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墙面,木质椅子,枯草堆……一切皆是药材,整个屋子完全就是一个草药的世界。
药仙两指并拢,按在胡月儿脉上,不消片刻,眉头忽而微微一皱,道:“年轻人,此女非人,你知道么?”
秦剑点了点头:“我知道。”
药仙咦了一声,一面上下打量秦剑,一面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人妖殊途,妖类与修真者之间的仇恨自古延续,每每相见,便要斗个你死我活。年轻人,以后,你可有一段长路要走了。”
秦剑有些疑惑,问:“听先生所言,修真者与妖类似乎水火不容,这却是为何?”
“还不是人的贪欲所致!”药仙哼了一声,“那妖元,乃是炼制丹药的上品材料,万中无一,对刚结成元婴的修真者而言,一枚培元丹便有可能助其突破一层修为。你说,他们怎么可能不疯狂?”
话到此处,药仙话锋一转,又道:“可是,妖族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上千年来,被强悍妖类毁灭的修真道派也不在少数。”
秦剑明了。
以往,秦剑只知有些炼丹道士会猎杀妖族,用以炼制丹药,却并不清楚,原来妖族与修真者竟有如此深厚的仇怨。
一切,只因贪欲二字。
药仙探脉已久,神色愈加凝重,过了许久,一声冷哼,道:“好毒的手段!”
秦剑心下一沉,忙问:“先生,可还有救。”
“怎么,不相信老夫?”药仙登时大怒,“我要是救不了,便会立刻叫你把她埋了去,何必这么多废话。”
秦剑一怔。
旋即,胸中如有巨石落地,如释重负。
药仙道:“方才,老夫探了这姑娘的经脉,知她体内共有三十一种异毒,能量波动非常诡异,皆数是针对妖元的。哼,那人为了杀她而不破妖元,可真是费了一番苦心。”
闻言,秦剑双拳紧握,胸中怒火升腾。
刘云天!
不灭你尚剑阁,我秦剑誓不为人。
药仙见秦剑面色有异,摇了摇头,道:“年轻人,凡事应三思而后行,别枉送了性命。”
秦剑点了点头,道:“敢问先生,需要秦剑做什么,尽管吩咐。”
药仙沉思片刻,道:“待下我画上几幅草药图谱,你去把草药采来便可,至于炼制解毒丹药之事,有老夫在,你不用忧心。”
“秦剑,我也随你去!”玄鬼在门口听了很久,闻言,按捺不住,大步跨进了草屋。
“你?”药仙瞥了玄鬼一眼,“你去不了。”
“为何?”玄鬼顿时焦躁起来。
“你们随我来,一看便知。”
言罢,药仙随手提了一个小筐,走出了草屋。
几人一路沿着峭壁边缘而行,走出二三里,药仙停下脚步,道:“到了。”
秦剑左右环望,所见不是嶙峋怪石,便是摇曳的紫竹,哪里还有其他。
药仙却指了指悬崖间的一道缝隙,道:“便是这里。”
说完,他看向玄鬼,笑问:“你现在总该知道,老夫为何说你去不了了罢。”
玄鬼瞥了一眼狭窄的缝隙,再垂首看了看自己臃肿的身体,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缝隙,只能容一般人侧身进入,玄鬼如此肥胖,怎能得过?
药仙道:“通过此缝隙,一路深入三十里,有一处世外之地,那便是一处药园,说是密境也丝毫不为过,也不知是何时形成的。老夫于两百年前发现此地,便栽树建草屋,一直守到了现在。”
说话间,秦剑扶住峭壁,便要侧身进入。
药仙摆手制止道:“且慢!此药园三年才能进入一次。此时三年刚过,要再等三年才行。”
秦剑一惊,忙问:“先生,这是为何?”
药仙道:“那药园中住了一只灵猴,三年一憩,到时,便有七日的时间可入园采药。若是平日进入,免不了死伤。”
要等三年!
秦剑心中一颤,贴着岩石的手陡然一握,咔嚓一声,碎石纷纷落下。
月儿陷入昏迷,怎能再等三年?
