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干咳两声，将身子往她这边挪了挪，斜眼见她没有反抗的迹象，又再挪了挪。如此挪了几次，子虞起身来便要出车厢，被他一手拉了回来，按在身旁坐下。

“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完全只是夫君对娘子的分内之要求。”沈一侧头将脸凑到她面前，血眼满是笑意，“夫君要求娘子靠着夫君的肩睡一会儿，应该不过分吧？”

“不必了，我睡了一天，不困。倒是你，赶了一天车，好好睡一觉吧。”

沈一不以为然，伸手穿过她的肩，把她的头轻按在他的肩头，“身边有娘子美人在卧，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子虞要挣起来，沈一又把她按回去。她还是不听话，又要挣起来，沈一怕她乱动又伤到她的伤口，一急之下，俯下头去吻住了她的唇。

子虞一惊，要避开他，他却不让她有退避的空间，贴着她的唇紧紧不放。单手搂住她的腰，不让她挣扎。好一会儿，她才完全安静下来。四周寂静得只剩风吹竹页的沙沙声，火烛摇曳，四目相对，呼吸乱在一处。本该是暧昧的场景，他在她眼底，却没有情人的温柔，只有如针毡般的森冷。

为什么，他对她的心，难道她感受不到？

沈一放开她，起身出了车厢去，关上身后的门，仰天长叹。坐在车头，背靠在车厢上，仰头看着竹林之上的满天繁星，喉间一梗。

车厢内，子虞将头靠在窗边，一手攥住车帘下摆，目中空洞得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暗。陈州的事结束，她也不想再回翠微苑，若是让先生放她离开，有可能么？

一夜，车内车外，没有人合眼。

第二日一早，马车便到了陈州城门下。清晨，城门还未开，沈一跳下马车，到车旁刚刚开张的路边包子铺那儿买了两个热包子，扭头看了看正在摆放椅凳的茶铺，伙计正就着一口大锅煮着茶，热气腾腾。

沈一将包子包好，上了马车，推开车厢门进去。子虞仍旧坐在窗边，见他进来，尴尬的避开他的目光，却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沈一见她脸色又比昨日差了些，想来是一夜没睡，伤了身子。心上一疼，有些恼自己昨夜跟她怄气，那样轻浮的对她，本就是青楼女子的她，应该很伤心吧。

他悻悻的坐到她身边，手里的包子也忘了给她。

沉默了片刻，他才吸了口气道，“外面有个茶铺，去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如何？”

“不必了。”她冷冷的道，昨夜他对她的轻浮，显然是舀她当做妓子来看。子虞下意识想与他保持距离。

沈一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漠，眉间一寒。又是片刻的沉默，他看着她的侧脸，线条又分明了些，她一夜之间好像又瘦了许多。

“昨夜的事，你还在生气？”他叹气，手中的包子滚落一个在地，也没发觉。

子虞冷笑，“不敢，身为妓子，怎么敢对公子不敬。”

“你……”沈一吃了一梗，对女子，他向来很少在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消气。

子虞侧过脸对他道，“若是公子想要喝热茶，请恕小女不能相陪。”

“……那茶，我也不喝了……我出去了。”他站起身来，又顿住，转头看了看她，想说什么，见她还是不看他，终究没有说话，出了车厢去。

接近午时，城门大开，沈一赶着马车进了城。

子虞一直望着窗外的风景，陈州果然是边陲重镇，政治主宰着这里的生活。近几年战乱频频，仓卫两国边境线上都是重兵把守，剑拔弩张。所以这边陲城市街道冷冷清清，商铺闭门了多户，偶然只有一两间肉铺米铺布店营业。客栈和酒楼虽然很多，但也都是安安静静，人们各自忙碌，甚少交谈，没有饮酒作乐，大声划拳的场景出现。

马车在一家名为满月的客栈停下，沈一打开车门，将子虞扶下车。进了客栈，两人便看见正坐在酒桌上饮茶的莫白。他还是一袭白灰青衣，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极少同身边候着的人说话，也极少动作，只是慢慢的品着手中的茶。

沈一上前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也斟了一杯热茶喝了起来。

“沈公子，我认识你么？”莫白放下茶杯，唇角似乎在笑，仔细看去，却还是面无表情。

沈一又倒了一杯，笑道，“你的茶都是好茶，这惜朔茶甘香醇甜。”他转头对子虞道，“你要不要喝一杯？”

子虞上前来，接过他的茶杯，将那茶饮了下去。

莫白冷笑，“路途劳顿，二位先去沐浴如何？”言罢对身边毕恭毕敬伺候着的婢女点点头，两个婢女便上前来，引着子虞和沈一上了楼去，各自进了一间房。

房中已经备好了浴桶，待他们进屋，便有人提了刚烧暖的热水进去，备下了浴汤。

女婢伺候子虞脱了衣服，要给她淋浴，子虞谢过，让她退了下去。

温暖包围了冰冷的身子，她慢慢的舒出一口气，在这里将会发生什么，将会看到什么，都是无法预料的。闭了眼，将头后仰着靠在木桶边缘，想好好睡一觉。

“在水里睡着，会着凉。”

子虞一惊，这不是莫大夫的声音？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不知道她在沐浴么？

莫白绕到她面前，双眼却没有看向她，只是平视着窗外。子虞这才安心了些，毕竟莫大夫，不是那种人。

“刚才，你用了他的杯盏。”莫白清淡的道，语音飘渺，好像随风而逝的雪花。

“……”子虞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用了他的杯盏，是指沈一？

莫白唇角勾起一丝清笑，瞳孔慢慢放大，“他从没有让任何一个女子用过他的杯盏。”

“那……也只是没有遇上今日这样的场景。”

“你当他是什么人？他身边的女子，也不是没有礀色过人的，但他对你，跟对她们都不一样。”莫白的声音好像化开在浴桶的热气里，飘渺如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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