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受罚(一)
作者:公子离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008

樱华见她摇摇欲坠站不稳身子,急忙上前扶了她,暗叫一声,“小姐……”

慕容玖久覆上樱华挽着她胳膊的手背,“我没事,放心。”

樱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扶着她进了门去。

这会堂也是个别致的小院,比她的院子大了许多,露天的前院里规规矩矩的挤满了几排丫头小厮,好多人虽不认得新来的九姑娘,但却认得樱华,也就猜出她的身份,纷纷向她低头行礼。她一一回礼,心里却是一惊,一个苑子要养活这么多的下人并非易事,这翠微苑比她想象中要不凡许多。

正想着,便跨入了内门,内门里确是另一番光景:十来口大缸齐整的摆在内院的四个角落,被开得正盛的锦簇盆栽团团围起来。那缸比她个头高出许多,圆滚滚的缸身漆着墨黑的底色,每只缸上都绘了一朵彼岸花,殷红似血,却格外艳丽庄重。

再看面前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气势着实比她的小院要来的宏伟许多,称之为宫殿也不为过。这个翠微苑究竟有多大?这样的建筑有多少处?她不知道,但光这一个会堂,又岂是普通人家建得起来的规模?这个苏先生的地位绝对不会平常。

目光转向会堂外守着十来个丫头,穿的都是上等的丝绸,见她进来也只是礼貌性的点头,并不见真的有敬她之意。

樱华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些都是各个小姐的贴身丫鬟。”

难怪都是金银钗饰,盛气凌人……

由樱华扶着走过两排候着的丫鬟,将要进会堂里去的时候,却听见一声熟悉的“九小姐”,转头看去,门边站着的正是八小姐佩楚的丫头冬雪,这丫头跟着主子来探望过她几次,自然同她熟络些。

“九小姐怎么才来……”冬雪上前亲切的挽住她的胳膊,笑颜卿卿的问。

“有些事耽搁了,佩楚姐姐已经进去了?”

“所有人都到了,连先生也早到了,宴席一直没开,就等九小姐一个呢。”冬雪说完,急忙推开身后的紧闭的门扉,欠身让出道来。

慕容玖久听说整个宴席就等她一个人,心下一寒。面前的朱漆大门一点一点被推开,房间里的景象一点一点展现在她眼底。

门扉发出的吱呀声,让她没来由的有些慌。

殿堂内飞龙舞凤的高大庭柱一共四根,每一根都恍若通天。浅紫色的帷幔高挂,层层叠叠的垂在四壁,倒叫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会堂中心一个凸起的高台,由四尊金身飞鹤围着,飞鹤形态各异,却都栩栩如生,雕工可见一斑。鹤嘴里袅袅升起的熏香更是把仙鹤的神韵凸显得更加不似人间。

再看那高台,两米来高,由四面的几个白玉阶梯引向台上去。这会儿台上正摆着一桌丰盛的宴席,桌子很大,寥寥的十余来人围着这么大一张圆桌散落的坐着,显得十分疏离。彼时男男女女本都各自局促,揣测着翡翠雕牡丹宝石玉座里的男子,设下这宴席的真正目的。

那男子似乎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神色各异,旁若无人的斜倚在虎皮铺就的靠椅上,左手闲散的搭在椅侧,食指轻轻敲打出凌乱而缓慢的节拍。右手中转动着一只质地丰腴的白玉酒杯,里面一点葡萄佳酿沿着杯沿来回滚动,一圈一圈。

彼时的他,虽然仍是闲淡从容的气质,脸色却全不像在马车里那样百般温柔——在外人面前,他素来温和,但骨子里那种霸气和不凡却总让人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此时,只听外面忽然传来一声,“九小姐到!”

男子手中的酒杯猛然一抖,里面的酒水微微漾出来一些,他的目光急切的落到门口的娇小瘦弱的女子身上——背光而立的慕容玖久,雪白的貂裘包裹在最后一丝暮色的晕染中,小身子在一圈模糊的光晕里显得格外虚弱,让他禁不住一阵心疼。

面上却由暖转寒,放下手中的酒盏,待里面荡漾的紫红液体沉寂下来,他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旁边围坐的四个绝色女子早已发现先生的脸色有变,偷眼望向门口的子虞,各怀心事。

慕容玖久没有迈进门槛,她的心此刻正急速的收缩,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歇止下来:时间,空间,包括门外忽然而至的鹅毛飞雪……她的目光聚焦在上座里的那个男人身上,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自第一眼,她便觉得他很熟悉。

苏先生,这么巧,他竟然也姓苏的?

会是他么?会是他么?

“慕之……”喃喃沉吟出这个不堪重负的名字,回忆像疯狂的潮水席卷而来,关于他,关于他们。

樱华没听清她的自语,抬头见她毫不避讳的直视堂上的先生,心下一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盯着先生看,所有人见了先生都是要低头的,没有人例外,小姐这算是大不敬,被罚出苑子都不为过。

扯了扯她的袖口,暗喊道,“小姐,快向先生请安……”

慕容玖久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她此刻听不见任何声音,耳边一遍一遍回响的只是他默念她的名字,有时候明媚,有时候沉吟,有时候哀伤,有时候疼惜。

“玖久……我的傻丫头,你总是这样的顽皮,叫我怎么放心离开你。”

想到这里,眼泪竟然抑制不住的往外翻涌,藏在袖中的小手死死捏住衣角,指甲惨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生生将那泪光逼了回去,眼底的模糊散开,她却还是看不清远处那个男人。她也不想看清,若真的是他,叫她如何原谅那时他的狠心抛弃,又如何面对穿越后他或许对她毫无记忆的可能?

不,她决不能容忍他忘记自己,若真如此,宁愿他是真的死了,带着他们的过去,带着对她的记忆,一起腐化成泥。

颔首立在门外,却并不迈进门槛,她不要自己走进去,而是要被这苑子的主人请进去。

“子虞来迟了,请先生责罚。”

苏先生眼底的冰冷随着这一声,毒蔓一样延展开来,爬过眼角,掠上唇际,染得出口的声音也带着重重的森寒——玖久,你还是这般的要强,第一次见面就要与我分个高下?

“你以为我不该罚你,还是不敢罚你?”

这个问题答不得,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都会落得个忤逆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