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朴实的村民们已然退去,受了点轻伤的武志强骂骂咧咧带着手下的一帮干将们也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齐盛全和赵重。
齐盛全整理了一下西装里的白色衬衫,将扯歪了的领带正了正,问赵重:“赵主任怎么看?”
赵重装着无比愤怒说道:“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齐书记,我这人是直脾气,说错了什么话你也别见怪!如此关乎民生之大事,居然拖了这么久不解决,这……这实在是不应该啊!不说别的,最起码是‘行政不作为’吧!我希望镇里能尽快、从速解决,再拖下去,那是要出大事的!”
这就相当于指着齐盛全的鼻子指责了,齐盛全倒是大气,坐在旋转皮靠椅里,双手交叉着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睁半闭着,听了赵重的指责,也没什么反应,像是瞌睡了一样。
赵重没有再说话,安静……只有两人平缓的、或重叠或交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赵重明白,齐盛全是准备和自己摊牌了,他内心里没有恐惧或者是兴奋,却是前所未有的明锐清醒、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清晰敏感起来……
“赵主任,咱们好好谈谈?”齐盛全还是开口了。
来了,终于要摊牌了……
“齐书记请指示!”赵重憨厚回道。
齐盛全突的睁开眼,两道冷寒精光射到赵重脸上(呵呵,这算不算‘颜.射’啊),赵重展露一颗微笑,那是真正从内心里发散出的笑意。
在一两年前,这样的眼神或许能动摇赵重的心性,然而,经历了一系列事件的赵重,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油腔滑调耍些小聪明的赵重了。
经历了‘九哥’那让人喘不过气的气势压迫,和他那难以形容的、仿佛能让人身陷地狱的、等同于‘万花筒写轮眼’级别的眼神,此时面对齐盛全这个只有卡卡西级别的、后天后配移植写轮眼,赵重完全免疫!基本无视!
五秒……十秒……二十秒……..赵重坦然微笑面对,齐盛全收敛了气势目光,又恢复到眼睛半睁半开的假寐状态。
办公室里复又回到了寂静的状态,赵重的呼吸依旧平缓,而一脸平静的齐盛全,他的呼吸却粗了起来,比起先前急促了许多……
赵重更为笃定了,这就好比两个绝世高手对决,还未交手,一方已然势弱、气息凌乱,不说必败,至少已失了先手先机,只要不是张三丰的后生门人,不是练太极懂得后发制人的,那肯定是落了下风。
“赵主任,我承认,先前我的确是老眼昏花,错看小瞧了赵主任你呐!不是我齐某人自擂,我这双眼看人向来极准,很少有‘打眼’的,却不想折在了你赵主任身上呐!”齐盛全语速很慢,声音也不大。
赵重不说话,像是很认真的在听着。
齐盛全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赵主任好深的心机啊,隐藏之深,让人胆寒!吴浩坤是假直爽、假正义、假火爆,真阴险!我和他共事这么多年,也算是老搭档了,实在太了解他了,我本以为赵主任是真直爽、真豪杰,眼拙,眼拙啊……”
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形,卖保险出身、油腔滑调、油嘴滑舌喋喋不休的赵重,立马转变了角色,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安静耐心的倾听者,他很明了,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有时候没必要说话,说了,也都会变成废话。
“吴浩坤的那些个花花肠子险恶用心,我是全知道的,自以为装傻充愣扮个‘山东直爽火爆男’就能瞒过众人的耳目?其实,镇里区里,很有一些人了解他,只是不愿拆穿他,让他独自表演,就当去马戏团看免费的小丑罢了,他的那些道行,在那些‘官痞’、‘官油子’和真正的政客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幼稚把戏!他自以为在外省找几个退伍军人组成的三流私家侦探,整天整日跟着我,就能对付得了我?给你透个底,他们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我了解吴浩坤,可他,其实根本、一丁点儿都不了解我啊!”齐盛全叹息着。
赵重心里微微一动,脸上表情却不显丝毫的变化。
“大多数人其实都觉得,我是不及吴浩坤的,要不是应为我上面有人,找被他轰下台喂猪去了,估计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齐盛全看了眼赵重:“却从来没人去想,我上台做这个秀丰一把手这么些年,难道我上面的人每一个退居二线或调动或出事的?铁打的官场流水的官儿,宦海沉浮,谁能稳占鳌头?可为什么我就能屹立不倒呢?”
“吴浩坤能花重金找人跟踪我,难道我就不能?他找的那些人,还是不是他的人,还得两说吧!”齐盛全嘿嘿笑道。
赵重依旧不言语,淡定微笑,内心里却阵阵的毛骨悚然。
“昨晚上,你们两个把酒交好、相谈甚欢吧!”齐盛全像是在说一件很随意的、无关要紧的事:“赵主任,我可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啊,相反,我待你不薄呀!赵主任,为什么非要和他站在一起呢?”
赵重收起了笑容,就近找了张凳子坐下,说道:“齐书记,你要是早和我说这些,或许我真的已经站在你这一边了!”
赵重用手掌扶了一把脸,其实,他说的倒是真话,齐盛全小瞧了自己,自己何尝不是走了眼,小觑了这位‘齐书记’啊!
“其实,赵书记,我并没有站在谁的一边,直到现在都没有,昨晚上吴镇长确实来找过我,也的确说了不少话,还喝了一些酒,可我不是也接受了你表哥的宴请吗?”赵重说:“我知道你们二位的矛盾,早已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但我真的不想参与其中,真的,齐书记。”赵重很动情的说道。
“我相信你,如果这么随随便便就选定了伙伴,那现在我也用不着和你说这些了,如果是那样,你还真不配做我的伙伴或是对手,对我造成威胁!说说你的要求吧,他吴浩坤能给你的,我齐盛全一样能,而且比他能给的更好更多!”齐盛全笑着说。
“齐书记,我真的不想参与你们二位的事,我只想好好的做事,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和建树”赵重乖得像一年级的学生。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只是一句老套武侠片里的戏词啊!入了官场,也就等于入了江湖,很多事情也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就像我和吴浩坤,我不和他斗,他也不会放过我,相反也是一样。我们两个真要是不斗了,那也算是走到了头了,因为有人希望我们斗,这已经不单单是个人恩怨了,而是一种政治的需要!就像是以前在朝廷里,皇帝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两个派系的争斗,若是朝堂上没有派系了,就像是明朝的‘东林党’,皇帝还是会给你制造出对手来的,实在培养不出,连太监都能培植起来,造个东、西两厂收拾你,总之就是不能看到一家独大!”齐盛全的眼里出现些许无奈神色。
赵重心惊,他相信,齐盛全的这些话应该都是真话,兵工厂,一定是兵工厂!否则,哪一级领导不希望看到手下团结?只有在这样特殊的因素环境下,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和吴浩坤,就算能变成乔峰和慕容复的爹,这当世也没有无名老僧呐!”齐盛全叹息着说:“再者说,我和吴浩坤的恩怨,也的确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赵重点点头表示认可,两人的关系,的确是到了这个地步了。
“以你的智慧和心机,怎么还会有‘不参与’的中立想法?政治本来就等同于斗争的代名词,没有争斗,还算什么政治?你想置身事外,这个想法不觉得太幼稚吗?”齐盛全说道。
“站在吴浩坤那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当然,站在我这边,吴浩坤也一样会对付你!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真的就中立了,会是一个什么下场?”齐盛全突然厉声问道。
赵重的后脑勺有丝丝冷汗溢出,因为,他已想到了‘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