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站在‘慈善红十字会’的巨大玻璃门前,看着冷清的大厅里,几名猥琐的中老年男性正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面上淫光闪烁,不是发出阵阵大笑,隔着密封的玻璃门渗透出来,赵重仿佛嗅到了笑声中掺杂着的浓重的精.子腥湿气。两名中年妇女在旁边微红着脸哧哧的笑,并不因为害羞,因为赵重在她们眼里看到了比男人更甚的**之光——如狼似虎的年纪啊!赵重叹息,这两万多块钱到真正需要帮助的困难群众那儿,还能剩下多少?一千?还是八百?赵重转身离去,内里荡笑依旧。
赵重怀揣着两万块钱,像在自己身上绑了个定时炸弹。大街上有断手的乞丐、三五成群满身油污伸手要钱的孩子;汽车站里被偷了钱包的大叔大婶,楚楚可怜问你借十块二十块回家的,你给了他(她)钱,一个星期后再去车站,依旧来到你面前,重复其遭遇,似从未有过和你的交集记忆,包括你的十块二十块;还有火车站口背着书包身前硬纸板上写着的所谓‘悲惨身世’的女生,不停的对着围观群众磕着头,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其中的猫腻,用看戏的心情,消磨着上车前的闲暇时光,只当做一个娱乐节目罢了。如果女生长得漂亮而萝莉,男群众心里多会泛起一个念头:可惜了,这年头,人心向利,干这一行一天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跟我……或者是,还不如去某某会所俱乐部……
满世界看似都是需要帮助者,可到底有几个是真正需要帮助的?到底是谁需要谁的帮助?新纪元,恭喜你进入了骗子时代!
莫虚一来电话的时候,赵重刚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发完羽绒服,莫道长约了晚上老时间老地方,关照赵重不要迟到,赵重随口应允着挂断了电话。
赵重的印象里,莫虚一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带着文艺家特有的敏感和神经质,安静时像一枚诗人,犹豫的眼神孤独的背影,还真他妈有点托蒂的气质。可赵重永远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在夜宵摊前的那一顿拳脚有多重,这孙子比事主儿王显锐下手还黑。赵重一直就怀疑,莫道长不仅拥有双重人格,还是个典型的精神分裂,要是出生在中东,人肉炸弹中的一枚肯定有他。赵重和莫道长的关系要比和王显锐的关系好些,不得不承认,莫道长不仅仗义、出手阔绰,且大部分时间还是很随和的,偶有分裂时,针对的绝大多数也是外人,很少和赵重、王显锐几个要好的有什么矛盾,连语言上的冲突都很少发生。
赵重出了敬老院,走了近十分钟才打到车,两万多块钱用光了,打车钱自付。赵重不愿也不能占那两万多块钱的一点儿便宜,一角一分一厘都不行。赵重有赵重的原则,真要替自己花费了这两万多,赵重一辈子都不敢照镜子,一辈子都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赵重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这个时代,称赞谁是好人,就等同于骂谁是傻逼。赵重更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把无数单纯和装单纯的姑娘骗上了床、拿过客户的回扣坑过公司的钱,赵重坚信,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一天,自己绝对是社会的公害,抢银行打劫金铺,取款机前蹲点下黑手,自己绝对干得出来。可这两万块钱绝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坏人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道德底线。
‘忆童酒吧’歌声依旧,莫道长和王显锐早到了,对于赵重的珊珊来迟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重子,听老王说,前两天在这儿你泡了个妞……不,应该说你被一个妞给把了,今天这么晚才来,有气无力没精打彩的,怎么,被掏空了?同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要因一时的兽欲而舍弃革命!”莫虚一莫道长率先发了炮。
