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接到了撤下去的命令,在这里能下这个命令的人,除了有监粮使令牌的她以外,就只剩下一个人——莫大夫。
如果是莫大夫想要那一千两黄金呢?会是出于什么理由?
——千山雪!
子虞豁然开朗,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似乎都隐隐有了头绪。只要有头绪,就能理出思路,知道该如何下手。
尉迟婴见她又在出神,不觉叹息一声,“你同我在一处,为何总是想着别的事?”
子虞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却坦然一笑,摊开两手,“罢了罢了,下次见面我会尽量有趣些……天色还早,你是喜欢在这林中漫步,还是喜欢寻一处安静的地方与我谈谈心?”
“我……还有些事要做,想先回客栈。”
“……好吧,我送你回去,晚饭后我来客栈接你去我那里坐坐,”尉迟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吧。”
子虞点点头,同他前行了没多远,便看见了候在那里的马车,上了马车后,两人也只是闲聊了几句,并没有多说其他。
车子到了客栈外,尉迟婴还是先下了马车,扶她下来之后,才道了别,一直等她进了客栈看不见背影后,无奈的一笑,转身上了马车,走远了。
子虞进了客栈,已是午时,小二迎上来问要不要用午膳,她谢绝了,问小二要了一盘瓜果和一把削皮的小刀。
上了楼,回了房间,饮了一杯热茶,小二便送来了一盘水果。
待那小二下楼去,子虞出了房门,转到莫大夫的房间门口,房门并未上锁。轻叩门扉,里面却并没有人应。
转头看看,四下无人,她回房去取了那把水果小刀,轻轻伸进门缝中,纤薄的刀体正好能穿过门扉。由下往上游走刀刃,不一会便遇到了一块硬木——该是门闩了。右左往右轻挑那木块,用劲很巧的话,十几次就能把门闩挑开。
正在这时,走廊那边有说话声传来,子虞收了刀,藏在袖中,复又抬了另一只手去叩门。那边两个端茶水的小二正说话着过来,见她敲门,便转告她莫大人刚用过午饭,尚在午睡。
子虞谢过,见他们转身下了楼去,便又从袖中滑出刀刃,伸进门缝中,找到门闩又是几下轻佻,便听见了门闩落地的声响。
推门进去,转身关好门,再将门闩拾起,插进门内。房中正如她所料,并没有人在。案上的香炉闲香袅袅,子虞上前提开炉罩,熄了熏香。这香中有种无色无味的赤蝶粉,随香沾在衣衫上,一遇特制的香粉便会显出行迹。
所以谁进过莫白的房间,他一眼可知。子虞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莫白身上施过的香粉,虽然味道很淡,但久处一处,慢慢的也能分辨出那是赤蝶粉的追踪香粉。按理说这些医理她也只是从医书上偶然读过,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竟然能做到过目不忘。或许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对医理颇有兴趣,不止是医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都颇感亲切,看来穿越前,这个子虞是个接受良好教育,家境富裕的女子。
对身份的好奇现如今还不是时候,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抽出手帕将手包住,在书案上堆砌的整齐书本间寻了寻,一封信从夹页中掉落出来。
展开那信扉,上面的符号一看便知是暗语。这套暗语中有不少数字,看来该是临时启用的随用码,码源,应该就在附近。
掉落出信封的书本……
子虞翻开那书,按照暗语上的数字对照书页,字行,果然很快便解出了第一个字。
是个“千”字。
子虞的心怦怦跳了起来,难道她真的猜中了?
深深吸了口气,再一字一字往下解,那一句话完全解出来的时候,她的手心已经被汗湿透——千山雪万金。
她将书信按照展开的方式叠好,庆幸展开书信时记下了步骤,还原时若是错了一个步骤,便不能还原了。将信夹到掉出来的那页,再将书放回原位。又特意去看了案上翻开的那本兵书,仔细对照了上面莫大夫的批注——虽然暗语的书写明显是换了左手,但还是能分辨是同一个人的字迹。
那一万两黄金,是莫大夫舀走的,为了换千山雪。
这一万两黄金,最后才加上便可以不计入宫内的审计账簿,第一批抵达陈州,便能在计入府库账目之前便将金子转用,那么这笔钱变成了死钱,久而久之,即便是查也无从查起。
先生的手法,自然是高人一筹。
要与这样的人长久相处,想一想都觉得心寒。他将每一步都计算仔细,按部就班就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这就是先生。
一个人若能得到所想要的一切,人生该是怎样的无趣啊。
提开香炉,重新燃了熏香,出门时,舀裙边扯下来的几缕细线将门闩从中间拴在,卡在门后,将线头拉出门缝,把门闩拉进在门后,慢慢往下放,落到门槽内再解开布线,确定线头没有落在房内,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平复了跳乱的心,从袖中滑出刀柄,挑了果盘中一个冬橙果子,销了果皮,将果肉一拧,橙汁便顺着双手落到了茶杯中。
将橙汁倒在脸盆中,兑了水,脱下外衣浸泡起来,莫白的房间或许还留了别的赤蝶粉一类的东西,用橙汁洗这一类的追踪粉,效果最佳。
衣柜里有几件新衣服,是莫大夫特意为她准备的,颜色样式都很素净,是她喜欢的风格。随意挑了一件换上,便坐在凳子上,静静的出神。
先生要她得到千山雪,那笔金子显然也是留给她作买家的资本。如今钱在莫大夫手上,沈一那边又有尉迟婴这么一张王牌,两个对手都很棘手,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千山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