜竺停杯,拍了拍三下手掌,高顺心中一紧,暗道:“他若发难,我先擒了糜小姐再说。”糜竺笑对高顺道:“高将军,可对舍妹中意否?”他这话一说完,糜环顿时大羞,垂下头去,心怦怦直跳,却又壮着胆子,偷偷瞧了高顺一眼。不待高顺回答,门外传来响动,数十个健仆抬着几口硕大的箱子走了进来,在厅中放下。糜竺呵呵一笑,对那些健仆道:“打开。”数名健仆一齐动手,箱子顿时打开,但见金光外泄,耀眼夺目,原来竟是五箱满满的金条。
高顺一时猜不透糜竺用意,手指金子,对糜竺道:“公此乃何意?”心中却暗忖:“汝想收买我高顺邪?”糜竺不慌不忙,道:“此乃区区嫁妆,黄金五万两。”高顺心中一滞,脱口道:“嫁妆,黄金五万两?”糜竺笑道:“非只如此,我糜竺嫁妹又岂如此寒酸,除此之外,尚有粮十万斛,奴仆两千,凌罗彩锻千匹,丝绸千匹,部曲五百,府邸一座。”这哪是嫁女,分明是送钱。高顺又惊又喜,想不到糜竺竟是如此安排,他只道他包藏祸心,有意摆个鸿门宴,再令隐在暗处的关羽、许褚现身,没想到竟真是有心嫁妹,还备下如此丰富的嫁妆,其糜家之富可见一斑,糜竺之阔卓,亦可见一斑,但他左思右想,仍然不知道为什么糜竺要将其妹嫁给自己。要说英雄,也应该嫁给吕布、刘备,而不是一个部将,自己难道真的人品爆发,让糜竺刮目相看,连刘备也不巴结、吕布也不讨好,反而将其妹嫁给自己?自己不过赢了几场仗,就能令这些世家豪族另眼相待?真有这么可能么?这么一想,高顺便逐渐冷静下来。
糜竺笑盈盈看着高顺,仿佛这样的条件绝对不会有人拒绝,高顺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身边娇羞不止的糜环,欠了欠身子,毅然答道:“糜公好意,顺心领了,然顺自知鄙陋,身无长物,家无余资,实在是当不得如此厚爱,也实在是配不上贵府小姐,对不住了,糜大人,多谢你的盛情款待,顺这便告辞了。”
糜竺大惊,糜环大惊,厅中诸人大惊。糜家舍得如此大手笔,糜环更是国色天香,这样的好事,居然还有人拒绝?糜竺想不通,糜环更是想不通,眼见高顺毫不留情的拒绝,糜环眼圈一红,扭头掩面急急而去。人家堂堂一个大小姐,为你酌酒夹菜,却落到当堂拒婚的尴尬地步,教她一个小女子如何还有颜面留在厅中?
糜竺一时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糜芳先清醒过来,道:“高将军,你说什么呢?在开玩笑对!”糜竺回过神来,双眼炯炯盯着高顺,万盼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眼见气氛如此,高顺强自一笑,道:“一来某的确配不上贵府小姐,二来某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糜公好意,某只能心领了。”
糜竺怔怔瞧了高顺一会,才黯然叹了口气,道:“也罢,将军人中之龙,看不去寒妹也是应该的,即如此,将军请回,某便不送了。”
宴会不欢而散,众人始料不及,糜府上下心情郁郁,更是有人直言高顺太不识抬举,这亲事不作也罢。糜竺厉声止住府中诸人之口,转而去寻糜环。糜环正在房中恸哭,丫环奴仆全都遣退了。想来想去,心中委屈不已,本来见这高顺相貌堂堂,又年轻有为,甚合心中君郎之意,这才舍下身段,即献舞,又陪酒夹菜,原想会是一段良缘,不料高顺当堂退婚,她一千金小姐,如何受得了这等委屈?
