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窖里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辉透进落地窗户,地上的人影被拉长。
“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饿了吗?走,去吃饭。”
黑西装的于管家在他面前一俯身,他便拉起我的手,不愠不火的语调。我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攥着,既然要装,自然要装的像一点,牵手只是普通现象。心里这么想,脸上还是微微有些发烫。
我另一只手上正提着一双高跟鞋,藏在身后,于管家瞟到我光溜溜的赤脚,脸部微微抽搐。虽然不好意思,可再不脱掉这鞋子,我的脚就要废了,我还不想变瘸子。
摆设精致的餐桌上,各种山珍海味令人眼花缭乱,我暗暗咽了口口水,很想直接抄起筷子开动,又怕太失礼,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侍从,一副随时听候命令的架势。他家里好像除了王妈,其他全是男性,阴阳失调,让我觉得挺不自在。
身着燕尾服的侍从举止得体地走上前来,给酒杯里注入小半杯Lafite红酒,然后又退回去,静静站着不动了。
我和他面对面的坐着,他没动手,我也不敢乱动,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行动。只见他两指扣住高脚杯轻轻托起,动作优美的向我一抬,歪着头嘴角斜斜翘起:“cheers!”。
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动作,似乎在等我先下口,这种表情,他是要检验我学习的成果吗?回想一下,品红酒,我记得他说过先是要……
学着他的手势端起酒杯,对着亮光处观察,是清澈而有光泽的樱红色,像新鲜的血液般,那种红色足以撩人心扉,透过玻璃杯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红色液体,就让人忍不住想品尝一口。鼻子凑近先轻轻闻了闻,然后晃动酒杯,再将杯子靠近鼻前,短促的轻闻几下,与前一次的比较直接和清淡的酒香相比,后一次香味更加丰富、浓烈和复杂。接着将酒杯杯口放在嘴唇之间,压住下唇,头部稍往后仰,轻轻的向口中吸气,吸入少量的红酒,让酒在口中打转。经典的黑加仑和铅笔芯香伴有雪松、衫木香气和矿质气息,入口醇美,集中馥郁,层次丰富,单宁精致而强劲,花香、果香突出,芳醇柔顺。最后全部咽下,香气萦绕久久不散,令人回味无穷。
拉菲真不愧为是葡萄酒王国中的“皇后”!就连我这个从来对酒不感冒的人也被它吸引了。
“你学的不错,很像样。”他也小抿一口酒,微微眯着眼看我。
“你不是喜欢看我出丑?可惜不能随你愿了,学习可是我的强项,这有什么难的!”
品红酒是他最后教我的一项,趁记忆还清晰才做到比较完美,可前面说的那一堆历史什么的,我脑子里已经一团乱了,只能祈祷别恰好被揪住弱点。
吃饱喝足,用湿巾擦擦嘴角,餐后剩下的最后一点唇彩尽数蹭到白毛巾上,赶紧翻转一面放回原处,嘬一口红酒掩饰尴尬。
二楼过道后方尽头是个宽阔的大阳台,两边的角落里铺放着罗汉松盆景。
夜幕降临,站在栏杆边的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景色。别墅的后方竟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白色照明灯投入碧蓝的水中,波光粼粼,散发着梦幻的美感。周边的绿皮草地上整齐的摆放着几张白布长桌,上面已装扮好了精致的灯具和各式糕点、果盘、红酒,身着统一黑色燕尾服的身影在那儿忙碌着,看来晚宴是要在泳池边举行。
“喂,今天的晚会会有很多人到场吗?我怕……”我说到一半止住了,这里的氛围让我想起了假面舞会的那晚,只是那晚的相遇是巧合,今晚却是迫不得已。
我依然不喜欢嘈杂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偏向于独自一人。他应该也和我相似吧,不然我也不会在那个后院遇见他。
“是啊,你害怕的话就跟紧我。”他明显会错意,斜倚在身旁的他微微挑起嘴角,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转向他。
“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心有些慌乱。
“哦?那你是想和我找个僻静的地方么?”他邪气的一笑,缓缓走近我,鬼魅的脸凑上来。
我身体向后弯曲,瞪大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加速,立马蹲下身,从侧边躲过了他。
“你好像很怕我?”他背靠栏杆,歪着头挑起嘴角,长腿交叉站着。
“你可以不要老这么耍我吗?有意思吗?”我退到了盆栽边,瞪着他那张懒懒的脸。
