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间老太太便在珑翠阁设宴款待王世芳两姑侄，又命萧政等几个在外院陪着王书杰用了饭。直到酉末才各自散去。

红木榻上铺着厚厚的兔毛，那套胭脂玉做的首饰在灯光下波光流转，王月华将一个臂环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

燕儿端着一个铜盆进来，看到她家小姐怔怔地看着萧家老太太送的首饰，便笑嘻嘻地上前，一面服侍她泡脚，一面说道：“小姐，萧老太太待你真好，奴婢看这套头面怎么也值千两吧？”

“你小姐我卯足了劲巴结她，得这点东西自是应该的。”王月华将手中的臂环放下，脸上有着浓浓地嘲意，使得原本天真的容颜平添了一份阴沉。

燕儿看到王月华眼中的冷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伺候王月华几年了，自是明白现在的小姐早已经不是外人眼中那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千金，做起事来更是手段狠厉，偏那绵羊外表让许多人疏于防备，有些甚至在吃了亏之后还认为她是一个单纯心善的好姑娘。

王月华没有错过燕儿眼中的怯意，唇角的冷笑更深了。

五年前的她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真心对待后母，她也会像亲身母亲一样疼她、爱她。直到身边的丫鬟被打卖干净，直到几次的生病，几次的意外。她才明白闺阁战争的残酷。

看着蹲在地上老实伺候她洗脚的燕儿，那个女人以为在她身边安插人，就能掌握她的一举一动，殊不知这些人早就不再听她的话了。

“燕儿，听说夫人在出门前送给你一根金簪子？”王月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享受着燕儿手法独到的足部按摩，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懒洋洋的语气让燕儿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随即老实地跪了下来，惶恐地说道：“夫人问奴婢小姐对这次进京有什么看法，奴婢都按小姐吩咐的说了，奴婢绝对不敢违背小姐的命令。”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根梅花金簪子拿到王月华面前。心里更是后悔懊恼不该起着一点点的贪念隐瞒簪子之事，想到小姐的手段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呵呵，收起来吧，我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该你的总会给你的，别忘了给夫人写几封信，怎么写不用我教你了吧？”王月华“咯咯”的笑出声来。

燕儿惶恐恐地点头答应，心里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月华，你睡了吗？”门口传来王世芳的声音。

王月华对燕儿使了个眼色，燕儿快步走到房门处开门，嘴里说道：“姑奶奶来得正好，奴婢和小姐正在商量明天赏梅会上穿什么呢？您也帮着参详参详！”

“这丫头，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精力还这么旺盛！”王世芳无奈的摇了摇头。

“姑姑！”王月华几步上前，挽了王世芳的手臂，语气中带着娇气，“往常听人说这永安城里的赏梅会如何热闹，这次难得赶上了，我开心嘛！”

两姑侄在软榻上坐定，王世芳的神情有些严肃，清了清嗓子才说道：“月华，你都十四岁了，还这么孩子气，姑姑真担心你！”

王世芳二十岁的时候丈夫因病去世，因为无所出，便回来依附娘家，虽然王月华可人疼，，但她自身也得看嫂嫂的脸色过活，因而能提供的帮助也是微不足道的。

王月华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满满地讶异：“姑姑为什么这么说啊？”

“有些话本不该告诉你的，只是姑姑怕你到时没了准备。”王世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爹爹得了消息，上头最近要对湖州等沿海地带进行整顿，加上前几任盐运使留下来的，怕是要百来万银子才能填了这缺，你爹的意思是想和萧家再次联姻，萧家家大业大，一百万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王月华的低着头，王世芳看不清她的表情，以为她对萧家不满意，又柔声劝说道：“萧家虽说是商贾出身，但你看他们家的主子哪个不矜贵，况且老太太也这么疼你，你到了萧家肯定能过得不错的。”

一百万两，王家这是要卖女儿吗？王月华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不露分毫，好半晌才抬起头来问王世芳：“姐夫已经有欢喜姐姐了，爹爹这是要我做妾吗？”说着大大的眼睛噙满了泪水，语气当中更是无限的委屈。

王世芳连忙掏出帕子，帮她擦眼泪，说道：“别哭别哭，这事还没定呢，你爹这次带了一封信给二老爷，如果事情谈的成，你嫁得就是二老爷家的公子萧清俊，姑姑也差人打听了，这萧家二公子虽无大才，但也老实可靠，屋子里头也只有一个通房，吃不了亏，你这些天有空就多和老太太二夫人说说话，在萧家有长辈支持路会好走很多。”

王月华红着脸诺诺地点头，说道：“我会听话的。”

王世芳爱怜地帮她理了理头发，又叮嘱道：“这件事在还没定下来之前，你可千万别露了声，免得以后你不好做人，知道吗？”见侄女一如既往的乖巧，王世芳原本的担忧也少了些，“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参加赏梅会。”

王月华站了起来，亲自将王世芳送出门，才回过头对燕儿说道：“准备一下吧，我要睡了。”

王世芳说话的时候没有摈退燕儿，她抬眼瞄了瞄王月华，心里忐忑不定，待铺完床，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小姐，奴婢……奴婢并不知他们打的主意。”

“好了，你下去吧。”王月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燕儿不敢再说什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王家这是打算联合萧家二房了，这会不会太早了点，萧清和毕竟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子，老太太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萧家的家产落入二房的口袋里，王月华躺在床上，看着藕荷色的帐子沉思。她即出了王家，便不会再随意让他们拿捏，想拿她换银子也得看她乐不乐意。带着最后的念头，王月华撑不住旅途的劳累，慢慢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