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马玉环和穆易泽便各自拿着一个绿本本,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民政局大门。
一拐上马路一边的人行道,马玉环便顿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朝紧跟在她身后的穆易泽,扯出一抹笑容道:“不介意,陪我走一会儿吧?”懒
穆易泽先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市东政街上护城河两边的垂柳,已绽露出清新的嫩黄芽。河里的水鸭,也开始三五成群地结伴嬉戏。
初升的太阳,把万丈光芒暖暖地普照在世间万物上。
马玉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特别温暖的大太阳,轻笑了起来。其实老天爷对她也算满厚爱的,结婚的时候是个艳阳天,离婚也不差,竟然也送了她一个如此艳阳高照的大晴好日子。
她俯身趴在护城河的一处大理石栏杆上,很有兴致地看着河里面相互嬉戏的水鸭,时不时回过身来招呼同伴,与它相并齐。
她忽然感觉,眼前这些不久后就要成为盘中餐的弱小动物,它们之间的感情,其实才是最值得人们羡慕的:简单而又纯粹。
她轻笑了一下,然后侧过身来看了一眼,也学她趴着在栏杆上的穆易泽,这才开口道:“穆易泽,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马玉环口里,第一次这么生硬地被吐了出来,穆易泽眼睛黯了下来,他和她当真要陌路了?虫
从绿本抓在手中的那一刻,他便有点后悔了。他有些懊恼自己,应该给马玉环一次申辩的机会,而不是如此冲动如此草率地,便把他们二人多年的感情,自顾自强行做了终结。
他现在想来,也许马玉环是有苦衷的,也有可能她是被逼迫的。
只是,眼下一纸绿皮,便注定,她和他终归要陌路。
此时此刻,他倒真有点羡慕河中嬉戏的水鸭,至少眼下的它们是无忧无虑的。而不是像他这般,前一分钟还坚定不移地非要和马玉环做个了断,后一分钟便拿捏不定,他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
他轻扯了下唇角,不明所以道:“说什么?”
马玉环轻“嗤”一声笑了起来,不屑地看着他:“穆易泽,砍头不过刀点地!你不会,连让我做个明白鬼,都不答应吧?”
穆易泽一怔,有点诧异地看向马玉环,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坚持和你离婚的原因?”
马玉环微弯起唇角,挑了下眉头:“你现在告诉我,也不算迟。”
穆易泽一脸愕然,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看着马玉环,嘴唇蠕动了半天,才勉强自己说出一句话来:“你不知道原因,就同意离婚?”
马玉环有些好笑地看着穆易泽:“有哪项法律规定,必须是知道了离婚原因,才能离婚的?”
穆易泽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粒,他吞咽了几次唾沫,才勉强自己说了出来:“我去过你单位了,知道了你辞职的事情,也知道冯友全离婚了!”
只是,那些让他一直都感觉特别难堪和屈辱的话,当着马玉环的面,他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来。但是他相信,他这样说,马玉环一样能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马玉环轻扯了下唇角,突然感觉有些悲哀,穆易泽和她多年的感情,竟然抵不过别人的三言两语的考量。她低低笑了起来,在看向穆易泽的目光中,终是多了一抹怜悯:“穆易泽,你还真是可怜!”
一个男人对一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女人的信任,如果仅仅只是一些不相干人等的几句污言脏语,便就给彻底摧毁冲垮掉。说实话,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因为,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女人,最坚实的依靠的。
穆易泽想不通,马玉环的反应为什么,只是这么一句话?他微皱着眉头,不解地看向她:“你移情别恋了,还怀了别人的孩子,我成全你,这有错吗?”
马玉环别过头,“哈”“哈”“哈”了三声,才回过头,有些咬牙切齿道:“穆易泽,你真是个不折不扣自以为是的大混蛋!”
说完,马玉环不等穆易泽有所反应,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只是没走几步远,她便停了下来,然后折过身,走了回来,朝穆易泽微弯了下唇角,道:“穆易泽,如果有一天我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你是不是可以陪我去医院,把这个孩子拿掉?”
穆易泽没有想到,刚刚骂他是个大混蛋的马玉环折返回来,只是为了问他这个。他先是一怔,然后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马玉环咧唇明媚地笑了起来:“那就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悔。”
穆易泽点了点头:“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那好,拜拜!”说完,马玉环便笑着向穆易泽,挥手告别。
然后,转过身,她紧抿着唇角,没有一丝留恋地大踏步离开了这里。
穆易泽看着马玉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想不明白,刚刚马玉环的反应为什么会是那样,先是说他可怜,接着便又骂他是大混蛋?
