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佟欢喜依旧辰时二刻准时到了议年厅,这次她和二夫人差不过前后脚进厅,见了礼之后便开始了这一天的事情。
佟欢喜依旧发挥她多看多想少说话的原则,只在二夫人问到她时,才说两句。或许是为了考验她吧,二夫人总是在遇到犹豫不定或是较为棘手的事情时才问她意见。或是一针见血直中问题要害,或是避过风头轻轻揭过。总之佟欢喜总有办法躲过二夫人下的几个不重的袢子。
至此二夫人到是不再小看佟欢喜,想她十岁在家开始帮着母亲主持中馈,每一样都是母亲亲自教导,花了四年功夫才有独自议事的能力。饶是这样,她在接手萧家的时候,也是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弄清萧家与自家的不同,把这内务理出了章程。
佟欢喜的家庭肯定不会做这方面的培养,只不过才一天多的时间,她就能开始渐渐接受这些繁复的工作,可见这个女人颇有几分聪明。而最令二夫人惊讶的是佟欢喜的沉稳,老太太让她学习内务,她却轻易不肯多走一步,只是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不争不抢,二夫人即使想找麻烦也无从找起。
佟欢喜一面吃着茶一面听着管事回事,抬眼看到立冬在议年厅的门外。佟欢喜示意谷雨出去看看是什么事情,不一会,谷雨就在她耳边说是亲家夫人和小姐来了。
佟欢喜无法,只好跟二夫人禀了一声,就带着谷雨小满回陶然居。
佟欢喜进到陶然居正厅,陈氏坐在位子上,一脸的局促不安,沈氏则摸着一个高几上的红色珊瑚摆饰啧啧称奇,佟欢福稍微正常一点,端着青瓷茶碗,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腊梅、夏荷等站在一边,眼神中的轻蔑怎么也不去。
的确很丢脸啊,佟欢喜抚了抚轻轻挑动的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才提步走了进去。
腊梅和夏荷见她进来纷纷上来行礼,佟欢喜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只留了谷雨在屋里伺候,以免沈氏做出更丢脸的事,让她以后在小丫鬟面前失了仅剩的几分威信。
“欢喜,你来了啊。”陈氏看到佟欢喜,挤出几分笑容来。
“欢喜,快带着二娘参观参观,这屏风、这玉马真是太精致了。”沈氏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虽然一直知道萧家很富有,但真正进到萧家,才明白那种震撼有多大,早知道萧家连厅里的摆饰都这么值钱,就该让她家欢福嫁过来。
“娘、二娘先吃些点心吧,这些点心都是福禄斋买来的,尝尝看味道如何?”佟欢喜没有接沈氏的话茬,只是把点心攒盒打开,推到沈氏面前。
“福禄斋的点心要一两银子一包吧?欢喜啊,你真是好命!”沈氏又是一阵惊呼,拣了一块千层酥尝,连连夸赞,不过好歹忘记要参观房子这回事了。
“娘,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佟欢喜可不相信她们只是来看看她。
“呃,欢喜……明天是你爹的生日,你看……”陈氏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沈氏不由白了她一眼,她就知道陈氏不可靠。
沈氏在佟欢喜边上坐下,一把拉过她的手,说道:“欢喜啊,明天就是你爹的生日了,你爹的意思是要请亲朋好友聚一聚,你看你都过地这么富贵,娘家如果太过寒酸,也落你的面子是吧!”沈氏的话说的情真意切,只差没洒几滴眼泪表明自己主要是为她着想。
佟欢喜抽回被沈氏握着的手,说:“二娘,萧家的礼昨天应该已经送到了吧?”萧家的礼除了寿桃、寿面等,另给了八十两的随礼,又不是整寿,这八十两足够整治好几桌体面的酒席了吧!
“姐姐,你看你吃的都是一两银子一包的点心,要知道我们家里吃点肉还得计算半天啊,况且那是萧家的随礼,姐姐作为女儿难道不应该表表孝心吗?”佟欢福语带讽刺,脸上更是带着不甘,是的,她后悔了,在她见识过萧家的富贵后,原本的幸灾乐祸转为了深深的嫉妒。佟欢喜凭什么可以享受这原本属于她的富贵,她压根就不记得当时为了逃避这桩婚事,又是哭泣又是躲到舅舅家去了。
这语气当中的讽刺和酸味,佟欢喜又怎么听不出来呢,她对谷雨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陈氏说道:“前些天,我也寻思着爹的生辰要到了,便给他做了双鞋,只是我的针线活不怎么好,也别嫌弃了。”
其实她对这佟家实在是没什么感情,总共不过十来天的相处,又是些自私自利不顾亲情的人,她又怎么会生出感情来呢?只是在外人眼中,他们始终是一家人,古人又是最重孝道的,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谷雨从里屋拿出一个蓝色的包袱和一个黑色的盒子,佟欢喜将黑色的盒子推到沈氏面前,说道:“另外这里面的二十两银子就拿去给爹做几件衣裳吧,我一个月的月钱基本上都要拿来打赏下人,这钱是借着相公的,再多就没有了。”
沈氏撇撇嘴,心里虽是不满,到底忍住没有说出来,终归日子还长的很,萧家这棵大树攀上了,以后的好处多的很。
陈氏却怎么也坐不住了,走到佟欢喜面前,红着眼眶说道:“欢喜啊,都是娘没用!”陈氏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不想让女儿为难,一方面又不想逆了丈夫的意思。每每总是在做了之后,才哭啼啼地祈求佟欢喜的原谅。
佟欢喜心里很是恨陈氏这种唯唯诺诺的性格,却也知这是生长环境造成的,只得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
陈氏嘤嘤的哭了几声,沈氏在一旁却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谷雨见状忙上前解围道:“大少奶奶,时候不早了,你看是不是需要遣人去厨房,叫多做几个菜?”
佟欢喜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叫腊梅去厨房说一声,今天中午加五个菜。”
陈氏见佟欢喜忙起了午饭的事宜,便停止了哭泣,这边厢沈氏早已经坐不住了,拉着佟欢福便往楼上走去。
佟欢喜见她二人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谷雨忙上前两步说道:“亲家太太、小姐,时间差不多了,该是去花厅用饭了。”
沈氏这才发现佟欢喜脸上的郁色,倒也不敢太过得罪,摸了摸鼻子,转身跟着谷雨去了花厅。
一顿饭吃下来,沈氏又是夸萧府的菜食精致,又是赞碗筷漂亮,直言佟欢喜前辈子积了福,这世才能得个好姻缘的。佟欢福更是不时的说上几句酸溜溜地话凑趣,听得佟欢喜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陈氏到底看出了佟欢喜脸上的不耐,吃完饭,略坐坐,就起身告辞。
佟欢喜将三人送至陶然居门口,又命谷雨送她们到角门处坐车,方才转身回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