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着脸的祖母,隐隐带着看好戏心态的二姨婆,泰然自若的继母,还有摊在地上衣服上带着血迹的辛婆子,萧梓轩进到珑翠阁正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萧梓轩心里有些害怕,这一切与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只不过借着佟欢喜的名目给阮妈妈送去一些带有泻药的芙蓉糕,阮妈妈受了苦头,自会从佟欢喜身上找回来,或许给她下几个袢子。他没有想到这件事会闹到曾祖母面前。
萧梓轩小声的喊了声曾祖母,老太太没有看他,只是狠狠地盯着一旁的春娘,厉声喝道:“跪下,萧家抬举作哥儿的奶娘,你竟不知感恩,还教唆哥儿下毒嫁祸,你究竟存的什么心!”
春娘早在进屋看到辛婆子的惨样,就已经脸色发白,这时候听到老太太的喝声更是撑不住,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
“奴婢知错了,奴婢不忿小姐的地位轻易被取代,便让辛妈妈送了搀了泻药的芙蓉糕,想让阮妈妈记恨大少奶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婢一个人所为,与小少爷无关。”春娘不想萧梓轩受累,一个人把事都揽了下来。
佟欢喜听到这便觉得不对劲,为何辛婆子和春娘都一口认定芙蓉糕里的是泻药呢,阮妈妈明明是中毒,大夫也诊治了,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泻药?阮妹妹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随时都有可能活不过来,你说你下得是泻药还是害人的毒药?”宋妈妈此时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她和阮妈妈一起从周府来到萧家,几十年的感情,这回子恨不得狠狠踢下药之人两脚以泄心头之恨呢!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没想过要害人的。”春娘听了宋妈妈的话,一时间呆住了,嘴里喃喃自语,茫然的神情不似作假。
而一旁站着的萧梓轩在听到阮妈妈昏迷不醒的消息后,脸色的血色消失,直接跪倒在老太太身边说道:“曾祖母,真的只是泻药而已,主意是我出的,春娘只是听我吩咐,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毒药,孙儿再大胆也不敢害人性命啊!”说到后头已经语带哽咽了。
“老太太,看样子这其中还有疑点,孙媳看春娘的样子不似作假,或许可以查查阮妈妈吃剩的糕点。”佟欢喜略一思索,向老太太提议。
“嗯!”老太太点点头,脸色也稍稍缓了缓,孩子是她养出来的,或许有点任性妄为,但还不至于狠毒到如此地步。不过这孩子敢想这种主意,也是该敲打敲打了。
“这件事我会细查,你虽没下毒害人,却也有心算计你母亲,就罚你禁足一月,抄写《孝经》一百遍。春娘作为奶娘不但不规劝主子,还帮着做糊涂事,罚半年月钱,打十板子,等下自去管家那里领罚。”老太太语气没有了先前的凌厉,却依然严厉。
萧梓轩只乖乖应“是”,也不敢帮春娘求情,管事那里他的话还是管用的。宋妈妈知老太太虽罚了小少爷,心里却依旧疼他,亲自上前扶他。
萧梓轩抬眼看了一眼面色依旧沉静如水的老太太,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又努力不让它流出来,看得老太太心里一软,挥挥手,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等回头好好的跟你母亲赔礼道歉才行。”
萧梓轩这才顺着宋妈妈站起身了,躬身行礼后,退到了一旁,低着头,不发一言,在外人眼中完全是一副自我反省的样子。
二夫人不满的撇撇嘴,果然还是心里头的宝,这回还没查清楚呢,就先撇清了罪,有心想要说几句火上浇油,终究还是怕惹怒老太太,只好紧紧握着茶碗出气。
老太太虽然把管家事宜交给了二夫人,但也在内宅浸淫多年,行起事来雷厉风行。
“已经请了大夫验过那盒子糕点,上面的块糕点里带有致死剂量的马钱子,而余下的几块糕点里面则是小剂量的泻药。”派出去的婆子一五一十的把大夫的话禀报了一遍,而后侍立一旁,面色恭谨,并不多说一句话。
萧梓轩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躯也渐渐放松下来,想到无故受累的阮妈妈,心情又稍稍沉重了起来。
佟欢喜稳了稳心神,萧梓轩以她的名义送下了泻药的糕点给阮妈妈,阮妈妈在受了苦头之后,就会认为是她不忿这些日子的刁难,当然这度也把握的很好,拉点肚子又不伤其本,像阮妈妈这种有点体面又自视甚高的人,断然不会为这点子小事告到主子面前,免得显得自己无能连个草窝里飞出来的麻雀都拿捏不住。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她自有法子讨回来。
也难为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能想出这种法子,如果没有另外一只黄雀在后,她这只小蝉定得忙于应付阮妈妈明里暗里的为难了。
如果她只是个懦弱,不善言辞的小贫女,这个哑巴亏她肯定吃定了,到时老太太这原本就不怎么牢靠的靠山倒了,这萧家更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而一旦查起来,萧梓轩就会被扯出来,同时也可以加深他们二人的嫌隙,这一石二鸟之计,端的是好手段。
糕点转手数人,这中间有的是机会行这调包之计,用的又是平常易见的马钱子,这真凶看样子是查不出来了。佟欢喜暗暗摇头,内宅水深,什么大宅门,宫心计之类的,她前世也看过,只不过这亲身经历的感觉却是让她心惊,轻轻出手就一条人命,古人的心狠手辣还真是不容小觑!
老太太又细细盘问,糕点申初从春娘手里交出去,酉末才到的阮妈妈手里,这中间隔了一个多时辰,而辛婆子在送糕点的途中,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糕点离手,可以说作案人其间有无数的机会下手。萧家内宅上上下下仆人婆子多达数百人,简直查无可差,真相也就无处可寻了。
老太太心里恼怒万分,这裸的算计,她的心如何能平。于是除了与此事有关的丫鬟婆子一概重罚,又借着此事处置了一批平日里当差不用心的婆子,好好的整顿了内宅。而后又狠狠的斥责了管理内事的二夫人,治下不严,直说的二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