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李毅问,同时抽出两张纸巾,递了过去。
“没什么。”刘佳慧擦干泪水,笑道:“被你感动了。”
李毅哈哈一笑:“我纯粹是闲来弹着玩玩,充实业余生活的。”
刘佳慧问:“比专业的不会差。你肯定学了很久吧?从小就开始学的?”
李毅摇头摆手,说:“我家里穷得差点要当裤子了,哪有那个闲钱供我学钢琴啊?是工作之后才学的。”
刘佳慧不可置信的说:“不会吧?弹得这么好呢!李助,你肯定是天才。你要是去弹琴,肯定能抢过不少人的饭碗。有些人从小就学,都没你弹得这么好。你哪来的时间学习弹琴啊?你工作这么忙!”
李毅道:“时间嘛,挤一挤,总会有的。我看过一篇小学生的作文,是谈论时间的,他用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一只杯子,你放进去几块小石头,它就显得很满了,可是,你还可以装进去很多的沙子。这时,你仍然觉得它很满了,可是,你拿水倒进去,还能装下不少的水。”
刘佳慧说:“这个比喻,我也听过。”
李毅说:“我们每个人的时间,都像这只杯子,有人只装了几块石头,就自以为满了,再也不肯去装下别的什么东西。而有的人,却装了石头,又装了沙土,不装下了水,他的时间,过得比别人有意义得多。”
刘佳慧说:“我们无法控制生命的长度,却能掌握生命的厚度。”
李毅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刘佳慧叹了一声,说:“那我这几十年,都白活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过得很充实很忙碌,现在回头看看,只不过是装了几块石头在晃悠罢了。”
李毅说:“现在开始。也不为晚啊!你要是有什么业余爱好,就去发展,终有一日,你也会有所成就的。这些成就,不为表演给世人看,也不为留名到青史。只是为了充实自己生命的厚度。”
刘佳慧说:“李助,你教我学钢琴吧!我儿时丢下的,现在要重新拾起!——只是,我这个人很笨的,还能学得会吗?”
李毅说:“成年人的领悟能力和学习能力,比小学生总要强大吧?何况,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呢!”
刘佳慧说:“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学好钢琴。李助,你当我的老师吧!”
李毅说:“我也是拜师学来的。学习技艺,一定要有明师指点。不一定要很有名的名师,但一定要是明白的明师。这样学起来,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刘佳慧说:“我看你就是一名明师。该多少学费,我给你。钢琴嘛,我家里就有。”
李毅笑道:“我可不会收你的学费,我也没时间教你啊。何况我也不是什么明师。你应该到音乐学院去找一个教钢琴的老师,多出些钱也是值得的。”
刘佳慧忽然冷笑了一声:“音乐学院的钢琴老师?哼!多是些披着羊皮的狼。根本就不配为人师表!”
李毅讶道:“怎么?音乐学院的老师们,得罪过你啊?”
“不说了。”刘佳慧甩甩脑袋,像是要把什么烦心的事情甩出去一般。
“李助,”刘佳慧说:“我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学一门爱好的兴趣,你就帮我这个忙吧!反正就是自己学着玩,又不出去表演。不需要学得很认真嘛,你有空就教教我。我们在一个单位工作,工作之余,我也可以向你讨教技法啊。”
李毅想了想,说:“行吧!只是我去你家。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刘佳慧说:“我把钢琴放到宿舍来,那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这话又过于暧昧了,李毅轻咳一声,也就不再拒绝了。
在京城工作,李毅尽量早些放钱多回家,但钱多总是会送李毅到家之后才会离开。今天,李毅和刘佳慧出来吃饭,钱多倒是很识趣,将李毅他们送到餐厅,就自个早早的先离开了。
李毅送刘佳慧回家,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回自己的那个家,而是去了部里分的那套房子。
“李助,上去坐坐,顺便认认门吧!”刘佳慧看着李毅说。
李毅久经欢场,此刻仿佛间意识到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要发生。
但刘佳慧的理由,他也无从拒绝,便嗯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房子里弥漫着一股无人居住的寂寞味道。
“坐一下吧。我去烧点水,泡杯茶给你喝。”刘佳慧一进屋,马上就像女主人了,拿毛巾来抹了抹沙发,请李毅坐下,然后忙着去烧水。
国人的礼数就是这样,进了人家门,起码得喝上一杯茶,不然,就是失礼了。
李毅刚想说不必忙活了,但她已经转身进了厨房,里面马上就响起洗涤水壶的响声。
茶几上放着一本书,封面上写着《三毛文集》四个字。
李毅信手拿起来,随手一翻,就翻到了书的折页处,正好是《撒哈拉的故事》中间一段。
这个故事,由十几篇精彩动人的散文结合而成。
因为一本地理杂志的吸引,三毛背着行囊独自走进了荒凉单调的撒哈拉沙漠,在沙漠中寻找感受生活的真善美,种种奇遇引出了一个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充溢着一种浪漫、浓情的异域情调。
书里的一系列以沙漠为背景的故事,几乎倾倒了全世界的中文读者。
字里行间反映着大沙漠独有的地形地貌与风土人情,犹如走进一幅充满异国风情的画卷。浓情穿梭在三毛清新、细腻而风致的文字里,一种情愫在萦绕,一种爱意在流淌,一种震撼心灵的人性美开始浸润……
李毅之前并没有看过三毛的作品,这时从刘佳慧折页之外看了开来,很快就进入了文字所描述的神奇世界。
刘佳慧烧上水,出来一看,笑道:“你们男人也喜欢看这个吗?”
