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的‘九哥’，连眼睛都那么普通——小眼睛，眯眯眼，笑起来一条缝儿，色色的样子。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令得赵重此刻如坐针毡，坐在他对面没多一分钟，这种感觉就强烈一分。

“哦！姓赵是吧，那你一定就是赵重小兄弟了！”九哥笑着，平淡得似在和小辈扯家常一般。

赵重早就设想过，连自己在对付赵老虎的时候都摸清了人家的底，何况‘九哥’这样的人物，若连睡过自己小三并因此被打断了一条腿且让其准备一百万的小兔崽子有什么家庭背景、几个要好的朋友都摸不清楚，那‘九哥’也就不是‘九哥’了。

可即便如此，当自己的名字在‘九哥’嘴里蹦跶出来，赵重还是忍不住一凛，背上的汗毛像触了电根根竖起，赵重自己能够感觉到。

赵重尽量使自己放松和若无其事，可脸上苍白干瘪地笑容却反而出卖了他自己。

“这两天让人去了解了一下小王的背景资料，你是他的好友之一，也在调查之列呐！呵呵”九哥笑着说：“看了一下你最近的资料，我还是挺欣赏你的，有脑子、有手段，还有些小小的冷血和卑鄙，赵老虎也算是道上的老人儿了，想不到折在了你这年轻娃娃手里，很不错！据说，你还和我曹家侄女儿走得挺近，不错不错！”

赵重没明白这‘不错’到底是怎么个‘不错’法儿，有一点倒是隐隐约约明白了，今天就这么冒冒然走进这座大厦、这间办公室，面对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绝对是个‘错’。

赵重知道，自己这次犯了个绝对愚蠢的错误——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太过高估自己，自以为是！眼前这位看似慈祥如神父般的‘九哥’绝非好相与的角儿，盛名之下，绝非水货啊！坚守着所谓‘中国没有真正的黑社会’之原则，把所有这一类人都归结为‘赵老虎’那样的盛名之下其实不符的纸老虎，是此时此刻的赵重最最后悔的。

赵重在顷刻间无数个念头掠过，下意识摸了摸左边的衣服口袋，里面揣着一张纸片，这张纸片上写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是给自己留着的锦囊妙计和定心丸，防备的就是像此时所遇到的情况。

纸上的内容在意识里过了一遍，复又吸了口气，内心里倒真是安定了许多。

“那赵小弟，你是现金支票还是……？”九哥上下打量着赵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赵重身上都不像藏着一百万现金，哪怕兑换成美金、欧元。

“不瞒您说，我全身上下连这身行头算在内，也不够三千人民币——皮夹里一千二现金，这身西服上个礼拜刚买，一千四，皮鞋两百六，就这么多了！”赵重故作淡然说道，手心里的汗汇聚成一条线往地上滴。

‘九哥’真的乐了，比小娃儿吃到了最甜的糖果还要开心：“小老弟，这么说，你是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无聊得紧，所以来消遣我来了，是吗？小老弟？”

赵重口干舌燥，喉咙里如有刀割，嘴唇的上下两瓣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上了，奋力张开，中间口水粘连，犹如拔丝。在沙漠里一两天没喝水才有的状况，可赵重记得，在半小时前进入这幢大楼的档口，还喝了一瓶在大楼旁报亭里买的‘雀巢’矿泉水。

“年轻的时候，大家喊我‘九哥’，现在到了‘九叔’甚至‘九爷’的岁数了，他们还是叫我‘九哥’，知道为什么吗？”九哥低笑着轻声问，语气里竟还有一丝温柔慈悲。

赵重坐着不动，不说话不摇头，内心里一片空白。

“想到后果没有？”九哥笑问。

赵重下意识将手探入口袋，握住那张纸片，紧紧攥住，一遍一遍对着意识里的另一个自己大声朗诵着书写的内容。

“想过”赵重努了努嘴答道：“九哥的威名，在江浙沪皖一带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是吗？那在你听闻里，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老弟？”九哥轻声笑问。

“我只知道，你敢杀人，也杀过人！”赵重说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一刻不停的在抽搐抖颤。

“这个可不敢胡说！你这听闻不真！绝对不真！杀人偿命，那是掉脑袋的买卖……不过，让一个人活着比痛快死掉还痛苦，这点倒是真能做到的！”九哥淡淡的说。

话音未落，‘九哥’身后孔雀开屏的屏风突然从中间分开，四条大汉鱼贯而出，分站在‘九哥’身后两侧。

“我知道，您为的不是那区区一百万，他已经得到了教训，希望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赵重说道。

“想到后果没有？”九哥依旧问道。

想到此来的目的和进门前自己鼓励自己的那些话，赵重运了运气，加重语气道：“我知道你敢杀人，也杀过人！可那是几十年前，现在你敢吗？”赵重索性破罐子破摔，指了指两旁的‘四大金刚’说：“你们敢吗？！就现在，来啊！”

“想到后果没有？”九哥问的还是这一句，却已没有了笑意。赵重进门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笑的样子，脑子里立马跳出四个字：曹操、霸气！

到了这一步，已无路可退了，拼了！赵重告诉自己。

“那时候，你什么都没有，所以敢拼命、也敢要人命！现在你还敢吗？你也有老婆孩子，大女儿在澳大利亚留学，可小儿子还在草桥实验小学读书吧，你能护着他一辈子吗？！你可以让我生不如死，但只要我不死，我担保绝不会让你好过！最保险就是让我在这世界上消失，你做得到吗？你敢杀我吗？！”赵重咬着牙说，汗从裤管里小型瀑布般流入皮鞋里，将皮鞋注满后，又从鞋口溢出，地上已形成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