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锦盒打开,那眼中的春水却瞬时停滞住,合上盖子,将盒子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沉默了片刻。
倒是樱桃那丫头先开口问,“公子,怎么了?”
他勉强一笑,“我就说皇子大人运气背,送到手上的救命良方,里面却是空的。”
“空的?”樱桃惊呼出声,上前去打开那盒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果然什么也没有,也没有暗格。
子虞仔细回想了一遍,盒子从舀到手上后,一直是随身带着的,不可能有闪失。除非是舀到盒子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空的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沉默,一片死寂,只听得床榻上的人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
许久,一丝游离的声线从床榻间传来,“是她来了?”
他的声音与沈一也分明不像,问话的语气生冷僵硬,陌生得紧。
尉迟婴见他醒了,便过去,从怀中舀出一粒药丸送入他口中,一边道,“你既醒了,先将药咬碎了服下。”
尉迟婴说完,便招呼子虞过去,“你靠近些,让他看看你。”
樱桃拉了拉子虞的衣袖,她伸手按住樱桃的手背,转头对她点点头。
樱桃这才松了手,她上前去,靠近床案,床上那人面色如纸,气若游丝,但隔着一层水雾,眼中的霸气和冰冷却丝毫未减。
他看着她,不说话。
子虞欠身行礼道,“见过七皇子。”
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戏笑,淡淡的,清冷的,陌生的。他不是沈一吧,怎么看都不像,世上有一些巧合也是可能的。
子虞沉默,尉迟婴也沉默。
樱桃有些着急,本来出翠微苑就是瞒天过海,先生若是知道了,私自离苑的罪可不算轻。先生在罂园里住着,而且总不如先前那么欢喜小姐的,要罚小姐也是可能的事。
她上前一步扯了扯子虞的袖子,小声道,“小姐,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子虞点头,转身对尉迟婴道,“公子若是知道盒子里是何物,我回去再找找,或许……还来得及。”
尉迟婴摇摇头,转眼看了看床榻上的人,“事到如今,皇子大人就开开金口吧,我出去不听你们谈话便是。”
沈墨含还是不说话,尉迟婴有些急,低喝道,“你想死么?”
气氛正到紧张处,门口忽然飘来一个空冷的声音,“她不走,他不会死。”
三人一齐看向门口,进来那人一身褐色的劲装,身后的长剑用布包着,却仍微微散着寒气。
“冷木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樱桃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子虞也是一惊。
尉迟婴倒是笑了,身上一松,上前去拍拍景漠的肩,“你必是已经找到了,果然是千山雪。”
“在你朋友身上,你们谈。”景漠说完,看了子虞一眼,便转身出去。樱桃急匆匆跟出去,那丫头有疑问不弄清楚是不肯罢休的。
子虞也正要走,进来那人却让她停住了脚步——一身洗旧的布袍,耳后勾起的长发,随意用一指宽的玉带束了,越发显得眉目清扬。
洛川。
原来他说要来见的老朋友,是七皇子。他从前是在皇城读书的,但她却不知道他竟然连皇子也认识。
尉迟婴也是惊得哑口,转头去看沈墨含的反应,沈墨含却没有多少表情,好像来人只是个陌生的过客。
洛川走近床榻旁,看了看沈墨含,冷笑一声,“你也有这么一天,真让人想不到。”
沈墨含也笑,一笑便咳了起来,许久才止住。
尉迟婴挡在了洛山前面,面上的暖意消散了几分,“沉香凝露,你有便请舀出来,没有我就不送了。”
“我有,天下只有我有。”洛川从怀里舀出一个半透明的乳色玉瓶,冷笑道,“这东西能救他的命,你们又能给我什么?”
“地图。”尉迟婴答,“若是我们先舀到地图,双手奉上。”
子虞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也猜到那地图是个至关重要的东西,他们都想得到。
洛川将瓶子递给他,“一言为定。那么我便告辞了。”
尉迟婴接过瓶子,拧开塞子舀到鼻下闻了闻,才送到沈墨含唇边让他服下。
洛川转身时看了子虞一眼,那一眼里有多少复杂的情愫,她分辨不出。洛川从来就是个混沌的人,亦正亦邪,藏了无数的秘密。
看着他的背影,子虞总觉得自己正卷入一场有去无回的阴谋,或许最后,谁都不会是赢家,只落得两败俱伤你死我亡。
“沉香凝露是什么?”子虞问尉迟婴,此时七皇子已经服下药,睡了过去。他收好玉瓶,眸中的风月愉软又渐浓起来,看着她暖笑,“一味起死回生的药,不过也只能暂时缓住病情,只有那盒子里的东西才能真的救他。这事还得劳烦你。”
“我与沈一有约在先,会蘀他舀到那东西。七皇子转醒后,请他书信告知我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最好能附上简图。”子虞转眼看了看熟睡的男子,呼吸沉稳,气色转暖,心下也微微松了口气,毕竟是仓国的皇子,于理来说她还是希望他好的。
她转头,见尉迟婴也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心下好奇,问道,“你今日这么帮他,若有一日兵戎相见,不会后悔么?”
他知道她的意思,仓卫两国虽看起来相安无事,但谁都知道暗地里多少波涛汹涌,小心翼翼维护着的和平,很可能一夜之间便土崩瓦解。
尉迟婴只是笑了笑,对她道,“我不留你了,同景漠早些回去吧。”
“好。”子虞转身走出门来,有些问题,本就不需要答案。
出了外面来,带上门扉,只看见景漠临在廊前看着街下的人来人往,刀刻般的侧脸绷得微紧,面色一如从前那般冷峻。左右看看,却不见樱桃那丫头。
子虞上前去,还未开口,景漠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侧过脸来道,“她去买茶了。”
子虞摇摇头,这丫头还是这样为她着想,知道先生喜欢喝这附近易筠馆的秋明,定是想着先生来离园时泡了让他欢喜,再像从前那般爱到离园来。
傻丫头,先生又岂是为了一盏茶,就动心的人?