李毅说:“好书是没有国界的,遑论性别?”
刘佳慧说:“有时,我真想像三毛那样,独自一人,背上行囊,去旷远的沙漠旅行。”
李毅说:“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想法,尤其是成年之后,这种冲动会更加强烈,一个人出去旅游啊什么的,但又能有几人能做到呢?”
刘佳慧说:“是的,我们总放不下身边的一切,我就连出个远门,都要担心家里的花花树树没人照顾而枯死呢!看来,我注定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了。”
李毅说:“人类中的大多数,都是平凡的。”
“今生是我的初恋,今世是我的爱人!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下一滴水,于是形成了太平洋。”
刘佳慧念着这样优美的散文诗句,望着窗外无穷的黑夜。
李毅说:“我喜欢书里的这句话:我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透着作者绝对的自信。人,真是奇怪,没有外人来证明你,就往往看不出自己的价值。其实,人的价值,又何须外人来证明呢?金子不管是在沙里,还是在国王的皇冠上,它永远都是金子。”
刘佳慧婉然一笑:“李助,你这是在批评我,不够自信吗?”
李毅说:“说实话,你工作时和工作外,给我的感觉是截然两样的。上班时,你笑容满面,和气温婉,行事干练,从不拖泥带水,像一个真正的领导。可一下班,你就像个文艺女青年了,多愁善感,悲春伤秋。”
刘佳慧凝固了,李毅的话,说到了她的芳心深处。
她看了李毅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的目光,无比的深邃,像能洞穿人的心思。她慌乱的低头,伸手指了指发际,然后起身进了厨房。
不一时,她泡了两杯茶,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李毅伸手去端,不料那茶杯烫得很,他一不小心,就被洒出来的几滴开水给烫到了手背。
“啊!”刘佳慧紧张的抓起李毅的手,用嘴巴朝他被烫的地方吹着气,说:“烫着了吧?等等,我去拿冰来敷一下。”
李毅笑道:“不妨事的。我没那么娇贵。”
刘佳慧还是不放心,去冰箱里取了些许碎冰块来,就用手拿着,压在李毅被烫的地方。
两个人的手,很自然的接触在一起。
刚才还不觉得什么,此刻安静下来,两人四目相对,手指头便微微有些发颤。
两人晚餐时喝了一瓶红酒,此刻酒精的作用刚刚发作,让人有些迷离的梦幻。
李毅说:“好了,已经不痛了,谢谢你。”
刘佳慧也松开了手,看了看他的手背,说:“只怕要起小水泡呢!”
李毅说:“不妨事,过几天就好了。”
喝完一杯茶,李毅说:“我走了。”
刘佳慧说:“再坐会吧?有电视看的。”
李毅说:“不了,太晚了,你是在这边休息吗?”
刘佳慧嗯了一声:“我不想回去了。”然后,抬起泛着水光的双眸,看着李毅,似乎有所期待,但又似乎很害怕。
李毅摆了摆手,毅然转身离开。
刘佳慧靠在门框上,像是失望,又像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叹出一口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