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来往的行人都被这场景吸引住，不断有人认出苏慕之来，纷纷向他行礼。这些百姓无论贫富，都恭敬的向他鞠躬，待他微微颔首回过，才又各自走开，神色间除了景仰，却没有惊异。看来他是常在这市集上行走，人们对他很习惯了。这么看来，他倒是个亲民如子的好官，又与在翠微苑的清高威严不同了。

人们对苏慕之习惯，对他身边的女子却就不那么习惯了。那几个不肯离去的富家小姐注意到苏慕之身旁的子虞，又见他握着她的手，两人的关系说不出的暧昧。少女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她们自然知道苏慕之无妻，想吸引苏慕之的注意，才久久没有走开，这会儿见有人捷足先登，神色都各自变得古怪。

苏慕之却全然当她们是透明的，大街上的人怎么看他，他都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握着她的手，侧目含笑与她闲聊闲逛，说哪里有好看的衣服，哪里有香甜的软糕，哪里有最好的胭脂水粉。

子虞一一听着，樱华偶尔扯扯她的衣襟，她便答一两句，也不至于让他觉得无聊冷清。他又带她进了皇城里最好的那些店铺，让她随意挑选些喜爱的衣服物品。

她顺从的跟他进那些店铺，一一看过掌柜拿出来的镇店之宝，却一样都没有要，苏慕之也不强求，待他们走出店门，凡是她多看过一眼的，自然会有人再进去买下，装到运送物资去翠微苑的货车上。

如此逛过了两条街，便到了正午，苏慕之携了子虞从街尾的胭脂铺出来，抬眼望了望对面的小楼。转头亲切的道，“我送你的礼就在对面那酒楼里，但却不是你能拥有之物，至于是不是有用之物，就要看你会不会用了。”

子虞不知他这是卖的什么关子，他不说明，她问了也没用，只得向他点点头。再转眼打量了这座取名绛红楼的小楼，楼身上下一共三层，每一层都坠着桃色的轻纱，层层叠叠的罗慕很是招人喜欢。楼下门口站了两三个施了厚厚脂粉的妖娆女子，轻纱滑落在身侧，露着香肩，娇笑着招呼来往的男客。

这……是一座青楼！他要送她的东西，怎么会在这样的烟花之地？

“你去了只说是苏先生让你来的，那里面的人自会安排。”苏慕之说完，松开她的手，微微侧目吩咐樱华道，“候在门口，待九小姐出来，带她来芙蓉楼见我。”

“是，先生。”樱华答过，扶着子虞向对面的小楼走去。

到了门口，子虞转头，对面已经没有了先生的身影。倒是樱华满脸的担忧让她心疼，淡定对樱华笑笑，“丫头别担心，我很快就出来。”

“小姐，这种地方毕竟不是女子该出入的，你千万别在里面久留。”

“放心。”子虞捏了捏樱华的手心，转身向楼里走去。

候在门口的几个青楼女子见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进来这种地方，只当她也是走投无路来青楼卖身的，子虞衣着向来不艳，也不奢华，她们也就没多心，也没问什么，让她进了楼去。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间，才彼此交头接耳的议论，这个女子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资质气势，看来是个头牌的料。

停在小楼门口的樱华，听得她们这样谈论小姐，虽然不屑从她们把小姐的身份看低，但对她们的看重却是很开心的。再想想，她家小姐无论相貌身段还是性子头脑，都是一等一的好，翠微苑的小姐们没一个及得上她家小姐的，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生出满满的骄傲。

抬头望向楼内，子虞正在同老鸨说着什么，那老鸨是个中年少妇模样的女子，丰腰肥臀，却少施脂粉，倒显得清雅脱俗。见老鸨引着小姐上楼去了，小姐上楼前回头看了看她，对她淡然一笑，那一笑让她自觉温暖无比。

子虞见樱华对她打了个快些出来的手势，默默点了点头，随着老鸨上了三楼去。粉饰过的回廊曲曲折折，两旁的房间都是经过细心的装潢，看起来富贵华丽，该是王公贵族才来得起的地方。行到尽头一间雕着飞龙的沉香黑木朱漆大门前，她心头微微一颤，这龙可是随便雕得的？能进这道门的人，身份必然与皇室有关联。

转眼，只见老鸨毕恭毕敬的向门里道，“公子，您要等的人到了。”

公子？先生要送她的礼物，是个男人？子虞重重吸了一口寒气，身子微微僵直。眼底有疑惑，有不信，但瞬间便沉了下去，又恢复成清冷。

那老鸨听得里面没动静，也没人应声，只得转头拿巾子捂了朱唇，对子虞笑道，“这位公子脾性冷了些，酒菜不让送进去，说是嫌脏。我楼里的头牌姑娘进了门，也是红着眼退了出来的。”话说一半，又忽然觉得拿妓子攀比倒是贬低了这位小姐，且不说苏先生是怎样矜贵的身份，他的客万万得罪不起。就单说这女子小小年纪便能有这般的沉稳，三言两语举手投足间无比内敛得体，这样的华而不彰，秀而不显，这一楼的女子又有哪一个比得过？

抬眼见子虞脸上并没有其他的神色，才稍稍安心，媚笑道，“小姐自是大人物，还望多替容娘我这小楼说多几句好话，日后盼得公子常来才好。”

子虞暗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又何来好话不好话这一说？

“承蒙容娘看得起，可否向容娘讨一副酒菜。”

“容娘记得方才说过，这位公子嫌这儿的酒菜脏了身，不肯用。”

“无妨，容娘只需给我备上一份既可。”子虞向她微微一笑，嘴角剜出浅浅的梨涡。容娘暗叹，十几年来阅尽的红颜比这一笑，妖媚过之而馥雅不及。

“小姐且稍等，我这就去拿。”端茶盘这类琐事，亲历亲为原是不必的，但对这位小姐，又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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