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
“未来夫人有什么吩咐?”沈一熄了灯,转过身来,满脸的刀疤在夜色中隐去,一双眸子如星光般明亮,亮过一身的白衣。
“……”子虞看着他的眸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沈一走到她身边,俯下身,伸手搭上她的眼,“快闭眼睡觉,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赶路。”
他掌心的温度落在她的双眼间,即便是闭着眼,也能想象到此刻他的眸子该是多么的好看,她点点头,他才放开手,拨开她脸上散乱的头发,停在她的额心,“我看你睡着了再去睡。”
原以为他只会跟她斗气,没想到他也会对她这么温柔。
子虞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放慢呼吸,让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待他去睡下后,她翻身背对着他,睁开眼睛。
其实在马车上遇到刺客后,大概是受了惊,胸前的伤口便有些疼。一路跋涉到这寨子,刚才在大厅与他挣扎时又撕扯到了伤口,这会儿安静下来,越发的疼了。子虞轻轻伸手,擦去额上的冷汗,按着伤口,听到他呼吸均匀了,才松了口气。
到了后半夜,伤口疼得不行,忍不住轻唤出声,又怕吵醒了他,只得用被子捂着头。
看着眼前的黑暗,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袭素洁如雪的白衣。她想他,想他看着她时满眼的疼惜,想他握着她的手与她并肩站立的样子,想他在她耳边低语时候柔和的呼吸,想他说,阿九,我那么那么喜欢你。
越是想,心反而疼了起来。分不清想的是慕之,还是先生,或许他们本身就是一个人。
咬破的下唇不断有血腥味流入口中,她舔了舔唇上的血迹,胃里一阵翻腾。
正到这里,被子忽然被掀开,一只手臂将她抱入怀中,她抬头看时,正遇上沈一一双墨黑如夜的眸子,满是无奈和心疼。
“本来想成全你不要我担心这份心思,但是你这样难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子虞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若是告诉他是伤口发炎,他定是要检查伤口的。伤在那种位置,她怎么好意思给他看。
沈一见她一直捂着胸口,大惊,“难道你也是心疾?”
“也?”
沈一沉默了片刻,目光闪烁,躲避她质问的目光,“咳咳……我这里有治心疾的药。如果你真是心疾,吃一颗就没事了。”
“你怎么会有心疾的药?你……”子虞也顾不得伤口的疼了,如果他真的有心疾,在这个没有科学治疗能力的年代,根本就等于是绝症。子虞在一本医书上读到,患了心疾的人平均笀命不到二十五岁,如果是严重的心疾,可能不到二十岁就死掉。
沈一看她一脸紧张,反而笑了起来,“放心,这护心丹虽然是心疾的良药,却也是危急时刻救命的仙丹,我带在身上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也就是说,他没有心疾,这心疾的药只是为了关键时刻保命用的。想来也是,他是护卫,出生入死的场面一定很多,这强心的药也算是自救保命的最后一道防线。看着他满脸的刀疤,想着他过去刀光剑影的生活,禁不住心上一疼。
“你……到底是不是心疾?”沈一眼巴巴的看着她,满脸的关切。见她摇了摇头,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他竟然这么担心她,这一点倒是让子虞没有料想到。她犹豫了一下,看他眸中神色紧张,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好像要看透她到底是哪里病哪里痛。
“该不会是……痔疮?痔疮也不是长在胸口上……”
子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罢顿了顿,还是告诉了他实话,“我……胸口上有一道刀伤,可能是伤口发炎了。”若是不告诉他,他还不知道要乱猜到什么上去,搞不好连中风、怀孕什么的都能舀出来瞎掰。
沈一没有要求检查伤口,子虞松了一口气,勉强对他笑道,“我已经不难受了,你回去睡吧。”
沈一挑眉,“那地铺又湿又冷,本公子身受重伤,怎么能睡那种地方。”
呃……手臂上挨了一刀虽说不是什么小伤,也不至于说成是“身受重伤”吧。子虞无奈了,虽然根本不信他是这样挑三拣四的精贵公子,但是这个借口也太让人无语了……
“我……想陪着你。”他又认真的对她说。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一低头看着她,淡淡的笑,“原来你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他的笑在逐渐被晨曦吞噬,悄然退去的黑夜中,像满月的月光,柔和清澈。
“我不想与你成为敌人,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境况,都不愿与他站在敌对的立场,这是她的心,如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的心。
沈一的神色微微凝重,他绝想不到,她会对他说这样近似无可奈何的话。她可以剖开坚强的面具,这样跟他诚心相对,让他又惊又喜。
伸手握住她的小手,重重的捏在手心,眉间严肃而认真,“子虞,我不会,任何时候都不会,与你敌对。”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的承诺,应该可以信吧……
“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本公子说话也不求别人相信,但求问心无愧。”他眸中又转为戏笑,“再说,你是我未来的夫人,我怎么会对娘子不忠呢。”
“又胡诌。”
沈一一笑带过,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逐渐亮了。他松开换着她腰的手,单臂伸了个懒腰,闭了闭满是疲惫的血眼,打了个呵欠道,“这觉是睡不成了……你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可以上路么?”
“已经好多了。”子虞起身来,昨夜本就是和衣而卧,整了整衣衫,头发也只是简单的重新盘了一个发髻。
沈一靠在床头,单手枕着后脑,曲着一条腿饶,脚尖还不时点一点,饶有兴致的看她梳洗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