药仙见状,说道:“年轻人,你且放心,三年间,我会用银针刺穴之术,慢慢地将她体内毒素引出一些,虽不能救治根本,却可保她性命。”
“不行!”秦剑毅然说道,“月儿她喜动不喜静,我绝不能让她躺三年。我这便去药园采药,若是不幸身死,还请先生在三年之后,采集药草,为月儿医治。”
药仙一叹:“你这是何必。”
玄鬼肥硕的身躯在缝隙处一挡,个中意味不言自明,便是绝不同意秦剑去冒险。
秦剑正色道:“玄鬼大哥,我早已做好了冒险的准备,即便不是为了救治月儿,没有赴死的心,又怎么可能踏上巅峰。”
玄鬼神色一滞,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五千年前,自己何尝不是常常身处险境,淋漓的鲜血,畅爽的战斗,每经一次劫难,便提升一分坚韧的心境。
“哎。”玄鬼一叹,点了点头。
于是,秦剑作别药仙与玄鬼,持了草药图谱,侧过身子,进了窄缝。
缝隙之中异常潮湿,伸手不见五指,秦剑只能凭感觉,一步一步向前挪动,速度非常缓慢。
行了整整一日,前方忽有光亮传来,如同当空一剑,划破了无边无尽的黑暗虚空。
秦剑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缝隙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
风轻云淡,暖风带香,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其间点缀了许多洁白的小花,美景怡人,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秦剑恍然。
自己明明身处山峰内部,哪里来的光亮?
抬眼望,只见头上白云袅袅,红日当空,一切似乎与外界无异。
好一个与世隔绝的奇异世界!
秦剑无暇顾及许多,忙摊开图谱,踏入草地之中,开始寻访草药。
图谱上,共有草药二十七味,皆是世间少有的灵草。
蛇灵草七十二株,紫荷三十六叶,木灵十八株……
最末一味,却只要一个。
此药材名为龙胆,药仙特意在图谱上注明:丹核。
秦剑全然不懂炼丹之术,单从字面上理解,此龙胆应是这二十七味草药中最重要的一味。
他深吸一口气,一面提防药仙口中的灵猴,一面俯下身子,在草间寻找草药。
缝隙附近,杂草茂盛,草药却是缺缺。
无奈,秦剑只好逐渐深入。
行了一里,用时一个时辰,却只寻得了几株蛇灵草和一叶紫荷。
想起月儿昏迷的模样,秦剑眉头紧锁,心境愈发焦急。
再抬眼,只见前方一望无垠,也不知究竟辽广到何种程度。
秦剑只好咬牙继续深入。
便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嘶叫。
一道流光迎面袭至,还未等秦剑反应过来,便撞在了他的肩膀,又瞬时偏折了一个角度,消失在齐膝的草丛之中。
秦剑只觉肩膀一疼,无法抑制的退后了数步。
再看肩膀处,多了三道狭长的伤口。
伤口不甚深,却泛着莹莹绿光,十分诡异。
秦剑一惊,立刻俯低前身,双腿微弓,做好了防御姿态。
哗啦……哗啦……
周围的草丛中一阵窸窣响动,仿佛有一个动作极快的兔子,在拼命的以最快的速度穿梭。
不消几个呼吸,仿佛所有草丛都晃动起来,令秦剑无法判断那物的位置。
秦剑面色凝重,心中一动,他肩膀处那个骷髅形印记微微一颤,霎时化作一股黑气,凝成了陈武高大的鬼体。
身为秦剑的鬼仆,陈武与秦剑心意相通,感应周围到有危险,立刻手持双锤,护在了秦剑左右。
秦剑背对陈武,与他各守住了一个方向。
便在此时,草丛忽而不动了。
不多时,一个小猴子慢悠悠的从草内踱了出来,其身高不过一尺,一身茸茸绿毛,双目十分灵动。
此刻,它正歪着头,专注的凝视着高大的陈武,一双小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就是药仙前辈提及的灵猴么?
想起它骇人的速度,秦剑深吸了一口气,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它身上,却又不敢妄动。
陡然,灵猴化作一道绿光,向陈武冲来。
陈武怒吼一声,双锤交错,狠狠砸下。
嘭!
一声巨响,绿、黑两色光芒交错迸发,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动涤荡开来,吹得四周草丛七零八落。
那灵猴身体一扭,偏转了一个角度,轻盈地落在秦剑对面。
陈武庞大的身躯却猛然向后一退,体表鬼气有些凌乱。
灵猴眨了眨眼睛,突然拍起巴掌,吱吱叫了起来,显得十分兴奋。
嗖……嗖……
下一瞬,它又化作流光,眨眼间与陈武碰撞了十几次。
天空之中,它的残影仿佛交织成一道大网,笼罩在秦剑与陈武头顶。
陈武怒吼不已,不断挥舞巨锤,可每一次,巨锤皆贴着灵猴的身体而过,差之毫厘,根本无法伤它分毫。
速度、攻击、防御……
灵猴只凭速度一项,便轻易的将陈武掌控在了股掌之中。
秦剑不动声色,凝神的捕捉着灵猴的轨迹,忽然发现,此灵猴每碰触到陈武身体,便向后弹开,似乎并不是在战斗。
而是在……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