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青楼女子?”她补完他的话,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先生送去给陈州知府的见面礼?”
“咳咳……”沈一神色有些尴尬,怕刚才的话伤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往这方面想,子虞绷紧的身子松了些,既然他是这么看她的,就将错就错吧,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她的身份,说起来太复杂。
见她不语,沈一先开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嗯。”子虞应了一声,把目光调开看向别处,不再说话。
沈一也不再说什么,加快了脚步向医馆去。
清河镇虽然不大,但因为地处在皇都附近,很是繁华。街道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镇上大大小小的医馆也开了很多家,但问及最好的,常在清河镇住的人都会说寸心堂。
寸心堂的历史,几乎跟这清河镇一样久远了。据说,前朝大商还没有分崩离析,仓卫虞三家还没有三分天下时,商超最有名的御医奕七归隐到清河镇后所开的医馆。在这清河镇,关于这位奕七和他的传说,向来是说书人最爱的题材,也是听书人最喜欢的桥段。子虞在医馆治疗的两天,关于这些传闻,也多多少少听了个大概。
据说这位奕七医官离开宫廷时,正值壮年,正是皇室最器重他的时候。但当时周朝先皇却意外的准许他退隐的奏折,还赐了这清河镇的百里地域给他,赏了他千金,让他到这里来开设医馆,那之后他的子嗣便一直继承他的衣钵,将寸心堂继续经营下去。关于这件事,说书人的版本大有不同,有人说是因为奕七同皇上的爱女十一公主有染,所以被贬黜出宫。有人说是皇室自知山雨欲来,将一笔不小的财物托付给奕七保存。有人说是奕七知道了皇室里不该被人知道的秘密,为了自保才请求归隐……
子虞细心的听着,将那些夸大的成分的去除,其实这三种说法,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才刚退了热,不好好躺着多睡一会儿,又胡思乱想什么?”沈一见她又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出神,清晨露寒,也不知道多披一件衣服。他上前去,将她抱上床,让她躺好,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伸手摸了摸额上的温度,眼角绽出悦色,“没有再返热,看来这寸心堂还是名不虚传的。”
他在她床沿上坐下,也不避嫌,拉起白袖给她擦额上的汗。
“这么大个医馆,怎么连擦汗的巾子都没有一张。”
“我会洗干净的,你衣袖上的汗渍。”子虞听他说起过,他很爱干净。其实她也知道他不是嫌弃她脏的意思,这么说只是不想欠着他,这个人是欠不得的,直觉。
沈一血眼一翻,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子虞一直给公子添麻烦,过意不去。”
“要说过意不去,为了给你治病,我把娘亲去世时留给我的金钗卖掉了……这两天觉都睡不着。”沈一将血眼顶到子虞面前,故意给她看眼球上布满的血丝。
这么近距离看一张满是刀疤,眼睛血红的脸,子虞有些害怕。可是就是这么一个面相可怕的人,竟然为了救刚认识不久的她,卖掉了娘亲留下来的遗物。想到这些,她又觉得自己很过分,怎么能因为相貌,对他产生疏远的心情。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娘亲留下的遗物,该是多么珍贵,像她这样一出生就没有见过娘的人,更是深有体会。等这里的事忙完,无论如何,都要帮他找回那枚金钗。
沈一见她的眸子中有歉意,干咳了两声,坐直身子,“那金钗可是我娘让我转交给未来儿媳妇的礼物,这下我连娘子都娶不了了……”他戏谑的看向她,食指拂过她的唇迹,“既然如此,你来做我的娘子好了,我娘要是真到梦里来问罪,我也好有个交代。”
“公子……子虞的身份,怎么能谈嫁娶之事……”既然他误会她是青楼女子,正好舀这个借口搪塞过去。就算他是玩笑,这种事,她的回答也不能含糊。
指尖还残留着她唇瓣的湿软滑腻,沈一微微愣住,身子一僵,急忙将手收回。
“你住着上好的病房,我却连娘子都娶不起了,这笔账我会好好记下的。”他沉住呼吸,转头恢复了戏笑,“金钗卖了不少钱,等你睡醒了我先带你去吃顿好的,吃饱了我们就该上路了。”
耽误了两日,是不能再迟了。子虞点点头,其他的事也就都不想了。
正要闭眼睡一会儿,外面却传来三下轻叩门扉的声响,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沈公子,在下是医馆的馆主奕木。”
寸心堂的馆主?怎么会……子虞正要起身来,却被沈一按了回去,他附在她耳边吩咐她装睡,子虞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有暂时先听他的。
沈一见她乖乖闭了眼,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几遍,眼底的神色迟滞了片刻。外面又传来一声叩门声,他才拉过被子蒙住她的头脸,只留一道缝隙让空气流入。正了身子,沉声道,“请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缝隙,一袭青衣从那间隙中进来,青衣男子身后,自有仆人在他进门后关上门扉。
子虞屏息,从被子的间隙中看出去。奕七的后人是怎样的,她实在很好奇。
那男子的面容,象是雨后的竹林般清爽,一身天青色的素装,没有一点夸饰,也没有任何吊坠,脚上那双黑布鞋也已经洗得很旧。他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男子发髻,用一只紫色木钗固定住,干净清爽,耳畔的发丝都往后束起,不留一丝凌乱。
沈一站起身来,向他抱拳,“久仰奕木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万分荣幸。”
奕木有些吃惊,却见沈一一直在冲他使眼色,他愣了片刻会了意,才回礼道,“不敢当。在下昨日夜里才回城,今日来,是为这位子虞姑娘诊治的。”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子虞身上,不过蒙着被子,也实在看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