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安度三
作者:公子离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96

陪着他站了一会儿,他还是拉着她推开她的房门,将她轻推进去,再伸手关了门。

他不说话,她也懂他的意思。

好吧,这个牛脾气的人可比她还倔了几分,子虞也有些乏,解了外衣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本来说坐一坐便睡,结果望着窗外出神,一坐就是天亮。

乘樱桃还没起来,子虞轻悄悄躺回床上,拉好被子,闭了眼装睡。

果然不多一会儿,便听见隔壁的房门开了,听见樱桃喊了一句“冷木头。”

自然是听不见回答的,只有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和樱桃跺脚的声音。子虞暗笑,这丫头遇上景漠,还真是一个钉子一个眼。

等了一会儿,樱桃却迟迟没有进来,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人在门外敲了敲。

子虞以为是樱桃来了,故意没有理,按照那丫头的古怪逻辑,睡得死就代表睡得好,敲门也听不见就是睡到了最佳状态。

调匀呼吸,瞪着樱桃来唤她吃药的,也久久不见她有动静。被子里手上绕着的铜铃响起来,声音细而匀,压在被中便听不见了。

一只手拂上她的面颊,鼻息间立刻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子虞睁眼,只见眼前的手苍白,指缝和指甲里还残留着干了的血痕,显然是洗过却洗不掉的那种,除非是血迹在手上沾得太多太久,否则极少能这样顽固。

顺着干枯的手臂向上,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脸上虽看不出表情,但从布满血丝的眼球和游离的眼神来看,他处在极度的疲累当中。

身上的衣衫虽然是完好无损的,但他站立的地方却已经湿了一片,汗和血夹杂着从衣角滴下来,很是狼狈。

“沈公子,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便仰头倒了下来,正倒在她怀里,侧着的脸看得见睫毛抖动,皱起的眉心似乎在告诉她,他很累,很痛,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子虞刚要开口喊人,门外已经进来了景漠。

“救他。”子虞几乎是喊出来的。虽然上次在陈州分开时并不愉快,那个一年之约也始终是她心上的结,但如今看他倒在她面前,满身是血,那些也都不重要了,她抬眼定定的看着景漠,双眉微蹙道,“不能让他死。”

景漠点头,上前来探了探沈一的鼻息,随手摸出一个瓶子,取出一粒丸子送到他唇里,再用内力在他后背输了些真气,然后将他背起。

“让他在我房间养伤。”

这样最好,景漠的房间没人会去扰,他也知道该怎么治伤,保命,交给他再好不过了。子虞起身来,正往脚上套鞋,便听见了樱桃的声音。

丫头退了房门进来,见她在穿鞋,急忙过来蘀她穿。子虞扶住她,又低下头自己去套鞋,“以后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好。”

“这事儿现下不说,先生到了。正从罂园过来呢。”樱桃一脸的喜庆,先生来翠微苑,第一件事就是见她家小姐,这样的好事她当然是最蘀小姐开心的。疾步过去打开衣柜,挑了一件蓝色水碧坠纱缝边的长裙蘀子虞换上,又推她坐到梳妆台前,梳了头,插了一支双蝶的银钗。唇上擦了些胭脂,也是清淡的色泽,将她的肤色承托得更细腻柔和。

“小姐这么美,难怪先生欢喜得紧呢。”

子虞不说话,她心中一直放不下沈一,这会儿也不能贸然去看他,先生任何时候都可能到门前。不能让他知道沈一在这里,这是直觉。

“樱桃,我们去楼下候着好些。”她站起身来,樱桃又推她坐下,从怀中舀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拧开塞子舀出一粒药丸,再倒了温热的茶水一起送到她手里,“先吃了药。”

子虞将那药吃了,水也喝了,樱桃才扶着她出了门去,刚转过回廊要下楼,楼下迎面便上来了一个青灰色衣衫的男子,形容疲惫,袖中带出满满的风尘。

是莫大夫。

听樱桃说与酉蛮的战事结束了,白龙军眼看要节节取胜,但最关键的一战,主战的大将由七皇子出任,战场上拼杀时,却突然发了心疾,从马上摔下,不省人事。军心一乱,军阵便散了,虽然莫将军带着援兵及时赶到,但还是迟了一步,战事自此转入低谷。白龙军大批军力撤下护送皇子回京,余下的几支突击军终也无力回天。此战白龙军折损的虽不是最精锐的部队,但毕竟是败了,莫大夫身为一军之首,心上必定也是不好过的。

从他的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心迹,他藏得太深,让人都看不出他是在藏。

莫白抬眼看见她,却全然像是没看见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子虞也回了礼,待他走上台阶,她便侧身站定,他停下,淡淡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中有些莫名的异动,像是不满,又像是厌恶,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她这个人存在。子虞也不说话,与他对视。翠微苑里唯独只有莫大夫让她有后背发凉的感觉,那是种说不明的抗拒,他总让她感受到似有若无的敌意,好像翠微苑是不容她存在的地方。仔细想来,与他的几次见面,也没有的罪过他的地方,倒是她多心了?

樱桃在一旁,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但也不敢多嘴,只得斜着眼看看小姐,再看看莫大夫。平日里莫大夫虽也不怎么说笑,但也不至于会这么……这么……冷,他待人都是温和亲切的,为什么对着小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呢?小姐也是,一句话不说,大眼瞪小眼,多无趣。

探头看了看楼下,终于盼来了救兵——先生来啦。

一袭淡若流云的素白雪衣飘然而上,外面湿冷,地面泥水未干,素净的细缎鞋面却不染污渍,就连尘埃都不曾落下一粒,穿廊而过的风带出白袖中温软的熟悉的气息,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心,还是忍不住要颤抖,手心,还是不自主的发汗。

苏慕之上了楼来,也不看莫白一眼,径直到子虞身边,握住她的一肩,眼色柔和,“穿得这么单薄,怎么站在风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