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夜守在刑台已是第七日了,他相信,今夜,盛七一定会来。
斩草要除根,这是祁连夜一向信奉的准则。
所以,他把蓝玉的尸首悬挂在刑台,暴尸示众。
所以,他一连七天,守在刑台,寸步不离。
今夜,是蓝玉的头七。
盛七,你会不会来呢?
晌午的时候,天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慢慢地,雨势渐沉,越下越大,就好像天被扯开了个口子,有人在不断往下倒水一样。
止不住的雨,让天色沉重起来,还未入夜,天就完全暗了。
没有星子的夜晚,夜雨沉沉,天地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刑台之上,祁连夜负手而立,眼望前方。
突然,有一灯如豆,飘摇雨中,忽明忽灭,有如鬼火。
“王爷,看那边。”守卫的一个士兵一眼看见了,忙指给祁连夜看。
“哼!雕虫小技,不足为道。”祁连夜冷冷哼了一声,“你们给我看好这刑台就是了,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看哪!那边还有!”有人喊了一嗓子。
雨夜里又有几盏灯亮起,摇曳半空中,却不见半个人影,而这漫天的大雨却也没能把这些灯火浇熄。
看到这样的景象,在场的人,心底里皆升起一股寒气。
原本这些灯盏还只是在雨中晃晃悠悠,刹那之间,其中一盏灯疾速地飞向一个士兵,接着砰然炸开,那士兵应声而倒。
“哗!”士兵们大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乱作一堆。
“都慌什么?”祁连夜沉声呵斥,“给我各守岗位,违令者斩!”
迫于祁连夜的威严,士兵们才稍稍安静下来。
就在此时,一个低低的女子的声音响起,“落叶归根随风起,秋雨细丝絮印记。此情遥寄千愁绪,不问君去问何意。”
那声音若有若无,如泣如诉,念得还正是蓝玉当日在刑场时念的那首诗。
雨夜之中,那些无根之灯缓缓聚拢到一起,围成一个圆圈。
在灯圈之内,一个身影,隐约可见,红衣窈窕,姿容绝世。
“蓝……蓝玉!是红衣蓝玉!”士兵中有人窃窃私语,将大家心底的恐惧说了出来。
今日是蓝玉的头七,怕不是蓝玉的鬼魂回来索命了?
“装神弄鬼!此等伎俩,本王还怕了你们不成?”祁连夜朗声道。
那红衣女子原本眉眼低垂,听得祁连夜的话,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抬眼看向祁连夜,眼神肃杀,如冰似剑。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那些无根之灯齐齐往士兵们射去。而那些灯就像有自己的意识般,追逐着那些士兵,令他们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待到得他们身前,那些灯一个个炸开,士兵们则纷纷倒下。
剩下的那些士兵,有的,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想要逃下刑台,却被祁连夜用铁掌拍趴下了几个,再不敢逃,瑟缩在一起。
有几个胆子大的,刀剑出鞘,围城半圆,将祁连夜护在身后。
“王爷,快走。”其中一个百夫长装束的官兵想要架起祁连夜,却被他一把推开。
“滚开!无胆匪类!怕死的就给本王滚开。”祁连夜从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士兵,正好迎上一盏灯。祁连夜自恃手上戴着刀剑不入的天蚕手套,一把抓住灯盏的下端。
灯盏抓在手中,祁连夜立时感到有股力量在拉扯着自己,指节触摸下,感觉有根细细的丝线绑在灯盏上,线的那一头,在夜雨深处。
那人必定是内家高手,灌真气于丝线,竟然能牵引这些灯盏,却不露痕迹。
祁连夜不屑地一笑,果然那些鬼神之说,都是骗人的。他将真气同样灌于丝线,用力一拽之下,丝线崩断,人往后退了两步。就在祁连夜未曾站定之际,他手中的灯盏突然炸开,同一时间,祁连夜已经疾退数步,以衣袖遮面。
祁连夜暗道,那人的功力应与自己不相伯仲,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而那灯盏之中,至多是些让人昏迷的迷药而已,本王也早有防备,他又奈何得了我几分?
虽是这么想,祁连夜却忽然感到有些头晕,他甩了甩头,试图保持清醒,却发现做不到?
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着了道呢?祁连夜微微心惊。
不能在这个时候晕倒,祁连夜硬撑着,拔出腰间佩戴的短刀,在手臂上扎了一刀。
入骨的疼痛让祁连夜慢慢清醒过来。
“王爷,你没事吧?”身边的一个士兵关心道。
“没事,你们看好那罪妃的尸首,他们要抢人,总不能一直躲在暗处!”祁连夜冷冷地道。
“啊!”刑台上的那些士兵中又有人在惊呼。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根本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混淆视听。你们就不会用脑袋想想吗?”祁连夜怒极,这些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是的,王爷,你看!”祁连夜身边的士兵指了指绞架,原本悬挂在上面的蓝玉尸身竟然不翼而飞。
祁连夜心一沉,在刑台上的都是自己的人,那夜雨中的高手和红衣女子都没有靠近这里,他们是怎么带走蓝玉的呢?
“有内奸!”祁连夜斥道。他的视线从在场的每个人面上扫过,才发现刚才有个百夫长装束的官兵,现在却不见了踪影。许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些灯盏上的时候,那人趁乱下手,抢走了蓝玉的尸体。
祁连夜恨极,回身去看那红衣女子,也早已不再原地。
“愣着干嘛?还不快追!”祁连夜口中骂着那些士兵,自己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祁连夜原本练的就是上乘轻功,而他的内功又极为深厚,这一路追下去,风驰电掣般,眼看着就要追上那红衣女子了。
那红衣女子定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一回头。
祁连夜看到了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一张脸——蓝玉的脸。
而女子身上穿的红衣上竟然有无数个黑洞,汩汩往外冒着血。
终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祁连夜的头似乎更晕了,脚下的步子还停顿了下。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红衣女子已经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