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民风朴素还没有被外面大千世界薰染了的村子里，从以上这些事例中，他绝对相信，谷凉云和她们的男人之间是清白的。

原来，他一向柔弱的老婆，在村里一群和他同龄的男男女女的眼中，竟然是像一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般，让他们刻在心中永远膜拜及敬仰的。懒

时至今日，村里当年受过她恩惠的那些男人和女人，每当提起谷凉云时，一张脸上也多是充满着无限感激之情。

只是，在看向他的目光中，最后总是会化作一句“可惜”，便再也没了下语。

转过身，在背着他时，她们私下里说得最多的总是那一句：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他竟然不知道珍惜，真是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有时候，何圣其就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站在校园的演讲台前，发表那么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说，谷凉云是不是还会喜欢上他，并无怨无悔地放弃大城市的生活，跟着他来到这个闭塞的小山村？

如果谷凉云当初没有选择他，现在是不是可以靠在丈夫的臂弯中，巧笑倩兮，与一干子女团聚一起共享天伦？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个人孤独打拼，累了，连个可以依靠的臂弯，竟然都变得奢侈起来。

正想长篇大论的何老太太没想着，何圣其竟然会选择一声不吭地自己离开了。当她发现时，仅是看到快要消逝到山坡下的一抹黑影。虫

气急败坏之余，何老太太不由恼羞成怒：“没用的东西，老娘真是白生白养了你！”

可是，他终究是她放在心头上的一个心尖尖，又爱又恨唯一的儿子。她再也顾不得和谷凉云继续理论下去，急忙拄着拐杖，向何圣其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谷凉云也没想到，何圣其竟然会在她和何老太太的舌战中，选择一言不发地走掉。

她深感意外，心中突然升腾起一抹强烈的不好预感。这样的何圣其，让她感觉到很陌生，像是她和何老太太之间发生的一切恩怨，对于他来说，都不再相干了！

她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慌乱，她紧抓住何皓天的手：“天儿，快，快，快去找你父亲。”

何皓天刚刚只顾着照顾母亲，根本没有留意到父亲的离去，经谷凉云这么一说，顿时也慌了起来。

他急忙奔去自己的车子，迅速发动引擎，箭一般地驶了出去。

何圣其走到路口，看着从他身边不断飞逝面过的车流。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第一次见到谷凉云时的情景。

纷飞的桃花中，一白衣少女，旁若无人地追逐着一只白兔。静寂的晴空里，流淌着她一路的清脆笑声。

在快要追上小白兔时，她忽然回过头来朝他莞尔一笑，然后跑开。眼见她就要从他的面前消逝掉，他急忙迈开步伐追了过去。

一阵轮胎与地面的强烈摩擦声，在蔚蓝色的晴空，格外响亮而又刺耳。

司机师傅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瞬间爬满地汗滴，当看到车子紧贴在何圣其的身前，停了下来，这才恼羞成怒地探出头来，骂骂咧咧地：“找死啊，想让大爷当冤大头，也不是这样当地！”

当刺耳地刹车声，骤响在耳畔时，何圣其这才恍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马路的正中间，还站在了一辆黑色轿车的前面。

只是，面对司机师傅的辱骂，他仿若无闻。目光只是没有焦距地从他的身上滑了过去，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骂了半天，见他没有反响。司机师傅轻啐了一口唾沫“MD，真是活见鬼了！”说着话，把车倒了一米多远，然后从何圣其的身边驶了过去。

何圣其目光穿梭在身边川流不息地车阵上，一股冷风窜入他微敞着的衣领内，他情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刚刚看着母亲和谷凉云争吵时，他的心头忽然爬上一抹悲哀，她们都是他生命最重要的女人，却从初见面那一刻开始，因为他，硝烟在她们之间却从未停歇过。

他不明白，既然谷凉云爱他，母亲也爱他，为什么她们两个人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像一家人般笑言畅欢吗？

也许，真的如前人所言，自古婆媳难一家。

如果刚刚不是司机师傅及时刹住了车，他想那该多好啊。他终于可以解脱了，再也不用成年累月地夹在她们两个女人中间，两头都不得讨好。

轻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

这才想起，如果刚刚，他真的沦为车下之魂，母亲该不会又把自己的死，给强加在谷凉云头上，而对她从此再心生无数怨念？

一声刺耳地刹车声，再次响起在耳畔。

还没等何圣其转过身，他的胳膊上便是一紧：“爸，你在这儿干嘛呢？”

何皓天抬手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刚刚当他的目光越过车流看到，正站在马路中间一脸茫然的父亲时，背脊上无来由地爬上了一层冷汗。

父亲和母亲刚刚办了离婚手续，他该不会.......该不会想不开，要去寻短见吧？

他不由猛踩一下油门，飞快地驶到他身边。车子还未停稳，他便急忙推开车门，跑到父亲身后。

何圣其微闭了下眼，转过身来，朝何皓天咧了咧嘴，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出来走走。”

只是出来走走？何皓天并不认同父亲这样的说法，然而，只要看到父亲现在完好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到底是不是只是出来走走，就全都无所谓了。

这时，何老太太推开车门，拄着拐杖径直走到何圣其的身边，一听到他竟然撇下自己和姓谷的女人争吵，自己一个人还有闲心出来走走，她气便不打一处来，举起手中拐杖便朝他身上打了过去。

“你这个孽子，看着自己老娘和别的女人争吵，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有闲心到处逛。你是不是看着别的女人欺侮到你老娘头上，很高兴啊！”

何皓天急忙伸手抓住何老太太举过头顶的拐杖，夺了下来：“奶奶，你这是在干嘛？”

何老太太见拐杖被孙子夺了去，杵在心头的那一团怒火愈加旺盛，低下头，便朝何圣其身上顶了过去。

何圣其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母亲永远都不会明白他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一味地想着怎么把自己当成她手中的风筝，任它差遣西东。

如果她肯为自己想那么一点点，是不是今天他就可以不用妻离子散，不用年过半百，还要擎着这张老脸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当负责办离婚手续的那个小姑娘目光好奇地扫到他身上时，他真想在地上寻个缝，钻了进去。

何圣其双手扶着母亲的肩膀，任由她顶着自己往后面连连倒去。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很解气，他就随她做去。只是她年纪大了，这样用力地顶在自己的胸口，会不会伤了自己？

何皓天看着父亲在奶奶的连连顶撞下，一个劲地往后直倒退。心里又急又气，他就不明白，父亲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奶奶能不能不要不选场合，不选地点，把父亲像个孩子一样，随意打骂？

看着川流不息地车子，从父亲和奶奶身边飞快地驶过，有几次都差点险险地撞到他们身上时，何皓天的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他急忙把奶奶的拐杖丢去车上，然后转过身来，朝她们奔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何圣其在母亲的顶撞下后退到了单行道的中间，等他发现时，他的右脚不妨踩上了一个硬物，一个不稳，身子便朝后面险险地跌了过去。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一辆轿车朝他和母亲这边急驶了过来，慌乱中，他只来得及把母亲朝一边推了出去。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定格在何皓天睁大的双眼里。他的脚步一滞，伸出去的双手只来及接住被父亲用力朝他推过来的奶奶。

何圣其的身躯被急驶而来的轿车撞飞到半空后，然后若一枚枯叶，缓缓地落了下来。

何皓天不能自抑地大叫了一声：“不！”然后，把何老太太扶好，便松开双手，朝何圣其奔了过去。

他双手颤抖地从地上抱起鲜血不断弥漫出来的父亲，泪水模糊了双眼：“爸，爸，你坚持着，我这就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