赵重满脸失望的摇着头:“道长,你一直就是我的偶像!你那迷离的眼神、稀疏铁青的胡渣,沉默寡言的气质……啧啧啧……可今天你让我大大失望了一回,才几天没受党的教育和鞭策,和**分子王显锐单独相处了没几天,瞧瞧,好好瞧瞧,流里流气、满嘴胡诌,哎…..原先那个单纯可爱的莫道长看来已被反革命分子王显锐彻底腐蚀消灭了,只留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壳你个头,老是交代,这两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和那妞儿翻云覆雨了几天几夜大战了数百回合?快说!组织的规矩你是知道的!”王显锐继而发难。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坦白从严,抗拒从宽嘛!我时时刻刻不敢忘怀组织的纪律和政策!”赵重笑着说。
“去去去,少贫,快说,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真胡搞厮混去了?”莫道长认真的问。
“兄弟们,战友们,同志们!莱特森安德街特蒙,你们要相信我,我赵重可也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哪能被一棵小野花儿勾了魂去,失了自由身呐!不要怀疑你们亲爱的战友,我的毅力和定力,那可是……”
“打住打住,别吹了,再吹真要爆了!”王显锐立马阻止了赵重的自吹自擂、自我标榜。
“老王,别问他了,尽跟咱打太极,问他也是白问,哎……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好同志喽!”莫道长撇撇嘴说。
酒吧间出来已接近一点了,赵重向酒吧里的两名服务员描述了曹娟儿的穿着打扮容貌以及相遇那天所处的位置,两人回忆了老大一会儿都没半分印象,赵重确定,她不是这里的常客,赵重几个就是这里的常客,其它经常到这里消遣的朋友,赵重基本都认得,至少也是相互脸熟,她或许连偶尔也算不上,极有可能那天是第一次去到这间酒吧。
“哥几个,老规矩?宵夜?”王显锐问。赵重和莫虚一没出声,不出声就是不反对,全票通过。
‘老规矩’大排档是哥仨光顾最多的夜宵摊,摊主是安徽来的中年夫妻,都很憨厚老实,一见赵重他们到就裂开嘴笑,也不说什么‘三位贵客’‘快请坐’之类的话,就是一个劲的笑,这笑容里虽带着些许逢迎味道,可至少很真诚,也很单纯。赵重喜欢吃这里的十三香龙虾,王显锐和莫道长则推崇‘酱爆螺蛳’和‘雪菜炒肉丝’。
“重子,什么打算呐?”莫道长边唆螺蛳边问。
“平时多有城府一人呐,怎么这回就这么沉不住气呢!”王显锐也说。
“日他个姥姥,这他妈不是城府的问题,任胖子这龟儿子和我水火不容,这回这孙子居然爬我头顶上做起我的上司来了,任胖子论才能、论长相人品、察言观色哪样比得过我!总公司那帮蠢货全他妈瞎了狗眼了!不是我沉不住气,即便我沉得住气忍了,这杂种也容不得我,最终还是这个结果,晚走不如早走!”赵重气愤的两个鼻孔喷白气,跟冬天雪地里斗牛似的。
“这个叫啥胖子的到底是你儿子、孙子还是杂种啊?”王显锐又侃上了:“即是你儿子又是你孙子,以后谁做你儿媳妇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要生出来绝对的杂种呐!还是个血统纯正的杂种!”
“滚,少贫!”赵重斥道。
“你们总公司那些个头头脑脑一个个精明着呢,你呀,看着比谁都有城府、都低调、都聪明,甚至连你自己也这么认为,更别说其他人了。但你想过没有,你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你有城府、做人低调而且聪明的时候,你还有城府可言、有低调可言、有聪明可言吗?大智若愚才是真城府、真低调、真聪明呐!传说中那么有城府和能力的下属,换了你是领导,你会提拔吗?提拔了抢自己的位置饭碗?”莫道长嘴里鼻孔里出着烟儿,嚷嚷着戒烟不是一回两回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没一次戒烟能挺过两个礼拜的:“我看你说的任胖子才是真正的有城府、低调,真正的聪明人呐!整日里摆出老实人大智若愚挨欺负的嘴里,关键时候扮猪吃老虎,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你小子只会耍些小聪明,当真不是人家的对手,我看,你这回输的不冤!”
“你就这么走了?这不是你赵重的性格啊!好赖弄断他三根肋骨再说!”王显锐又出馊主意。
“我早想揍这比样了,何况这回都走人了,还有啥顾虑的?可我还真不能动手,我有把柄在他手里,弄不好要惹上官司,我想,他不把事情抖搂出来,就是让我有所顾忌,当然,也怕抖出来弄得个鱼死网破”赵重说:“不说这茬儿了,越说越来气!”
“那你现在有什么具体打算没有?”王显锐问:“要不来我这边干吧!”
“不,我想出去溜溜,散散心!”赵重说。
“去哪啊?神农架?罗布泊?”莫道长说:“还是踏出国门,金三角?百慕大三角?”
“我去散心不是去玩命,就是想散散心,丽江、西藏,花个把月走上一走”赵重说。
“操,丽江西藏,要不要看看大雪山,洗涤洗涤尘世蒙尘已经的肮脏心灵啊?学谁不好,偏偏学老莫,冒充知识分子强装诗人!”王显锐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