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儿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阿娘带着雅儿去吃她最喜欢的豆腐花。那豆腐花真是美味,入口爽滑,齿颊留香。雅儿也想让阿娘尝一口,回头时才发现原本熙来攘往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就连阿娘也不见了。
“阿娘……阿娘……”雅儿喊了几下,却没人回答。阿娘从来不曾这样,不告诉她一声就离开。阿娘会不会出了什么事?雅儿着急起来,她环顾四周,依稀看见阿娘的背影,她急忙追了过去。
“阿娘……”雅儿一边跑,一边喊,阿娘却越走越快,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喊声似的。
“阿娘……你不要雅儿了么?”雅儿追不上阿娘,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囡囡,你怎么哭了?”
雅儿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还听到阿娘的声音,忙抬起头,阿娘竟然在自己的身后。雅儿激动地扑到阿娘的怀里,“阿娘,阿娘,雅儿以为你不要我了。”
“傻孩子!阿娘怎么可能不要你?”
雅儿也觉得阿娘不可能丢下自己不管,于是,她破涕为笑。
“囡囡,来!”阿娘牵起雅儿的手,“阿娘带你去见一个人。”
阿娘的手好暖和,雅儿的小手被阿娘温软的手握着,心底踏实多了,她抬起头,“阿娘,我们要去见谁?”
阿娘停了下来,手指着前方高台,道:“囡囡,她就是阿娘要你见的人。”
雅儿的视线随着阿娘的手指移向高台之上,一袭红衣的女子在独自起舞!
红衣似火,翩若惊鸿!
那是雅儿从未见过的漂亮阿姨,那也是雅儿从未见过的出尘舞蹈……那或许是天上被贬入凡间的仙子在跳舞吧?
“阿娘,她是谁?”
“囡囡!”阿娘看着雅儿的眼睛,极其认真地道:“她就是雅儿的亲娘啊!”
“阿娘,你说什么,雅儿不懂。雅儿的亲娘不就是您么?”
“雅儿!”阿娘看着雅儿,脸上绽出慈爱的笑容,“雅儿,你一定要记住,你的亲娘叫蓝玉。你也姓蓝,雅儿不过是你的小名,你的大名是蓝席雅。”
“阿娘,你骗人!你必定是不要雅儿了。”雅儿甩开阿娘的手,她根本接受不了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阿娘不是自己亲娘的事实。
“雅儿,你虽然不是阿娘生的,但阿娘早就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你也是红衣蓝玉的女儿,你身上流着她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雅儿,过来,我带你去见你的亲娘!”阿娘向雅儿伸出手。
雅儿犹豫再三,终于慢慢伸出手。
两只手就要碰到一起……
“雅儿,小心!”阿娘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的视线凝固在雅儿身后的某一点,眼中充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一样。
雅儿禁不住回头去看——漫天的箭矢,呼啸而来,好似乌云蔽日般,遮住了阳光。
雅儿愣愣站在那里,做不出任何反应。
在箭矢到来之前,她被重重扑倒在地,手臂磕着了地上的石子,生疼生疼。
“雅儿,别怕,阿娘在这儿!”
阿娘的声音就在雅儿耳朵边响起,低低的。
雅儿看见身边地面上,有鲜血在蜿蜒,“阿娘,你怎么了?”
“阿娘没事,雅儿,别怕……”阿娘的声音更低了,有气无力。
“阿娘……”雅儿想要推开阿娘,看个究竟,却发现根本推不开阿娘,阿娘死死抱着她,不肯松开分毫。
“雅儿,别动……千万别动……”阿娘的声音渐趋减弱,再无声息。
“阿娘……”雅儿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泪夺眶而出。
泪眼朦胧间,雅儿仿佛看到有一袭红衣在漫天的箭矢中飞舞,飞舞……无数箭矢穿透了红衣,鲜血如朵朵桃花开在空中。
红衣蓝玉,红衣蓝玉……亲娘……亲娘……我是蓝席雅……
英席方,雅号寒山居士,性喜游历,又素不喜往人多的地方去,更不喜欢住酒楼旅店。因此,他在很多地方都买了房舍,以备不时之需。
水芦雅舍就是英席方在京都的落脚地。这地方虽然也属于皇城地界,却僻静安全,少有人知,确实是养病的好地方。
可是一下子多了三个病人,英席方想要清净,就不可能了。
英席方一想起这三个病人,就忍不住摇头叹息。
伤得最重,最该休息的是红莲,可是她倒好,一早爬起来,照顾这个,关心那个。就好像她自己是铁打的一样,全然不顾老父亲对她的心疼之情。
而那个可恨的盛七,成日里就想着怎样去抢回蓝玉的尸身。如果不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拦着,怕是早就莽撞行事,闯出大祸了。
还有最麻烦的是那个小的,明明没有受伤,却一直醒不过来。小姑娘成日成夜地做噩梦,嘴里面还一直不停地说着梦话,估计受的刺激不小。
今日还要再去看看,如果再不醒,真怕就这么睡过去了。
英席方一手拿着托盘,一手推开了房门。
房里燃着凝神香,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最是凝神安心。
“阿娘……阿娘……亲娘……”一个瘦小的人儿躺着床上,不停地呓语出声。
“阿福,她今日里怎么样?”英席方问守在床旁的男孩。
“师父,请不要叫我阿福!我的大名是萧佑福。”
“佑福不就是有福嘛!比阿福能好到哪里去?这有什么好计较的?”英席方摇头叹息自己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一本正经的关门弟子。
萧佑福不接英席方的话茬,随手接过托盘上的药碗,捏住了床榻上小人儿的鼻子,待到她喘不过气地大张了嘴,便直接将药灌了进去。
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看不惯自己徒弟的莽撞手法,英席方忍不住说道。
“哼!怜香惜玉?我不懂得,你应该让红莲姐来照顾她,我去照顾大师兄才对!师父,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萧佑福自有自己的一套说法。
“那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男女授受不亲!”
“我说的是红莲姐!你这个当爹的,可不该不顾她的名声!”
“你个臭小子,浑说什么?看我不打你!”英席方作势要打,却不防萧佑福一转身就出了房门。
“臭小子,你要去哪里?这丫头还要人看着。”
“我已经照顾她这么多天了,你总得容我出去透透气!”
“说得好像就他一个人在照顾一样,不是还有喜婶嘛!真是的,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徒弟?”英席方忍不住又摇起头来,唉声叹气。
“小丫头,快点醒过来吧!可不要浪费了我这许多汤药!还有,以后离那个臭小子远点,可别被他给带坏了!”英席方一边收拾药碗,一边自言自语,却没注意到那小人儿的手指头动了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