糜竺在门外听见动响,敲了敲门,道:“环妹且止悲伤,把门开来,大哥有话要说。”糜环一向听从大哥安排,当下抹去眼泪,起身开门,哽咽道:“大哥来看小妹笑话么?”糜竺摇摇头,进了门,将门关好,道:“妹可恨高顺?”糜环心中不由来一紧,想到高顺当堂拒婚的毫不留情,抿唇锁眉,一会道:“恨之入骨。”糜竺点头,肃然道:“有一计可置高顺于死地。”糜环张口一啊,呆住了,怔怔看着糜竺。她虽恨高顺,却也只是堂前拒婚,失了颜面,没想要他死。糜竺道:“此计还需环妹配合才成。”糜环道:“我......我......”糜竺道:“环妹,实不相瞒,我早已投靠刘使君,之所以仍在徐州,乃是要分裂吕布、高顺,环妹呀!你一向听哥哥的话,这次也一样,是也不是?”
糜环斗然听到这个秘密,顿时吓了一跳,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作答,突然想起娘娘庙中那人,暗道:“哎呀!那人是刘玄德属下大将,原来竟就在那时与大哥联络上了,他们是要杀高......高顺。噫!那又为何要将我嫁给高......高顺。”糜竺见她不语,嘴角一扬,道:“环妹一定是在想,即是如此,大哥为何要将你下嫁给此人?”糜环此时此刻心乱如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糜竺道:“本想用连环计,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糜环一呆,连环计她是知道的,当年王允将貂蝉先许吕布,再嫁董卓,逼得二人反目,最后吕布杀了董卓,西凉军从此土崩瓦解。如今大哥这是要效防王允献连环呀!这么一来,自己不就成了当年的貂蝉么?她想到此处,只觉后背生凉,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什么味儿都有。糜竺接着叹了口气,似有不甘,道:“可惜这高顺不是好色之徒,以环妹的姿颜,仍不能教其动心,所以不得不用第二计了。”糜环啊了一声,心道还有第二计,止住一颗愫乱的心,掩饰道:“何为第二计?”隐隐猜得这计又与自己有关,果然,糜竺道:“高顺不好女色,但吕布不是,我欲将环妹献给吕布,然后环妹再于中取便,挑拔吕布和高顺的关系,教吕布杀了高顺。”侥是糜环已有心理准备,仍是给惊得全身发软,瘫倒在地。
先不说糜竺在那如何说服糜环嫁给吕布,且说高顺出了糜府,转过半条街,见到一队士兵,领头一个,正是成廉。高顺迎了上去,道:“成大哥不在营中呆着,怎来巡城了?”成廉见是高顺,忙下马道:“高都督有所不知,主公今早令我领两千甲士在糜府附近巡查,以防奸细。”原来如此,高顺心道难怪糜府今日没有异动,原来主公早作了安排,料想是自己昨日那番话起了作用,对成廉道:“即是如此,顺先告辞了。”成廉目送他离开,上马继续巡城,心中嘀咕道:“这个高守义,从糜府出来作什么?”
高顺去见吕布,将糜府的事简要说了一番,便开口讨要粮食运回彭城准备屯田。吕布笑道:“且住要粮食,人家糜府送你粮十万斛你不要,偏偏要来我这处讨,没有没有,你自个儿找糜竺要去。”高顺遇上这主公,哭笑不得,道:“主公若是舍不得下邳粮食,不若以州牧名义向糜家借点粮来,明年秋后末将定当归还。”吕布双手乱摇,道:“你这人真不厚道,刚刚才拒绝别人的姻亲,现在却又想着打某家的主意,你算计得倒好,实惠落到你头上,面子却是我来拉下,不借不借,要借你自个儿去借。”高顺一滞,心道这主公简直孩儿心性,做事说话全凭习性,但他心底只会认为吕布率真,不像曹操、刘备专好阴谋诡计,所以教他背叛吕布,却是千难万难。脑中辗转了一会,想着用什么说辞。吕布看着高顺,心中却是暗乐,想道:“嘿嘿,你小子敢打我女儿主意,非得给你点难处瞧瞧。”高顺想了一会,正要开口,吕布却突然打了个哈欠,道:“高顺呀,你看我困了,精神不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要睡觉去了。”
高顺大汗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