“耍你?我们本来就是那种关系,这样很正常,不是么?”他语气里是十足的玩味,伸出食指滑过下唇,邪气一笑又要向我逼近。
我眼珠慌乱地寻找着附近的掩体,紧咬嘴唇。他不能在这对我怎么样吧,这可是他家啊,他妈一会就回来了……
“少爷,夫人已经回来了,请您去她房里。”
我感激的看向声音来源处,于管家站在刻花玻璃门门口,正对着我们微微俯身。
“我知道了,你跟母亲说一声,我们马上过去。”他停下步子,淡淡的语调,朝于管家一摆手,他便一俯身退下去。
好险!看来还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二楼正中的一扇弧形木门,孑宇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干脆利落的女声:进来。
门轻轻一转就打开了,“吱呀”一声,我踩着他的步子跟进去,脚踏褐色地毯,重心有点不太稳,心跳得很快,终于要看到他妈的庐山真面目了。
好大的房间,中央置着一张挂着蚊帐的席梦思床,依然精致典雅,华丽的装饰。房间内还有个推拉门,看来人应该在那里面。我从身后扯扯他的衣服,他没点反应继续走自己的,只好踮着脚跟上,刚刚绑上的鞋带好像有点松,脚老是滑出来,再加上这坑坑洼洼的地毯,走路还真是受罪。
他板着脸推开了木板门,我从他身后瞟到站在窗户前的端庄女士身影,一袭黑色套裙正装,发髻高高盘起,简单利落,没有多余的装饰,倒是我喜欢的风格。
“妈,我带米米来见你。”声音里有一丝激动。
女士转过身来,脸上略施淡妆,气质是很优雅,长相却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她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锁定在他身后发愣的我身上。
我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慌忙想出来问个好,话还没出口,却被什么绊了一脚,狠狠的向前扑去,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她跟前,脚下的金色高跟鞋飞了出去,这下可糗大了!尴尬的趴在地上,羊毛地毯很柔软,身上倒是没有疼痛感,可是脚踝狠狠地扭了一下,鞋带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散了!
“第一次见面,就行这么大的礼?”微微有些嘲笑的低沉女声。
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冷冷的眼神,与孑宇如出一辙,他们果然是母子……
顾不得那冷嘲热讽,在身后喷火的目光扫射下,我直接光着脚站了起来,赶紧给她一鞠躬:“伯……伯母好!”
“阿宇,这女孩是?”她皱着眉瞟了我一眼,表情冷如冰山。
“是我女朋友,她太紧张了,今天带她过来,希望介绍给你认识。”孑宇在母亲面前意外的特别老实,而且,也特别……有礼貌。
“哦?你经过我同意了吗?这么随随便便找来,我可不会承认的。”她上上下下打量我,我这煎熬了一天的妆扮,到晚上已经瑕疵遍布了,到处是漏洞,低着头不敢看她凌厉的目光。
“这女孩我不喜欢,今晚可是至关重要的,你别随便找个不三不四的人来糊弄我。”
说我不三不四?那不应该是用在你儿子身上的词吗?为了配合,我忍。
“请你原谅,晚上我要带她一起出席。”他微微低着头,两人之间似乎没有眼神的交流,倒像是员工在给老板汇报工作的感觉。
“我之前给你介绍的李总的女儿呢?你们关系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你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你让我怎么下台?我不允许,你立刻送她走!”
“妈,难道我只是你赚钱的工具吗?要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请你不要干涉。”
“你……你说什么混账话?为了她,现在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妈,这次我必须违背你的意思,对不起。”
他声音坚定,眼里神色却是悲伤的,那种眼神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柔软的地方,这是我第二次感受到他的哀伤。他让我来假扮女友,大概只是因为我曾经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吧……可是,他不是最爱母亲的吗?怎么会就因为这样的事让母子关系恶化?不就是个简单的社交,干嘛要这么排斥,又不是一定要以身相许,张孑宇这个死脑筋,比我还不会转弯。
“今晚你必须遵从我的意思,否则,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她板着严肃的脸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