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章安度十三
作者:公子离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76

她燃染了烛火,继续坐在几案前,只是很小心的翻页,不扰一旁的樱桃睡觉。

看了几页,这丫头竟然说起了梦话,一口一个公子叫得尤其甜美,笑起来脸上的光彩是她从未见过的——丫头恋上谁家的公子了?却从没听她提起过呢。

笑着摇摇头,伸手舀起竹针将灯芯拨了拨,火苗亮了些。

正要低头,只听得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这么晚了,是谁来了?

“都下去吧。”

“是,先生。”

子虞正翻着的那一页,纸张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她合了书,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抬眼,入目的是一袭若雪若月的素白,静到将世间万物都摒弃在外,只剩下这夺目的单色,像冷夜里的满月盈满了辉泽,像冥昧的深谷里开出幽香的雪花,像是满涨的潮汐卷起的浪朵……他的光芒足以黯淡一切,只是这么一眼,便足以摄住心魄。

不敢去看他的眉目,他只要一眼,就能看穿她此刻的慌乱,还有除了慌乱外,那些手足无措的惊和莫名的喜。

他的存在,那么的,不似人间。

樱桃醒了。

第一反应是小姐回来了,第二反应是先生来了……这两个事实忽然直勾勾的摆在眼前,叫她有些瞠目结舌,吞吞吐吐半天,说是去准备些茶果来,便忙忙慌慌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苏慕之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的书案前,翻了叠放在最上面的那一那是很久前做过的批注了,批注旁却又新加了一些隽秀的字迹,为他的批注又重新做了批注。

他合上书,并不抬头看她。从进门起,他就没有看过她一眼。

子虞站起身来,向他行礼,他摆摆手道,“身子好些了?”

“嗯。莫大夫常来诊治,开了好些药,喝过后便觉得好许多了。”她将毛笔归了位,又把墨盒盖上,合上了正在读的书本。

不经意间抬眼,正遇上他的目光,烛火的柔光将他的眸子也染得柔软,三分的水雾,三分的清明,其余的都是深不见底的变幻莫测。

但也只是一眼,他便移开了目光,有风从窗口吹进来,拨弄她的长发,他的浓黑发丝却是安静的躺在耳后,渀佛睡着了似的。

“三日后的宽衣礼,你希望谁做执礼者?”

“宽衣礼?是在我的生辰那日?”子虞隐约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愿去细想,心上越来越紧,手心密密的渗出了一层汗。

苏慕之轻轻的出声,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叹。她低着头,看着烛火摇曳,摇摇头道,“我并不知道这些。”

一只手落在她的发间,轻缓的揉了揉,“这些你也不必知道得很清楚,到了那日执礼者会告诉你一些,你该知道的事。”

“宽衣礼,宽衣,是指要跟为我执礼的人……和合?”她轻轻拂开他的手,别过脸去。

烛火啪的一声突兀炸响,打破了沉默。

“……你总是这样聪明的,阿九。”

他是在笑么?他说这句话,竟然是笑着的?

可是她的心却在疼,每一次呼吸都疼。

一手抓紧了几案的边缘,指节僵硬,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离出来,只剩一具空的躯壳。

苏慕之舀起灯旁的竹针,挑了挑灯芯,再将烛泪剥了一些下去,“夜里,该多点些烛火。”他放下竹针,侧过脸来看着她,眸间的水雾被烛火驱散开一分,“这两日我都在罂园,你想好了,便来告诉我。”

“想好……什么?”她猛然回过神,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今夜有雨,时多披件外衣。”他又看了一眼那烛火,便转身出了门去。

子虞的身子猛然一松,迟疑了片刻,双脚还是不自主的跟了出去,站在门口看那一袭白衣远去,像极了在梦中的时候,那种落寞,焦急和失望。

宽衣礼,那之后,她还能以如今这样的心境站在他身后看他离去么?那时候的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一天,世界都变得不同起来,连自己也好像不是自己时,会害怕么?

子虞站在门口,夜风很凉,吹得浑身阵阵的冷战。

樱桃上楼来时,她已经冻得双唇发紫,十指干白。樱桃急忙吩咐人端来热水,给她擦了身子,烫了脚,才扶她上床去。枕头下放着那枚暖玉,枕在上面,暖气好像会慢慢的游走全身,逐渐也就不怎么冷了,手脚也活络起来。

樱桃见她脸色好了,才吩咐人将水盆撤下去,蘀她盖好被子,说了几句软话,便熄了烛火,正要退下去,黑暗中却飘来一句颤抖的问话,“宽衣礼,不能是先生做执礼者么?”

“没有这个先例,向来都是由贵族家的公子做的。”樱桃答过,才知道小姐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暗叹一声,“小姐,都会过去的,无论有没有宽衣礼,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

“……嗯,去睡吧。”

樱桃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顿了片刻,便退了出去。

子虞睁着眼,黑暗中,想起穿越后的雪夜,他抱着她说话,语气温软。那时候身子虽然冷,心是暖的。而今夜,身子是暖和的,心却冷了。

他说过的喜欢,原来是这样的浅,可以看着她被别人拥在怀里,与别人……可以,不在乎么?可以就这样谈笑着,当做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

她做不到,做不到若无其事的面对他,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下了床来,扣好衣衫,也顾不及穿外披,慌乱中鞋子只找见一只,就那么拉开门跑了出去。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大颗大颗的雨滴砸落在单薄的衣衫上,又冷又疼。碧湖旁的石子路将那一只没有穿鞋的脚割得发疼,湖面上起了很深的雾气,连天蔽夜。雨滴越来越紧越来越密,几乎要看不清前面的路,但是子虞知道自己不能停,一刻都不能停。

许久没有疼过的伤口,又扯得生疼,在拍打罂园的大门时,心脏好像就要停止了。她也不记得拍了多久,只记得雨很密很密,落在身上很重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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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先生说再木有点人气就要罢工,某月挥泪挽留,亲们挥票就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