他长叹了口气,抽出一支烟,点上,轻吸了一口后,夹在指间。
他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置疑,他这婚离得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些?从发生到结束,中间连一个礼拜的时间都不到,便全定局了。
别人婚姻的破裂,总是要经历一个争吵谈判的过程。而马玉环和他,竟然连这个过程也省略了,便直接奔到了结果。
而让他最不舒服的就是马玉环对这整件事情的态度,她竟然从头到尾脸上都一直保持着笑容。就连刚刚在办离婚手续时,那个中年的阿姨问她什么原因导致她们离婚时,她也是笑着作答,两个人感情破裂,自愿离婚。
他有点吃味地想着,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马上蹬掉他,然后奔向冯友全的怀抱吗?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全是作假的吗?
男人们总是会这样,明明是他先做出的决定,然后便没有任何商量余地,非要逼迫女人附合并成全于他的决定。只是,这些决定一旦付诸于事实后,却总又见不得女人的态度太过潇洒于他。
也许,在他们阴暗的一面里,他们总是希望女人是苦主的好,而在人前风光潇洒的永远是他们,才对。
马玉环刚坐上出租车,马阿娇的电话便到了。
刚按下接听键,那边便传来了马阿娇焦急关切的声音:“玉环,你在哪儿?”
马玉环咧了下唇角,笑了一下道:“老姐,我正在车上。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好,再有十分钟,我到咱妈这了,限你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马玉环一怔:“好,我十分钟后,也到家。”
挂掉电话后,马玉环轻叹了口气:恐怕老姐那儿多是已经知道了她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出门时,母亲说要陪她过来,她不让,估计眼下是母亲已经告诉老姐的多些。
马玉环刚拿出钥匙插进锁孔里,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马阿娇一看见是她,伸手一把便抱住了她,轻吸了吸鼻子:“你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连告诉我一声,都不说呢?”
马玉环抬手拍了拍老姐的背:“姐,我已经没事了。”
马阿娇抬手轻抿了下眼角,环着妹妹的肩膀,拥着她朝室内走去。
靠坐在自己的床上,马玉环伸手扯过一个抱枕抱于怀中,下巴顶在上面,看着坐在对面的老姐,一脸严肃而慎重的架势,便轻笑了起来。
“姐,想问什么你就问呗,对你,我可是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阿娇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叫我怎么说好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先找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吗?”
马玉环一脸不在乎地道:“姐,没那么严重吧?不就是离个婚吧,能多大的事啊?”
马阿娇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你啊,就不能低个头,认个错,解释一下,不是就用不着非要走这条路了?”
马玉环别了下头,咧唇轻笑了起来:“老姐,你真是想得够天真?穆易泽连问我都没问我,便信了别人对我的诬蔑,一再坚信我肚里怀的孩子,是别人的。”
“那你也应该试着和他解释一下,才行。”
“姐,一个与你相恋五年,同床共枕一年半,口口声声说你是他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的男人,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懒得给你,便直接判了你死刑。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我浪费唇舌去解释一番的!”
“你不去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马玉环轻“嗤”了一声,道:“在他心里,既然已经认定了一切事实,我又何必多浪费一番唇舌去解释呢?还是你认为,他丢下刚脱离危险期还没有清醒过来老婆的行为,是对我还保有一点情份的表现,还是你认为,我刚一出院她的母亲便闯上门来,当着咱爸咱妈的面,说我偷人怀了别人的种,是让所有事情还有商量余地的表现?”
马阿娇也沉默了。虽然妹妹辞职的事情没有和穆易泽不说,是她不对在先。可是,他也不应该丢下还没清醒过来的妹妹在医院几天,不闻不问,更不应该在妹妹刚一出院,便让他母亲寻上门来,当着她们全家人的面,说妹妹偷人怀了别人的种。最最最不应该的是,在还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便以离婚相威胁于妹妹,他做的这么些事,让一向要强的妹妹,情何以堪?
她抿了下薄唇,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真是难为你了,玉环。那你接下来,怎么办,你不会真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吧?”
马玉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姐,这个,我自有打算。”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到马阿娇的背后,贴上她的后背,双手搂着她的脖子,打趣道:“老姐,你啊,以后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才是当前最重要的正事。放心吧,你妹妹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坚强得很呢!眼下放弃一颗不值得的枯木,没准以后,前面就是好大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森林,等着我去选择呢?”
马阿娇笑了,抬手覆着在妹妹放在她脖子上的双手上:“希望是如此吧!”
听着老姐对自己这般没信心的话,马玉环有点不依不饶道:“什么啊,老姐,你应该这么说,是,妹妹,我对你绝对很有信心!”
马阿娇乐了,道:“是,老姐对你绝对很有信心!这样,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